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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家中还有些青枣李子，带过去分给那里的孩子们。”
侍女犹豫一瞬，面带为难地开了口，“若是都带了去，家中这些日子怕没有果品可以吃了。”
夷狄虽然离开，如今的江州却还四处凋敝。换成往常，青枣李子这样寻常的果品，根本就不会上桌，可眼下却也成了不易得的东西。家中现在本就没什么像样的饭食，少夫人又要把仅剩下的一些果品拿了给人，自己可就没有了。
“不打紧，去准备吧。”
这样的时候，能让孩子们过得稍微好一些总是应该的。
柳荫淡青处，梨花如雪。
及至怀袖到景明寺时，粥饭也已经备好，只等到了时辰后分散给众人。
大家客套了几句后开始布置粥棚，怀袖正要上去帮忙，一名侍女满面急色地走了过来。
侍女匆忙行了一礼，“少夫人。”
怀袖停下手中的活计，疑惑地望向侍女，“出了什么事？”
侍女扫兴地叹了口气，“方才奴婢们将家中带来的青枣李子分给这里的孩子们时，有个妇人将奴婢拦下，一定要出钱将这些果品都买下来。奴婢说不买，那妇人不肯，作势便要命家仆来抢。少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不及怀袖开口，林镖头率先拧了眉毛，将手中汤勺扔给一旁的同伴，气呼呼地便要找侍女口中的妇人理论。
“我们一起去看看。”
怀袖看了看陈棣，对方也点头答应。
前方不远处，一个收拾齐整的妇人带着自家小儿站在道路中央，正大声呵斥着家仆去抢侍女手中的篮子。
“一共就只有这些，是我家少夫人给这里孩子们的，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侍女护着篮子，气得脸色发白。
妇人单手当成扇子，一个劲地挥着手给自己扇风，厌恶地剜了一眼年轻的侍女，“如今这种山穷水断的时节，我出比平日里高出三倍的价钱买你们这些破枣烂李子，那是你们的好造化，别不识相。”
夷狄走了，终于可以大着气说话了。趁着天气好，出来上烛香感谢神明，护佑他们一家老小平安无事，不想竟然碰上个提着青枣李子发善心的穷酸，真是要笑掉大牙。
若非这阵子要什么没什么，她才看不上这种穷家小户吃的东西。
妇人身边齐腰高的男童，跺着脚大声嚷个不停，“娘，我要吃。”
听到珍馐玉食喂养大的儿子，竟可怜到只能吃几个烂枣子，妇人越发的心疼又烦躁，挥手示意家仆马上抢过来。
“住手！”怀袖快步上前，劈手挡住开险些推倒侍女的家仆，转而看向妇人，“这是给孩子们的东西，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妇人呆愣一霎，没料到怀袖生得文弱却有些身手。左右打量了打量随她一道而来的众人，见他们虽然人多，但都不过是寻常穿着，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我出五倍的价格给你，好过你施舍贱民一分不赚，如何？”妇人亮出保养得当的一只手，翻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你说谁是贱民？！”林镖头卷了袖子，上前两步将打算暗中出手的家仆拽到一边，直接甩在了山道一旁的草堆里，转而大声训斥妇人，“都是爹娘生养的，你怎么这么不积口德！”
眼见着家仆大声哎呦着爬在草堆里出不来，妇人忙把吓到缩紧脖子的儿子护在身后。随即一把抓过同来的侍女挡在自己前面，不断拍打起噗噗乱跳的心口。
“哪里来的粗野武夫，竟敢在神明脚下撒野，老天是会怪罪你的。”
“啥？”林镖头诧异地张了张嘴。
他可真是服了，作恶的人倒打一耙也就算了，竟然还能毫无顾忌地直接出口诅咒。
对方要是个男人，早把她撂倒了。
陈棣上前一步，拦下想要继续讲道理的林镖头。
“这位夫人，我妹妹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分给暂时栖身在这里的孩子们的。你的孩子未必一定需要这些果品，没有必要一味争执。”
身为人母，她能理解妇人疼爱孩子的心意。但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一样也是孩子，并无区别。
妇人觑眼望着陈棣，面上惊恐之色减了减。看到凑热闹的人越围越多，若是直接就这样算了的话，未免失面子，眼珠子一转，再次亮开嗓门，声调中透着几分特有的傲气。
“我是东城司门副使的家眷，并不为与你们这些贱……小民争这些烂枣破李子。你既然也为人母，便该知道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我的儿子是家中五代单传，寻常人家的孩子怎么能比。我的儿子既然说了想吃这些青枣和李子，我便是一定要买。你们执意不卖，还打了我的人，看来是想见官呐。”
妇人拍了拍露出半个脑袋的儿子，示意他不要害怕。睃过陈棣身边的两个孩子，注意到其中大的孩子还背着熟睡的婴孩，轻蔑之意越发明显。
他的夫君在官军入江州城时可是立了大功的，日后他们家就要跻身江州名门了，眼前这些穷酸是比不了的。
“嗤。”林镖头一个没忍住，直接笑破了音。
东城司门副使？看城门的芝麻小官，真当鸡毛是令箭啊。换做是他，可绝对没胆量说得这么大声，怪丢人的。
陈棣不以为然地笑笑，“东城司门副使不是已经因为投靠邱林部被军法处置了嘛。”
妇人心道这些贱民知道的还真不少。目光转向怀袖，见她年轻面嫩，又只在一开始说话外再也不敢出声，得意地笑了笑。
“那都是从前的光景了，我相公立了功，是新任命的。而且还是宿卫指挥使莫名莫大人身边的副官亲自任命。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要如何求得我原谅，将青枣李子送给我，不至于惹我生气啊？”
怀袖唇起淡笑，趁着这妇人发癔症的时候，她已经吩咐侍女们将青枣李子分散给孩子们了。此刻便可以腾出功夫，和眼前的妇人说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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