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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也好、百官也罢，甚至是因为公文告示上的只字片语，便对他恨得入骨髓，却根本说不清他究竟做了什么的贱民们……所有人，依然只是这局棋的失败者。
黑色的烟雾卷杂着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照亮江憬鲜有笑容的脸。
用不了多久，山岗上贼寇们覆灭的消息便会四散开来。他倒是有兴致留下一封书信，好将他今日之举尽告世人，可惜这土僻山荒之境并无寸墨半纸，实属可惜。
身后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火势的危险，长啸一声，腾空跃起。江憬嘴角朝上提了提，解开缰绳上了马，沿着道路朝前而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暗中熟悉了这里的地形，知晓过了前面的山岗便是一处风景极佳之地，他可以在那里归隐。
山路隐幽，却并不难行，江憬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四处景致，心情愉悦非常。眼见到了日中，挑好一处树荫浓密的地方下马休息。
一阵阵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江憬回身去看，不觉疑从心起。
朝他走来的人分明是败在他手上的宿敌怀晋，与他同来的还有信远侯莫盛裕以及莫敬之和莫敞之。甚至还有盛大人和他蠢笨的儿子盛继业……
至于他们身后那些或满身血污、或遍体鳞伤、亦或是衣着褴褛的男男女女，似乎曾经在御城司见过。只是关于他们的许多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即便这些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竟也不能完全想起那些人的名字。
“怎么这么多人……”江憬不由得喃喃自语。
这些人都是来找他的吗？
眼见着走在最前面的怀晋露出笑脸，江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本官是当今天子亲封的右相，你们这些佞臣贼子还不速速离开！”江憬大喝一声，顺手从包袱中取出御赐的荷叶杯。
“啪——”荷叶杯砸在了对面的山石上，碎成一片，即将靠近的一众人瞬间消失。
江憬重重地喘息几下，忽觉手掌疼痛，低头去看，自梦中猛然醒来。手掌中并无伤痕，倒是挣了满头汗水，江憬平复片刻，忽然发现放在山石一旁的包袱被打开来，荷叶杯不见了踪迹。
江憬心中一惊，四处查看后，荷叶杯竟如梦中一般，碎在了前方的山石旁。
正疑惑间，头顶忽然有吱吱叽叽的尖细叫声响起。仰头去看，一群野猴出现在视线中。
野猴们灵巧地在树梢间跑来荡去，好奇地看着树下身着直裰的陌生人，互相吱吱叽叽讨论了一会后，纷纷摘了树上的果子朝江憬砸去。
方才的梦魇犹在心头，江憬厌恶地瞪看猴群一眼，左避右闪着打算牵了马离开。
猴群们见江憬不理会，在首领的带领下快速爬下树，一哄而散去抢江憬的包袱。那里面有一包干粮，方才包袱打开时，它们在树上都是看到的。
猴群快速跑过身边，江憬看出猴子们的意图，回身想去收拢包袱，不想领头的猴子抄起包袱急速朝前跑了。
这里常有和它们长得很像的奇怪动物经过，身上都背着个口袋，每每抢走都能从中搜出好吃的，这一回也不例外。
猴子们见得了手，吱吱叽叽着大叫着四散而逃。
顾不上斯文体面，江憬气得回身来追，不断在后叫骂着抢走包袱的猴子。
忽然，领头的猴子注意到前方的一棵参天大树，轻身一跃，抓住树上垂下的藤蔓。
江憬生怕猴子上树难以再寻，加快脚下步伐，眼见着可以抓住猴子的尾巴，忽觉脚下一轻。江憬朝下看去，不禁失声大叫。
已经爬上树梢的猴子伸着脑袋朝悬崖下看，毛茸茸的爪子挠了挠着脸。
这棵大树生长在悬崖边上，它们每次经过时都会十分小心。
不再理会摔下悬崖的奇怪动物，猴子从包袱中找出干粮。又翻了翻里面全是黑点点的白色纸张，歪着头想了想，将它们全部抛下悬崖后转身离开了。
大树上有叶子簌簌落下，受惊的鸟雀们飞上天际。
树下的樵夫们收拾好木柴，正要高声呼喊竹林中的几个同伴，不想其中一人跑了出来。
说话的人擦了一把汗水，满面焦急地说道：“出事了，出事了，山涧里躺着一个人，好像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摔得面目全非，别提多惨了。”
一名樵夫用衣摆扇着风，满面疑惑，“这里的路是最好走的，从来没听说过出这样的事。”
“是啊，没听说过。”
……
众人议论纷纷，一旁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出来，“这世上从来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咱们过去看看。”
溪水静流，碎石滩旁，一片血迹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分外瞩目。
“阿翁，这好像还是个读书人。”一名樵夫大着胆子走过去看了看，“会不会是去哪里上任的老爷？”
这位老爷单人一个，连个仆从都没有，多半是个好官。
“阿翁你看，这是不是这位老爷的书？”另一名樵夫捡起溪水边已经被浸泡大半的告身。
老者小心地接过告身，仔细地用衣袖擦拭着上面的水泽，生怕弄坏，“这不是书，是告身，上面写着身份和官职。”
他虽然不识得字，但这样的东西曾经听里长说过。
“这样咱们就可以知道这位老爷是谁了！”
“前些日子镇上的衙役们来，说要缉拿一个朝廷钦犯，若是抓住了，还有赏钱呢！”
“这位老爷哪像是朝廷钦犯，肯定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
“读书人就是好人呀！？”
……
众人议论纷纷，老人摆了摆手。
“咱们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遇上了这样的事，将消息带回去为的是咱们自己心安。其他的都是天意，咱们不强求。”
他们虽然没有钱也没读过书，但做人的道理还是知道一些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大家只是说说而已，并不会坐视不理，毕竟溪水中的人死得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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