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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程氏怀中，深吸了两口气才找回些理智，对程氏道：“自圣人赐婚之后，父亲可曾提过命格之事？”
程氏此时也察觉出不对来：“自圣人传出旨意点你为太子妃以来，你父亲欣喜万分，从未再提起过命格一说，还曾吩咐过我决不可走漏风声。”
可今日……程氏大惊，叫了轻红过来道：“去叫外院管事来见我！”她近日忙着给德音选陪嫁的铺面，已许久没问过外头的消息了。
外院管事消息一向灵通，只是童谣之事毕竟不是好事，主家没问，他也不敢上去触霉头。此刻被程氏问了，便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程氏听完只觉晴天霹雳，想到那童谣的内容，又觉得像谁拿着刀在剜自己的肉一般，不觉哭出了声。
德音却比她还冷静些，她放下茶盏去给母亲拭泪，还不忘分心问道：“童谣之事可是传得人人皆知了。”
那管事见她此刻还能冷静问话，不觉在心中高看她几分，恭敬回道：“虽不至人尽皆知，只怕京中有名有姓的人家，都已听说了几分。”
德音“嗯”了一声，便叫管事下去了。厅内只剩母女二人，相顾无言。
半晌，德音似是下定了决心，跪在母亲面前道：“既已是满京皆知，只怕御史不日便将风闻上奏。
虽说此事全看圣人和娘娘如何到时如何决断，但祖母与父亲瞒报一罪是走不脱了。
圣人和娘娘便是再宽厚，这事横在心中，总归是根刺，只怕也不愿再见到我这个杜家女。母亲，女儿想……”
德音说到这里哽咽了一声，顿了顿才接着道：“女儿想，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不如女儿即刻修书一封，与殿下商议，这桩婚事便作罢了，对外只说女儿得了重病，不堪嫁入皇家。这样不伤皇家颜面，侯府也不至灭顶。”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待日后风声渐渐过了，母亲便仍把女儿送回素玄观吧，女儿愿随素玄师父出家，从此一心侍奉三清。”
程氏听到这话哪里会同意，不由抓住德音的手道：“好容易将你接回来了，岂能再叫你回那凄苦之地，你这是在剜娘的肉啊！”
德音虽心灰意冷，却也舍不得母亲，但她到底想得更多些：“便是退婚之事准了，女儿毕竟曾与殿下定亲，日后哪家敢要我这个媳妇，便是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女儿也不愿连累于人。”
程氏只一味摇头：“退婚之事由你便是，出家之事我绝不会允！”
德音也心软，想了半晌才道：“如此也罢了，若是祖母允准，就请母亲在家中给女儿收拾一处偏僻的院子，女儿日后便在家修行。”
程氏还待再说，德音却急道：“明日便是大朝会了，女儿须得立时写信与太子商量。
赶在言官弹劾父亲之前给宫中这个台阶，不然只怕父亲受不住圣人的怒火，到时侯府覆灭也是可能的。”
说着也不待母亲回神，便回了芷兰斋写信。她方才与母亲冷静分析，说得头头是道。
此时待要动笔，却觉得那笔似有千斤重，迟迟无法着墨。
最后还是狠狠心写了，又叫采薇拿去外院交给管事，送至西市长乐大街的春和书铺。
这是太子年前发兵南召前给她的地址，只是她一是羞怯，二是担心太子战场分心，到底没寄过信去。
如今太子已班师回朝，她却要寄这样一封信，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忐忑，百般滋味在心头涌动，只觉头疼欲裂。
抬手拿过案上时常摩挲的盒子，摸出那个熟悉的信封，倒出已看了无数遍的花笺，不觉泪如雨下。
东宫书房内，太子处理完文书，正要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朱新全满面喜色地拿着个信封进了来，只道：“殿下，长乐大街的书铺说有人给你送信。”
太子一怔，这书铺传信的话他只对一个人说过，他在战场曾万分期待能有一封从那小书铺寄来的信，却直到得胜回朝也没等到，不想这时却来了。
他急忙从朱新全手中把信接过来，虽晚了一些，却仍是欣喜的，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里头说了什么。”
不想只看了两眼，他便狠狠地拍了桌子，朱新全吓得跪下发抖，实在不知道那位娘子写了什么，竟让殿下如此动怒。
太子却已冷静下来，笔走龙蛇地写了封信装起来，吩咐他道：“着人直接送去杜阙府上。再叫詹事过来，孤有话要问。”
朱新全忙不迭应了，急匆匆地出了门。
詹事今日休沐，并不在宫中，因此要好一会儿才能到，太子在书房等着，将德音的信又细细看了几遍。
这次的信很长，前头说的是伴随她十七年的命格之事，后头是为父母陈情，只道父母无意冒犯皇家，只是一念之差才行差踏错，如今悔恨万分。
最后道侯府愿以她“病重”为名上表退亲，以全皇家颜面，万望能将弥天大错补救一二。
太子看完气得摔了砚台，听外边来报詹事到了，看着书房的狼藉，便叫人到偏厅等着。
叫詹事来是为了打探德音信中所说命格之事已满城皆知是否属实，也是为了去查背后主使之人。
詹事也是知道的，只是一则因为太子出征方归不久，要处理的文书不知凡几，他不欲以市井流言去叨扰太子。
二则此事毕竟事关未来太子妃，算是太子家事，臣子到底不便插手，所以便没有上报。
此刻太子问了，他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然后便领了调查幕后推手的任务退了下去。
詹事退下后，太子想了想，最终往皇后宫中去了。
皇后这会子正在处理宫务，见太子来了，也是一愣，问道：“怎的这个时辰来了？”
太子不语，却看了周围伺候的人一眼，皇后明白他的意思，便叫人都退了下去。
皇后此时更加疑惑，打趣道：“怎的说话还要藏着掖着的，有什么秘密不成？”
太子便思索着把德音信上的话说了，只隐去最后说要退亲的部分。
皇后乍听了也是一惊，怪道当时打听各家娘子时，听说杜侯长女是在道观长大的，当时觉得疑惑。
但杜侯府上只说孩子小时体弱怕养不大才送到道观中，以求三清庇佑的。
当今上到皇家下到百姓皆尚道，尤其是富贵人家，孩子养不住送到道观，也不算少见，她便没再疑心。
不想却在这里被杜阙摆了一道，皇后心中也有些不豫，有些生气道：“虽说命格之说做不得准，可这杜阙胆敢欺瞒皇家，却实在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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