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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能谈昨晚的事情了吗？”
江棠做了最后一番挣扎，然后艰涩地妥协：“能。”
昨晚光做梦去了，早将这场谈话忘到脑后。匆匆忙忙地下来，实在是没做什么准备，只能见招拆招了。
顾衡直奔主题：“昨晚为什么生气？”
“就……”江棠眼神闪躲，“情绪不太好……”
刚睡醒的脑子不太灵光，连借口找得乱七八糟。这个解释根本无法说服顾衡，甚至在他郑重其事的语气下显得有些敷衍。他露出疲惫的神色，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江棠，我想听实话。”
昨晚他辗转反侧，几乎能确定江棠生气的缘由大概与他有关。整个夜晚没有出别的岔子，唯一的变故只有何思芸与他。日料店里苏霖霖和何思芸的对话说得模糊，但他又不是傻子，能察觉出一二。即使如此，他还是想不明白，他和何思芸之间有什么可生气的。在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之前，他不愿妄言置评，作出江棠无理取闹的结论。不可否认，他的着急有一部分源自他不想对江棠失望和对她逃避的态度的不认可。
车内的气压很低，江棠垂下头，千头万绪在脑中闪来闪去。顾衡这句仿若发自肺腑的话，让她倍感压力，依稀能从其中听出几分指责。
即使她明白顾衡的疑虑，却依旧无法将真相说出口。实际上，连她自己都不理解，那排山倒海的怨怒是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江棠心烦意乱的摇摇头，像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复抬起头，神色慌乱地看向他，“我真的不知道。”
顾衡下颌绷紧，眉目间含着无奈，安抚着她：“别着急。”
江棠愣了愣，随即冷静下来。
顾衡轻声问：“和我有关吗？”
江棠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虽然他很无辜，但是怨气难免会波及到他。江棠无法做到公平公正，也没办法理智处理问题，当麻烦来临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卸责任。
“和芸芸有关吗？”
再次听到这个亲密的小名，江棠眉头皱起，又点了点头。
顾衡沉默了。
能让女朋友生气的异性，有和他有关，不用细想就知道她应该是吃醋了。这个问题不难解决，顾衡松了口气，跟江棠解释道：“你是不是误会我和芸芸的关系了？”
江棠没吭声。
他露出哑然失笑的表情：“我和芸芸从小一起长大，我把她视作亲妹妹。”他的语气，仿佛江棠的怀疑有多不切实际。他以为已经解释清楚了，从昨天就绷紧的弦慢慢松懈下来。
江棠却依然默不作声。
车内的气氛变得静谧和压抑。
顾衡侧头看去，副驾驶的座位被阳光覆盖，江棠的脸部轮廓也被抹上了一层柔光。本该是优美治愈的景象，却因为她的气色不是很好，反而被衬托得像个几乎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
他皱起了眉，对现下的事态不大满意。
“你不信？”
江棠眼皮动了动，终于能听见他说话了般，转过头与他目光相接。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既没有知道真相的如释负重，也没有要继续纠缠的东猜西疑。像一潭死水，并因为他的话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这样的江棠，让顾衡莫名烦躁。他眼眸暗了暗，竭力压下心底的负面情绪，面色如常：“你在担心些什么？”
江棠敛目，表情平淡，声音也毫无起伏：“没有。”
她的回答太快，像是根本没过脑子，说服力基本为零。顾衡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注视着前方的台阶，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第一次，两人以这样的气氛独处。
江棠甚至觉得她现在就像站在一根钢丝上，摇摇晃晃，只要风吹的凶猛一点她就会失去平衡，摔进看不见底的深渊。
她的臭脾气，让她根本无法好好与顾衡说话。
过了许久，她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我们先冷静一下？”
给她一个过渡期，让她能想明白整件事，然后鼓起勇气再和他谈。
若是平时，顾衡不会逼她太紧，一切以她的舒适为主。但是这一次他不想妥协：“不行。”
江棠一怔，没想到会被拒绝。
顾衡左手搭在了车窗上支着头，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她：“这件事不能拖。”
他有预感，如果放任她胡思乱想，事态会变得更复杂，也许之后解释也解释不清了。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似乎找到了江棠性格的弱点。不趁机逼一逼，她可能转身就溜了。毕竟逃避是她擅长的武器。
“江棠，我不希望我们之前出现问题。”他语气诚恳，也带着压迫。
他们正处于热恋期，如若因为一个‘亲妹妹’而产生摩擦实在太不值当。况且他的性格，做事不喜欢推脱，能解决的当下就要解决。
江棠躲闪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她的缺点在他的注视下无处遁形。顾衡越是紧逼她，她的自卑就进一步的扩散。面对如此真挚理智的他，她的逃避成为了跳梁小丑。她很想正大光明的说出口，却又如此的无力。
头一次，江棠怀疑自己是否有心理疾病。
“顾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手足无措，声音颤抖着。脑子像一团浆糊，翻来覆去黏黏糊糊。
顾衡轻轻盖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他的手掌很大，覆盖住她的手背，传递着温暖而又强大的力量。他语气温柔，好似有用不完的耐心：“我们慢慢捋。”
他的安慰仿佛带着魔力，将她褶皱的心一点一点抹平。江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浮动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静静等着她，认真又专注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这次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话语。
过了许久，江棠终于开口，像用了很大的劲：“我……”
她顿了顿，转向他的方向：“抱歉，我是误会了你和何思芸的关系。”
顾衡抓着她的手紧了紧，眼神温柔得像天边的云：“没关系，我应该早点跟你解释。”
江棠心里清楚，这压根和顾衡没关系。毕竟谁也没想到他们是互相认识的。况且，如果真像顾衡所说的，他只把何思芸当妹妹，那么这场闹剧完全就能将他排除在外。
只不过，横在他们俩中间的，是何思芸的态度。
顾衡知不知道她不清楚，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何思芸分明是对顾衡有意思。即使中间相隔这么多年，她在看见顾衡的那瞬间，眼里闪耀着的光芒是这么多年来不曾有的。身为好友，她能感应到她的快乐喜悦，以及一定的征服欲。
她不敢苟同顾衡的说法。
“但是这件事，我还需要时间考虑。”
顾衡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对她模棱两可的说法感到疑惑：“考虑什么？”
“考虑我们三人的关系。”江棠抽回了她的手。
手中的温软消去，顾衡一时间忘了反应，依旧保持着动作。
他愣了会儿说：“我不明白。”
明明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考虑三人的关系。难道不够简单明了吗？他和江棠是恋人，和何思芸是兄妹。完全没有其余的可能。
江棠没解释，毕竟何思芸一直喜欢着顾衡的事，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顾衡现在不明白，过后也会明白。等到何思芸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再去决定三人的关系，是最理想也是伤害最低的。
先来后到，江棠还是懂的。
如果这时他的妹妹不是何思芸，她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挽留他，或者说不让别人有机可乘。但是这个人是何思芸，是她多年的好友。这么多年来，她和邻居小哥哥的故事听得江棠倒背如流，不免有不少感触。让她放过顾衡，她不舍得。让她与何思芸去较劲去争夺，她也无法做到。倒不如，让他们两人去做决定。
她叹了口气，仿佛胸腔中有塞不满的郁闷：“给我几天时间。”
不被信任的感觉可不好受，像被冤枉而锒铛入狱的囚犯。顾衡的面色冷了下来，声音变得生硬：“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
“我信。”江棠面不改色。
她信，但是这只是他的说法。
顾衡眉间的力道缓和了一些，牵过来江棠的手，哄着她：“不要闹了好吗？”
江棠闻言心里一软，回握住他的手：“我不是在跟你闹，我只是……还没想好这件事。”
“这有什么可想的？”顾衡说。
“你再给我点时间……”
说来说去，就是不告诉他原因。顾衡眼皮耷拉下来，神情说不出的疲惫。他其实很困，昨夜的辗转反侧让他无法入眠，一大早又赶了过来。
江棠执拗地与他兜圈，让他不但身体累心也累。
他开始怀疑，这样逼迫江棠是不是错误的选择。然而江棠的行为也没能给他答复。
“那先这样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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