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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蓦地昂起脑袋,惊慌无措地望向迟焰。
明澈清亮的杏仁眼中，寻究之意占据大半。
她不相信那是迟焰说出来的话。
或者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他昨晚当真是有意跟着她上公交车的？
他为什么要跟着她？
徐筱柔告知的那些猜测……
不应该吧。
然而迟焰的下一句话让蒋温予彻底失去做鸵鸟，否定逃避的可能性,不信也得信。
十字开头的少年眉目疏朗,笑意洒脱，磊落地承认：“我昨天晚上就是送你的，因为我对你有意思，开学第一天见到你,就有这个意思。”
否则为何想和她做同桌？
蒋温予瞠目结舌，食指上的月牙印加红加深,痛意从一点蔓延开，震颤四肢百骸。
迟焰星子般粲然的笑容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更为晃眼。
他还有最后一句：“蒋温予,我要追你。”
这一声轻飘飘的,仅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
但落进蒋温予耳中,似是受到了无穷之力影响，挑战薄弱耳膜的承受能力。
连同她的声带也遭遇了干涉，几番张动唇瓣，却老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这么惊讶？”迟焰许久等不到她的回应，一边唇角勾得更高，没羞没臊地问：“你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不是。”蒋温予一口咬定,否认得太迅猛,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也不要想这些。”
迟焰瞅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手指又痒了：“我为什么不能想？哪个少年不怀春？”
蒋温予心思单纯，听不得这么直白的话，涨着一张小脸，不得不把老师搬出来：
“王老师说了，我们现在应该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学习，放在考大学上，绝对不能早恋。”
迟焰目不转视地盯着她，惊奇地发现她一本正经说教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可爱。
“嗯，不早恋。”迟焰依着她，轻松地回。
蒋温予如释重负，大松一口气，转正脑袋，掐着食指的拇指缓了两分。
迟焰又送来一句：“但是我要追你。”
蒋温予再次将目光对向他，不解又惶恐。
“追到我们成年，追到高中毕业。”迟焰玩世不恭的俊脸上有几分难得的确信，随口一语都似是笃定誓言。
蒋温予与他四目相对，鬼使神差地褪去大半仓皇，反而诡异地升腾出一股不真实感。
迟焰在这所学校有多受欢迎，蒋温予作为他的同桌，了解得比一般人更清晰，时常便有女生给他递情书，塞礼物。
他自身的优秀也配得上这些前赴后继的追捧。
可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少年，为什么会看上她？
还有他说要追她到毕业，他们现在才高一，距离那两个字太过遥远。
横跨两年有余的时间，变数八成多到无法想象，谁知道以后呢？
蒋温予估摸他就是一时兴起，毕竟他是个从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主。
她没再接话，自我调节，勉强收拾好心绪，专注完成今天的作业。
迟焰再瞧了瞧她粉嫩的侧脸，把视线挪到两人课桌的交界处。
一线缝隙上，躺着一张横线纸，上面是两人天壤之别的字迹。
迟焰捡起纸张，小心整齐地对折两次，夹进数学书里，装入书包。
蒋温予的精力还是不够集中，被他的几个举止干扰，不由自主地偷瞄。
迟焰余光和她的相撞，莞尔一笑，轻声问：“你想收藏这张纸条？”
蒋温予被“收藏”二字刺了一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那我就收藏了，这可是我们传的第一张纸条。”迟焰笑得吊儿郎当，“字写得真好看，我回家见不到你，就拿纸条出来看看。”
他望着她，一字一顿：“睹物思人。”
蒋温予不明白为何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纸条，都能被他浮想联翩。
她的耳根又加了一把火，再也不敢去瞧他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蒋温予再去学校时，已经没有那种被所有人左右审视的感觉。
许多人都是瞧她一眼，确定是她以后，自然地挪开视线。
她和迟焰的相处也相当平常，和以前似乎没什么不同。
下课的空隙，徐筱柔趁着迟焰和赵锋去走廊透风，转身对蒋温予说：
“迟焰昨天晚上放话了，让其他班的不要再来我们班上围观，我们班的也不要把你们两个当猴看。”
蒋温予闻此，禁不住望向教室外，透窗注视一个人的身影。
迟焰本是双手撑在栏杆上，面朝前方而立，像是她的目光能够实质化，他切肤地感受到，忽而转了个身，朝她瞧来。
变化发生得归于快，蒋温予躲闪不及，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蒋温予不可避免地心虚，无意识地错开目光。
可她一掉头就发觉不对劲，这样更像是她在偷看他。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钟，迟焰回了座位，拖腔带调地问：“你现在怎么不看我了？”
蒋温予窘迫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看你？”
迟焰有理有据：“你刚才不是在看我吗，我回来让你看个够。”
蒋温予：“……你太自恋了。”
迟焰漫不经心，轻声地说：“追得到你就行。”
蒋温予咬唇，张望满教室的同学，没好气地警告：“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迟焰见她是真的生气了，心一慌，忙道：“行，我不说了。”
蒋温予深呼吸两口，放缓乱糟糟的心绪。
迟焰又开了口：“我听你的，以后都会听你的。”
蒋温予眼睫轻颤，尚未归于平静的心湖，再起波澜。
锦城一中的高一稍微没有那么悲催，享有双休待遇。
蒋温予的周四周五过得跌宕起伏，万幸接着迎来周末，暂时不用面对迟焰这个“罪魁祸首”。
整整两天，给了她一定的时间做缓冲，待得新的一个周一，她再去学校时，较为淡然。
蒋温予如常背着双肩包，赶到教室时，迟焰已经来了。
他寻常地和她打招呼：“早。”
“早。”蒋温予草草地观察他，他的神态比她还要镇定自若。
她估计他已经忘记了上周的事情，也装作若无其事。
可蒋温予一坐下去，迟焰就推来了一个白色包装的礼盒。
蒋温予疑惑：“这是什么？”
迟焰解释：“周六被我妈拉出去吃饭，经过商场看到这个就想起了你。”
蒋温予把盒子推回去：“谢谢，我不要。”
迟焰皱了皱眉，添了一个理由：“这是生日礼物。”
蒋温予茫然：“我的生日早就过了。”
“我知道，五月九日。”迟焰开学第一天就记住了，再次把礼盒推给她，暂时没松手，非要送出去不可，“这是补给你的。”
蒋温予踟蹰：“这……”
迟焰葱白的指尖在盒子上点了两下，坚持：“反正给你了，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收回。”
蒋温予拿他没办法，暂且把礼物收下。
后来，迟焰隔三差五地搜罗小玩意给她，皆是以补生日礼物为由。
他叹息过：“我以前不认识你，现在好不容易认识了，要把欠你的生日礼物都补全。”
不知不觉中，蒋温予陆续收到了十五个礼物，迟焰给她补的礼物，一件不少地补到了出生。
蒋温予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在平时用零食还给他，也在十二月，他过十六岁生日时，正式地还他。
迟焰的生日具体是哪天，校园里提前大半个月就有人在讨论。
蒋温予精心挑选了一份礼物。
三号这天，她带着礼物去教室。
走到后门，蒋温予遥遥地看到迟焰的桌子上已经堆了大大小小的礼盒，部分堆不下的，滚到了她的桌子上。
迟焰和赵锋早她一步到，双双站在迟焰座位旁边。
赵锋正在打趣迟焰：“可以啊迟哥，今年收到的礼物比去年多了一倍。”
迟焰漠不关心：“帮我退回去，顺便说一声，不要再给我送礼物，我谁的都不会收。”
赵锋对于给他做这种跑腿的事情已经轻车熟路，“回请大餐哈。”
迟焰：“少不了你的。”
蒋温予定在原处，听见这些，用手碰了碰背后的包。
她今天的书包是有史以来最鼓的。
迟焰把堆成小山的礼物全部抱给赵锋，转身的时候恰巧注意到蒋温予。
他看向她，对于她僵持不动的行为微有困惑。
蒋温予调整好心情，佯装无事发生，安静地走过去，如以往一般，同迟焰和赵锋问好。
赵锋怀抱一大堆礼物，看看蒋温予鼓鼓的书包，去撞迟焰的胳膊，挤眉弄眼，暗示意思明显。
迟焰自然也瞧出来了，蒋温予的书包每天能装成什么样子，他这个同桌比赵锋明了得多。
显然她今天带了其他东西。
迟焰眼神示意赵锋赶快把那些礼物拿走，坐到座位上，满心期待旁边人把东西拿出来。
可是等了一天，蒋温予都没有丁点儿动静。
晚自习下课后，蒋温予背起鼓鼓囊囊的书包，准备走人。
迟焰站在课桌边，见她当真是一去不复返的架势，等不了了，上前一步，轻轻地拉她的马尾辫。
蒋温予感觉到，回过头：“你干什么？”
迟焰指着她的书包问：“里面装了什么？”
蒋温予眼神躲开：“书啊。”
迟焰追问：“除了书呢？”
“笔。”蒋温予视线愈发躲闪，完全不去看他。
迟焰便知道和自己的猜测所差无几，她的书包大有乾坤。
“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迟焰直截了当地问，“给我的？”
蒋温予被他戳穿，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书包。
迟焰确信值拉满：“给我的就给我。”
蒋温予抿抿不点而红的双唇，低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嗯。”迟焰直视她，略有委屈地说，“你都没祝我生日快乐。”
蒋温予抬眸，忙说：“生日快乐。”
迟焰绷紧的神色顷刻缓和：“所以你书包里的是给我准备的礼物？”
蒋温予点点头，局促地说：“但你不是不收礼物吗。”
“我不收别人的。”迟焰浅笑如清风，朝她迈近一步，低缓嗓音中揉进几缕暧昧，“你又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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