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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子进来通传时，我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
天知道我有多不想见到这些女人，可是怎么办呢？
我是皇后啊，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见她们，更不能将她们赶出去。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更不能因为一己好恶就将她们拒之门外。
于是便道：“让她们进来吧。”
我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襟，坐端正，祁艳站在我斜后方，端的也是规整的架子。
这一群莺莺燕燕还未进门，我便是闻见了脂粉香，又听到了如银铃般的笑声。我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等下定然是要说许多客套话的。
“诶呀，皇后娘娘这殿里炭火烧的可真足啊！这一进来倒是都让人怀疑现在是不是阳春天哩！”说话的是我不太熟识的韩美人，她相貌平平，操着一口吴侬软语，身量娇小，胜在温柔。
我朝她笑了笑。
她们齐齐的向我规矩的行了一礼：“臣妾恭迎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示意她们平身，又各自赐了座。原本不小的殿内，霎时就有些拥挤了。
我又让祁艳带着小宫女去我偏殿的大匣子里，取来大东珠，准备一人赏她们一颗。
玉妃喝了口热茶道：“真是许久未曾见皇后娘娘了，娘娘瞧着气色好了不少，人也越发娇俏了。想来定是那沉鸾行宫养人，回头有机会臣妾也想去瞧瞧了。”
一旁另一妃子附和道：“是啊，是啊，臣妾可还知道沉鸾行宫里最妙的还是那梅园，园子里的梅花呀，开的时间长不说，还是绿萼梅！等梅花开时，阵阵幽香，走进去逛一圈，出来身上的香气都散不掉！”
“真这般神奇？”
那妃子闻言答道：“是呢是呢！以前我尚在家中时有一年先帝在沉鸾行宫宴饮群臣，允带亲眷同往，我跟着父亲去的，瞧见了那梅花，至今啊，都念念不忘呢！”
我左右打量了一圈正在讨论沉鸾行宫梅花的妃嫔们，她们面上神情各异，玉妃不愧是西楚公主，端的也是清高和煦的架子，只是她那眼角眉梢流露出的不屑的确是让人瞧着便不甚舒爽的。
我挑了挑眉道：“既然各位姐妹都这般向往沉鸾行宫的梅花，那不若今年花开之时，本宫做东邀诸位一道去赏梅饮酒听戏可好？”
“多谢娘娘。”
屋子里一时间欢声笑语，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祁艳带着小宫女捧着一漆盘拿锦盒装好的东珠回来了。
我道：“明儿就是元旦了，是景程二十年的第一天。本宫刚回宫也没什么好赏你们的，只有些之前皇上赐的珠子，还望各位姐妹莫要嫌弃。”我言罢示意祁艳给在座的诸人一人发了一盒。
有几个位分低的不好意思当我面打开，只端端正正的捧着，那个说自己幼时去过沉鸾行宫的，倒是个活泼的，当下便将匣子打开了，瞧见匣子里的丝绸软布上躺着一颗约摸拇指大小极为圆润饱满的东珠时，不由得发出了赞叹：“皇后娘娘赏的果然都是好东西！”
听了她这般说，其余的诸人也是打开了匣子，见到里面躺着的珠子时表情反应倒与她也相差不多。
只有玉妃，看了一眼匣子里的珠子，便笑道：“皇后娘娘赏人还真是惯会用东珠啊！这不知道的人，只怕是会以为娘娘在长乐宫的后院里养了一池子的蚌壳呢！”
她这话一出，众妃嫔也是都笑了。
我也淡淡的笑道：“素问西楚产的南珠不亚于东珠，玉妃贵为西楚公主自是见识过好东西的。”
玉妃瞧了我一眼，敛起了眸子，笑了笑。
她用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抚摸着匣子表面的缎面儿，微微勾了勾唇角道：“皇后娘娘可还记得，您离宫前臣妾曾与您说过，寻着了您丢掉的东西？”
我看也没看她，只端起了茶盏，道：“哦？有吗？”
“有的，皇后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也是，采薇姑娘那事儿也是叫人闻之落泪呢！不过斯人已逝，娘娘还是节哀顺变的好，回头娘娘若是得了空，还请早些去臣妾那儿将东西取回来吧！放着也挺占地方的。”
我喝茶的动作微微的僵了下，听到采薇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很是不爽。更何况我哪里能不知道，她说的东西便是之前长乐宫中丢失的那几箱子皇后姑母的遗物。
那次的事，我真的不愿意再去重温了，海棠树下掉下来的面皮，正殿中的鬼火，九只死胎，想一次，浑身便汗毛直树一次。
次次抓肝挠肺，想要作呕。
可是此番她乍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提醒我，到底意欲何为呢？
我就说这宫里不是个吉利的地方，好好的日子，总是有人不愿意过，想着搞点幺蛾子出来，大小皆不怡情，都让人讨厌。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时候，皇帝来了。
这下子，那群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女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都端起了温柔恭敬贤淑的模样，连玉妃都收敛了气焰。
皇帝进来时，众妃嫔起身恭敬行礼，独独只有我还是气定神闲的坐着喝茶。皇帝自是不会多说我什么的，但是依然是有人面色不善了。
“皇后何时回来的？回来也不提前派人来勤政殿传个话，朕也好早些来迎你。”
我将倒好水的茶盏朝他推了推，笑道：“臣妾也刚到不久，想着皇上定然朝政繁忙，便不愿多做打扰。更何况，臣妾知道皇上一定会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我这话似是取悦了他，他端起我递给他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那些妃嫔似乎都鲜少见皇帝笑过，或者说几乎就没见过皇帝，这一下子都是看愣了，玉妃尤其的面色不好。
对于皇帝的相貌，我素来是从不甚吝惜赞扬之词的，毕竟当年他可是凭着这张脸得到的张家支持，随后发的家。
我不喜欢玉妃，所以瞧着她不爽，我就开心。
于是乎，我对皇帝说话时的语调越发的甜腻起来，皇帝总是对这样的我很是受用，笑容便也扬的更深了。最后更是攥住了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神情意绵绵的像是要掐出水来。
我心道，都这样了这些女人难道还不走吗？
可是她们真的没走，只是一个个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
又说了一会子话，到了午膳的点儿，她们还留下用了膳。
最后还是我要午休了，她们方才又捧着我赏赐的东珠匣子结伴儿回了宫。
人走后，殿内瞬间就清净了，连同着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上一刻皇帝还拉着我的手，这一刻，我便直接将手抽出，下了逐客令：“皇上，臣妾才回宫，奔波了一早上，这会儿属实乏了要睡会儿了，皇上若无事也请回吧！”
皇帝愣怔了一下，许是没想着我会变脸变的这么快，道：“朕回去也无事不若就陪着棠儿一起睡个午觉。”
这次轮到我僵着了，我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道：“皇上还是回吧！”
“不妨事的，棠儿我们休息吧！”
我深呼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得体，看着皇帝走到了我榻边坐下，还笑着拍了拍我的床。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秉着不情不愿的心态，还有几分尴尬的，走到了床边脱了鞋子上了床，躺在了最里侧，盖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皇帝在我身侧躺下，张开长臂，将我捞到他怀里，用下巴抵着我的发顶。
我躺在他臂弯里，感受到来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温度，鼻尖环绕着他的味道，今日的茉莉香重了些。
他在我耳边呢喃：“棠儿你能回来真好。”
我只闭着眼不说话。
末了他在我额间轻轻的吻了一下。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掏出帕子去擦，但理智劝退了我。
也不知何时他的呼吸渐渐的平稳起来，我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可是他的双臂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还迷迷糊糊嗓音沙哑的说了句：“棠儿别闹。”
我皱起了眉头，睁开了眼，瞧着近在咫尺的这人面庞。他究竟睡着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他睡得定是极轻的，毕竟有一次我是真的感受过，他是半夜睡到一半听见动静还能拔剑的人。
他面上酒窝还噙着笑意，我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戳了一下，嗯.....酒窝戳起来，手感原来是这样的啊！
“棠儿别闹。”
我小声笑道：“皇上这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
他乍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亮亮的，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粉色：“朕本来是睡下了，可是有个人一直在捣乱，便又醒了。”
“原来皇上是在怪臣妾啊！”
“朕如何舍得怪棠儿呢？”
“皇上放开臣妾，你我都好睡。”
“朕不！朕若是放开你，回头醒了你不见了，朕可怎么办啊！”
我没再多言语，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皇帝将头埋在我的颈后，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呼吸间的温热气息，痒痒的。害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与他就这般睡了一中午。
下午时分，皇帝还约了左相在勤政殿议事，便离去了。
他走后我在床上躺展，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元旦，宫中有宫宴，因着灾情战乱刚过，陈贵妃操持起来倒是一切从简了，只留了些许不能消减的祖宗规矩。
我换了皇后冠冕朝服，受了众妃嫔与京中贵眷的礼数。
当晚，后宫里一处极偏的宫殿走了水，所幸里面没人住，也没有什么东西，火势倒没蔓延起来，可是这火起的却是蹊跷。
我一个闲人皇后自是不管这些，只要没到我头上，便任着陈贵妃去处理。
宴席散了，我回了长乐宫，这院里海棠树上又落了乌鸦。上一次我瞧见它们之后，便是遇着了不好的事，心下也是开始惴惴不安了。
叫祁艳收拾了东西，便往勤政殿去，勤政殿皇帝也不得闲，福盛便引着我在偏殿歇下了。
就是那处摆着皇后姑母东西的偏殿。
我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知道勤政殿里，除了皇帝一贯住的正殿，便只有偏殿是可以用作休息的。
躺在皇后姑母的床榻上，我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总想着一些奇怪的事，心里的不安有消无减。
又恍然瞧着了墙边摆着的那只瓷瓶，便下了床，走过去，转了它一下，暗门开了，我走进去，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放着皇后姑母画像的书架，拿下了那只锦盒，又一次打开了那张画。
画像里的姑母笑得依然是那么的温柔，画中景致也是那样的温暖美好。
我喃喃道：“姑母啊.......”唤了一声，又不知该说什么，便只是瞧着了。
一墙之隔的外面，皇帝正与左相还有另外几个他的心腹大臣似是在说着关于天启的事，关于顾慕云的种种。
听来，顾慕云倒像是个好皇帝，不过似乎对皇帝，对大盛是有些忘恩负义的，不仅不认大盛给他借兵前他做出的种种许诺，更是直接关起国门表明态度不愿再受大盛摆布。
他这样一来，皇帝既讨不到好，还白损兵折将的做了出头鸟。
以左相为首的大臣一力支持要给那年轻的小皇帝一些教训，皇帝却是沉默不语。
我心道，插手别国的事，哪里还有理了，倒是顾慕云还是有几分魄力的。
末了皇帝道：“不急，先过了年再说，与天启的账早晚要算。”
我唏嘘了一声，朝政的事纷乱的很，只要不起战乱都算是和平解决。
我正觉得没什么好听了的时，却是又听得一个大臣道：“皇上，关于太子殿下，皇上准备何时召他回来？”
“再等等吧！”
“皇上可知殿下与西楚勾结之事？”
我心下一惊，太子与西楚勾结？！
我瞧了瞧画上的皇后姑母，她还在笑着，我突然觉得有些?得慌，便赶忙将画轴放下，向着墙那侧走近了两步，正侧着耳朵准备去听的仔细一些时，福盛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他皱着眉，满脸担忧的小声道：“诶呦喂，我的皇后娘娘啊，您怎么又跑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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