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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觉得光照不够亮？”
手指停下叩击触感滑腻的灯光开关，许世良微微摇头，半转过身体看向卧室天花板中央的明黄吊灯：“我在想凶手进入卧室的时候，灯光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江平皱眉不语，一手横抱胸前，一手抵住下巴，他有点跟不上这位年轻警官的思路。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你的意思是判断凶手是否是死者的熟人？”
“我们需要确定的时间是在六点钟到七点钟，东方市临近立冬，按理说六点钟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的状态，如果说当时卧室内的灯光是亮着的......”
“这能说明什么呢？”
江平摇摇头，不管灯光是亮着的还是熄灭的状态，以封军当时畏罪潜逃的情况，所做出的决定都会有悖于人之长情，不能但从常理揣度。
“如果要分析死者封军当时的心理状态呢？”许世良又补充道，“六点钟到七点半被杀害这一段时间的心理状态。”
“根据警方的调查报告，封军在凌晨五点接到过一通电话，如果推测无误的话，应该就是那一通电话告知封军他的行踪已经被司法局的检查官掌握。一通告密的电话不可能超过三分钟，所以我们按最糟糕的情况来想，在接到电话的一分钟后，封军等到消息便开始整理随身钱财，这时他的心理应该是极为惊恐的状态，但是他又不确定自己行踪被司法检察掌握时候，外面是否有人盯梢......盯梢？”
江平一边理顺自己的思路，一边请许世良查漏补充，再说到司法检察率先掌握封军的行踪之后，他突然停下来疑惑道：“既然司法检察已经掌握的封军的行踪，那为什么不直接进行抓捕？”
许世良本想说自己也不清楚情况，但是他陡然记起自己好像在哪儿听到过独立检察官的称呼，独立检察官......
“去那座古堡的路上，在休的车里加泽文好像提到过，独立检查官是......菲？！”
无声自语着，许世良心中一惊，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能说通了。
“独立检查官一般都是专门负责某一块区域，在所负责的区域内统率着司法部安排在当地的检察人员，但是今天司法部得到封军消息的时候，菲还处于昏迷的状态，无法得知上级的准确指示，而东方市本地的检查官又因为没有得到菲的命令，所以不能上前直接抓捕封军，一是没有司法部给与的逮捕令，二是那些负责盯梢的检察官也担心打草惊蛇，没有上级指示冒然行动，抓捕成功的一切都好说，但是如果抓捕失败的话，很难洗清是不是身为封军的同谋才冒然行动。”
“负责指挥的和负责行动的人因为中间少了一环，所以造成抓捕行动的失败，这样来看，菲的责任很大啊......”
心中暗暗感慨两句，许世良突然觉得菲好像还挺悲惨的，但是转念一想，虽然这是菲自己本身的问题，可是一切却都起源于他对菲开的那个玩笑......如果不是他闲着无聊和菲开了个玩笑，菲便不会去贺兰一家的城堡，如果菲不去城堡，她便不会被大桥高晴打昏喂上过量安眠药，同样也就不会在今天早上和上级行政官失联，造成本次抓捕行动的失败，让封军被某些见不得光的人杀害......
许世良嘴角猛地抽搐一下，急忙打断这个念头，心里想着要不要去和菲道个歉之类的，但是他脑海里莫名浮现那把尖锐的闪着寒芒的刺刀，菲这件事似乎棘手起来了。
最后许世良默默在心底画一个女神祝福的手势，祈祷女神保佑菲还没有被免职......
江平注意到身边男子的神色变化，好奇问道：“许警官难道在司法部里有认识的人？”
不然为何提到司法部盯梢封军的检察官，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许世良否定笑道：“突然明白了封军为什么会在今天早上被杀害了。”
“为什么？”江平追问。
“因为凶手是在今天才注意到封军被司法部的检察官盯上了，接下来如果封军不死，那么作为幕后人物和封军接头对话的凶手，就会被封军连累。”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并不是今天第一次才见到死者，而是反复确认情况后，却突然遇到了检察官在酒店周围出没，因此不得不采用谋杀手段来断掉线索，让拿起专利案在死者这儿终结掉？”
江平深棕色的眼眸微笑着看向许世良道：“然而凶手杀害死者本打算悄悄进行，但是却没想到在某个地方暴露了杀人的想法，于是凶手和死者扭打成一团，最后在杀掉死者后因为情况太过紧急，来不及将现场布置成死者畏罪自杀的状况，最后留给我们的就是这件完美到没有缺陷的密室杀人案。”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卧室内的壁炉通不下任何一只可以对人类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动物。”
许世良嘴角上翘，随意敷衍江平道：“一语中的，很卓越的推论。”
之所以对江平的话没了兴趣，因为许世良终于找到了让自己难受心悸的那一点，而那一点也是解决这起案件的核心问题，只要弄清楚那个问题，这起密室杀人事件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江平的谈兴颇浓，继续刚才的话题：“通过刚刚的交流，我收回之前冒然得出的结论，死者一开始和凶手对话的时候，肯定是关着灯光交谈的，但是死者在知道凶手想要杀掉自己时，同时也明确知道了外界肯定会有公检人员负责对其盯梢，所以死者当时有没有打开灯光，可以理解为是否对外部势力进行求救的信号，而如果死者搏斗时真的打开过灯光，那我们就能直接凭此将死者的死亡事件精确到几分钟之内，这样对于八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又能更准确界定了！”
“不愧是许警官啊，这么年轻便做到警司补的行政位置，自从进了案发现场后先是以壁炉为起点，提出一条全新的奇异思路，凶手不一定是人，有可能是某些可以通过壁炉的动物，然后又单凭灯光开关问题确定死者死亡时间，借此倒推众人的不在场证明，确实厉害。”
许世良看着他，“说实话我没想这么多。”
江平笑容忽地凝固，缓了好半天才说道：“不论如何，许警官确实都为我们提供了非常有见地的见解。”
许世良笑道：“江平先生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反正说不说是你的事，回不回答是我的事，当然是但说无妨了。
江平收起笑容，丝毫不奇怪自己的目的会被发现，“我好奇的是许警官和苏宏宇的关系不是太好，为什么要来帮他解决这个案子？”
“你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啊。”许世良心念一动，装出大义凌然的模样，“警察者，食国之禄忠国之事，既然身为A国公民的服务人员，自然是哪里需要我，我便要到哪里去，积极响应A国政府的号召。”
他人虽然答非所问，但那就不是答案了？江平目光移到正在检查物品的苏宏宇身上，笑呵呵岔开话题：“这话我相信。宏宇为人向来都是外冷内热，虽然他热衷于仕途，但是他的确是一个想为公民做实事的人，所以我在这里向许警官道个歉，因为他在A国能说上话的朋友根本就没有几个，而我早晚都要回到R国去，许警官可能不知道，宏宇他对于你能进入专案组是很开心的，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会一直把高兴和失望挂在脸上呢。”
许世良点点头说道：“千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江平摇头感慨一句，“不愧是这么年轻便做到警司补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许世良忽略这人的“由衷之言”，走到约翰的身边，蹲下身看着地上破碎的木屑，目光又移到约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当时死者家书冲进卧室的时候，有没有偷偷动过案发现场的某些东西？”
约翰停下手中的工作，露出一抹苦笑道：“这个我是不知道，当我再来到这里的时候，封军已经遇害超过五分钟了，在这五分钟里，我不知道死者五名亲属有没有偷偷拿走其他东西，不过就算拿走了也没什么，因为我进入现场之后，立即让他们五人待在二楼起居室内，然后一直在我身边的一个警员就去对他们五人进行搜身，接下来在等到警视厅支援的时间里，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供他们藏好偷拿出的东西，前提是他们真的在我进入案发现场拿走了某件物品。”
想了想约翰又笑着补充道：“不管他们五人有没有拿走东西，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他们就算拿出了二楼卧室，也没法拿出套房，等到明天鉴识科的同事们对整间套房仔细检查一遍就有结果了。”
许世良看着十分自信的约翰，顿了两秒笑问道：“如果说某样最关键的被凶手利用短暂的几分钟销毁了，怎么办呢？”
约翰摇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证据？这样的假设是不存在的，从来就没有单纯的一件线索能影响到整起案件，要实现一起完美的密室杀人案，如果没有大量的工具作为支持，如果只单纯的依靠一个核心来构建这起密室，那就不叫完美的密室杀人了，因为那只会暴露的更多。凡走过必将留有痕迹，所以你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
许世良嘴角不带笑意的勾起，眼眸暗得深沉：“凡走过必留下痕迹？那是凶手没有充足的时间对案发现场进行处理，与警方的看法完全相反，我认为凶手是存在充足的时间处理现场的。”
“换句话说，我认为我们现在面对的案发现场，是凶手精心准备给我们看的。”
“为什么？”听到许世良的话语，约翰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本能就脱口而出。
警方看到的竟然都是凶手刻意准备好的？！
许世良站起身笑道：“这些都是我猜的。”
“我倒是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
苏宏宇走了过来，将白色工作手套收回插包中，“五分钟的时间，看似什么都做不了，实际上可以做的事情非常多！”
“比如约翰你刚到这里的时候，壁炉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约翰瞳孔骤然收缩：“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壁炉的火烧得很旺，而且封军不时打开玻璃往里面添加燃料，但是第二次到这里之后，壁炉是熄灭的！”
“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壁炉不可能自然熄灭。”约翰越想越是心惊，“这么说就是凶手刻意利用了这一点......”
“酒店老板说壁炉是用核能发电燃烧，其间的温度在密封的环境下，很有可能超过一百摄氏度，这样以来，利用壁炉烧毁某些关键证物也不是没有可能。”苏宏宇神色如常说道。
约翰叹了口气道：“这事怪我，我只当封军叫我去还是为了特别通行证，所以没有太在意，一路上都是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没给封军跑掉。”苏宏宇收拾好物品，看向约翰，“如果要是给封军跑到M国去，那我们可真的要望洋兴叹了，现在封军虽然被杀害，但是只要找到凶手，一切都还有扭转的可能。”
“好了，今天的就到这里结束吧，许警官你和我们一起走吗？先送约翰回家，然后我和江平再送送你。”
许世良跟着三人走出二楼主卧室，“不需要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江平忽地转头看向许世良笑道：“许警官，说不定那个凶手还有帮凶在酒店周围密切监视着一切，你一个人回去有可能遇到危险啊，想想要是侦破了封军谋杀案，有多少大官的乌纱帽保不住。”
许世良笑了笑道：“要是真有人对我们专案组动手，那这起完美的密室杀人完全没了意义。”
“再说，只要有人敢对我们动手，这起谋杀案也就即将结束。”
“是啊，这又不是R国，确实是我多虑了。”江平自嘲笑道，“如果专案组再出了问题，那A国的一大群一级行政官就要亲自来到东方市督战了。”
四人一同走出一号总统套房，乘坐电梯降到一楼大厅当中。
约翰走向酒店监控室中，给留守在酒店的警员送去夜宵。江平则从侧门进入停车场，准备开车离开酒店。
苏宏宇将许世良送到酒店静谧的中庭花园中，对他摆摆手道：“许警官我们明天再见！”
许世良笑着挥手再见，使劲揉着脸颊走到炉边。
一边在手机上打了辆车，许世良一边思考这起密室杀人案。
不得不说，随着科技的日益普及进公民日常生活当中，现在的犯罪大多是高智商犯罪，警察也越来越难当了......
一辆白色私家汽车停在许世良面前，司机冲许世良招手道：“你叫的车？去哪儿。”
许世良做到汽车后座，打了个哈欠道：“先去将进酒酒吧，苍梧区。”
现在的时间还没有到十一点，喝一杯酒顺带着看看能不能遇上景南洲，之前在贺兰家古堡里还没来得及和他商量事情，现在正好顺路过去看看。
汽车一路疾驰，出了皇后区后，司机忽然问道：“先生，我能走一条小路吗？路还好就是有点暗。”
许世良觉得有趣，以前打车司机都是随便按着熟悉的路走，现在却还要向乘客确认一边，他好奇笑道：“当然可以的，现在怎么还要和乘客商量一番，以前不是随便开的吗？”
司机叹口气苦笑道：“谁想这样麻烦，现在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没有了，前段时间不才刚出现一起因为司机更换路线，女乘客跳车嘛，结果乘客跳车身亡，司机到现在都还在拘留所里蹲着，人心不古啊。”
许世良眸光一闪，笑问道：“师傅，现在做出租车这一行也挺难的呀，一周的话几十A元应该没有问题吧？”
司机好像是没听到一样，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回复信息。
无奈许世良又大声重复了一遍问题，司机才歉意回道：“刚才我在聊着家里的事情呢，你说一周的周薪啊，一家子四口人饿不死就是了，偶然还能有点盈余，干这行主要就是怕累，要不然早去搬砖了。”
“这样啊。”许世良轻轻点头，“比我们警察还要累啊。”
司机透过前视镜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话。
许世良耸耸肩坐直身体，自顾自又说道：“最近东方市案子太多了，杀人案也多，人心真是不古。”
司机笑着接话道：“谁说不是呢。”
“师傅你右手拇指伤了吗？”许世良好心问道。
司机背靠车椅，摇着头举起右手道：“没，一直和家里人聊天，事情比较多。”
周围道路的路灯逐渐减少，直至只剩下明亮的车灯将路面映照地惨白。
此后一路无话，白色汽车进入苍梧区繁华路段，此时的城市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司机指着前面的酒店问道：“就是那个酒吧？”
许世良点头道：“对，就是那间酒吧，师傅车听这里就好了。”
司机将汽车停在路边，许世良站一边用手机线上支付，一边从左侧车门下车。
“哎！左边车多，右边......”
司机话还没说完，许世良便走到汽车驾驶座车窗前，出示了付完款的手机后，半退后到白色汽车的侧后方。
看着司机面带微笑地关上车窗，驱车驶过繁华的街道，许世良才收起手中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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