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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指自己家的楼下吗？
景桐赶紧拿起手机,转身摔上门，直接跑下楼梯，又狂奔下石阶。
不过一分钟,就出现在提着一袋冰饮的楚辰前面。
看着他这么快冲下来，楚辰一点都不惊讶，举起冰饮,递给他：“这跑得够快的啊。喝杯柠檬水润润嗓子。”
景桐接过袋子,没打开喝，而是看着楚辰：“我……之前说不用补课的。你……你怎么……”
“没说和你补课。”楚辰笑笑，亮出背着那只手，递过来两张纸,“就是恰好得到了两张票，想邀请你一起去看一下。”
什么票？
景桐垂头,看见所谓的两张票就是从作业本上裁下来的一页纸。
用马克笔写了粗粗字体——【渝中区图书馆一日游】。
“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吧。”楚辰又把票递了递，“各学各的，这没问题吧？”
景桐点了一下头,接过“门票”,回家收拾一下书。
再下来的时候,称得上步履蹒跚——他一共要学九科，哪怕一科只有一本书，那也沉重无比了。
大量的书把他本来很潇洒的单肩书包颜值直接拉下去了，变成了土里土气的一坨。
蛮像炸\/药\/包的。
景桐走到楚辰面前，感受肩膀的重压，微微叹了口气,说：“走吧。”
“稍等。”楚辰取下自己的书包,递给景桐,半蹲下去,“你帮我拿一下，系个鞋带。”
景桐没什么犹豫，将楚辰书包拿过来背在另一只肩膀上。
低头看楚辰系鞋带——说好要系鞋带这个人，下一刻就一跃而起，非常灵活地将景桐那只笨重的书包抢下来了。
楚辰抢下景桐的书包，往前跑了几步，回头刚想说什么。
却听见耳畔“刺”的一声。
书包带直接断了，一坨书包直接掉到地上。
嗯，沉闷一声响，更像炸\/药包了。
楚辰：“……”
景桐：“……”
“哈哈哈哈哈哈哈——”景桐忍不住笑出来。
“这不是我弄坏的。”楚辰无奈摊手，“你不能讹我啊。”
景桐笑得根本没听见楚辰在说什么，楚辰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捡起书包抱着走。
好在图书馆不远。
抱着走也没什么。
就是有点伤肺——纯粹笑的。
景桐的笑意是在走进图书馆的时候收的。
渝中区的图书馆修得很不错，人流量很大。
虽然两个人是中午过去的，很多人出去吃饭了，然而平板和电脑都随意支棱在桌子上占座，一副根本不怕有人偷的架势。
非常神奇。
两个人走了一圈，终于在没有插线板的位置找了两个位置，面对面坐了下来。
图书馆的学习氛围很不错，因为非常安静，两个人交流也不是很多。
景桐一般做一上午题，中午最困的时候就会走到图书架里面去背书。
很多人都喜欢走在这里背书，感觉被图书包裹起来时，效率会高一点。
景桐有种男神的通病，就是语文不算是很好。
这一次给出的必背范围又很大，现代文和古代文都有。
所以他背得非常痛苦。
景桐垂着头正在背，忽然感觉自己后脑勺翘起的头发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后脑勺的触感还是锲而不舍。
景桐微微合拢书，转过头。
隔着一行书，楚辰手指夹着一只耳机，穿越书架，递给景桐。
他站在书架后，被书和书架构成的这个框框得像是一幅画。
让景桐整个人有点心跳加速。
“什么？”景桐平复了一下心跳，低声问。
“哥德堡变奏曲。”楚辰小声说，“提高记忆力的。”
“管用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景桐半信半疑地接过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面。
耳机线有点短，戴上就有点扯着的感觉，景桐往后靠，靠在钢制的图书馆书架上面。
楚辰也感觉到了耳机线的牵扯，也向后转靠住书架。
隔着一列书架，两个人完成了背靠背这个动作。
如果不是从上空去看，谁都不会知道，单层书架里面藏着根耳机线，把两个少年隐秘地联系在一起。
景桐听着耳机里面的钢琴曲，背书的效率似乎真的高了很多。
但是背完之后，他没有着急扯下耳机回座位，而是在那里站了多一会儿。
听到耳机里面钢琴曲循环了三次，景桐才终于扯下耳机。
手指轻轻摩挲耳机两下，才转头不舍地将耳机还给楚辰。
“背完了？”楚辰马上转过身来。
“嗯。”景桐把耳机递过去，“耳机还你。”
白色的耳机被拽着线拖回去，下一刻，一个包装完好的饭团又被楚辰放了上来。
对着景桐笑笑，楚辰问：“出去吃饭？”
景桐拿了那个饭团，出去的时候，楚辰又把刚刚他还回来的耳机分享给了他。
暑假最后的几天，就是在公式，作文素材，堆积起来的试卷里面度过的。
桌子上碰在一起的草稿纸，圆锥曲线和立体几何叠在一起，被酸奶瓶压住角。
百叶窗偶尔洒进阳光，偶尔洒进灯光，轮换几次后，就到了暑假的最后一天。
楚辰开学前一天。
两个人比平时提前了一点走。
刚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感觉到一阵有点凉意的风。
景桐听见声音，往外看，有点惊讶：“下雨了？”
“好像是。”
两个人又往外走了一点，站在门口，就能看清楚外面下着的大雨。
重庆其实很少会在开学前降温，多少都会热几天，有的时候可能还会因为太热而放高温假延长暑假。
今年天气这样，还挺奇特的。
景桐随身带伞，掏出来刚准备和楚辰走，就看见楚辰不见了。
不过，他还没等一会儿，就看见楚辰拿着两个黑色的垃圾袋走过来。
“刚刚去借了两个大口袋。”楚辰把垃圾袋扬起来给景桐看。
“……它们的作用是？”
“可以这样把书包包起来。”楚辰一边说，一边拿口袋罩住景桐书包，在上面打了个结。
“……”景桐看见楚辰给自己的包打完结，又去给自己的打结，“嗯，然后呢……？”
他手里那么大一把伞，楚辰是没看见吗？
问话之间，楚辰已经把自己的书包给系好了。
“然后。”楚辰抬起头对景桐一笑，同时，从他手中抽走了那把伞，递给旁边一个背着电脑包，正看着外面雨发愁的女生。
“小姐姐，伞送你了。”
楚辰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把拉起了景桐的手腕，拉着他踩进被大雨浇湿的楼梯上面，直接跑进重庆的雨里面。
景桐被他拉得猝不及防。
两双帆布鞋踩过倒着城市碎影的地砖，溅起一地水花，往前跑去，一直跑到江边。
落着雨的江边几乎没有人。
楚辰趴在栏杆上，对着对岸因为雨水朦胧的城市夜景，大声喊了一句：“夏天再见——”
刚刚被楚辰拉着跑的时候，景桐多少有点觉得楚辰疯了。
但是楚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景桐却瞬间动容。
这个夏天，经历了好多好多的事情，能够在最后一天淋一场大雨。
好像，真的是很有仪式感的告别。
景桐也趴在栏杆上，大声说：“2021年的夏天再见，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回应他的无非是大雨落在江面上哗啦啦的声音。
景桐一推自己的头发，露出漂亮的眉眼，看向楚辰：“楚辰，谢谢你，这个夏天，我很喜欢。”
“嗯。”楚辰也侧过头看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平时的玩世不恭，只是认真温柔。
他说：“我也是。”
·
两个人在大雨里面站了一会儿，也没有站很久。
楚辰先送景桐回家。
在家楼下的时候，两个人刚刚告别，景桐刚往上走。
楚辰就忽然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景桐手上。
“这个给你。”
景桐看自己的掌心，感觉像是一个古早的那种装胶片的圆筒。
他小时候还见过两次，后面就只能在一些校园文艺展上面看见了。
“这是什么？”
“旁边可以拉开。”楚辰说，“你拉开看看？”
景桐按他所说的，低头找了找，扯开了旁边的拉扣，然后，扯出来，是一长条照片。
有的是他们两个的合影。
有的是楚辰拍的他。
还有的是他们一起去过的一些地方，也不知道楚辰是什么时候补拍的。
半透明的照片排列整齐在长条上面，路灯灯光不够亮，其实看不太清楚。
但正是在这种朦胧的，不清楚的，甚至被飞蛾遮挡而闪烁的灯光照射下。
模模糊糊的照片，反而平添了一些记忆的感觉。
“送你点夏天的纪念。”楚辰笑着对景桐说，“喜欢吗？”
景桐低头看看那一卷照片，又抬头看看楚辰，最后认真说：“嗯。”
“喜欢的。”
“喜欢就好，秋天再送你，不同形式的。”楚辰说完，忽然看见路边来了一辆出租车。
他快步跑过去招了下手，跑上出租车前，握着车门顶部，转头笑容明朗：“明天见。”
“明天见。”
景桐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看那些照片的时候，脑袋里面还回荡着楚辰这句话。
半透明的胶片，灯光从背后打过来，照在景桐眼睛上面，简直称得上流光溢彩。
就像他们这个夏天一样。
景桐看了这些照片很久，翻身起来，给早餐店的老板娘发微信：【老板娘，睡了吗？】
岁月静好：【没有，辅导女儿做作业呢，鸡飞狗跳的。】
岁月静好：【什么事儿？】
39℃：【明天早上我能过来临时加入做早餐的队伍吗？】
明天是楚辰开学，他想亲手做一份早餐给楚辰吃。
那边老板娘正在输入中有点久，但是最后只回了一句：【来呗，反正你健康证又没有过期。】
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给楚辰发了一条信息：【明天早上来包子铺吃饭吧。】
那边回复了一个OK。
收到OK的回复，景桐就睡了。
怕自己睡过头，给自己设定了好几个闹钟。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闹钟都没响，他就自己醒来了。
简单洗漱背上包。
景桐走下楼，刚刚走到家楼下，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就在他家楼底的院子里面，今天早上要开学报到那位。
穿着一身白色衬衫，斜挎着黑包站在路灯下面，对着他微笑。
“嗨。”楚辰说，“秋天快乐。”
·
“秋天快乐……”景桐说了一句之后，才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早上三点五十分，没错。
“你怎么在这里？”景桐快步走向楚辰。
“为了成为你秋天见到的第一个人？”楚辰说。
“你今天不是开学，这么早起来没事吗？”景桐又问。
“没事啊。偶尔熬下夜，神清气爽。”
两个人一边聊这些不说也行的闲话，一边往早餐店走。
抵达早餐店的时候，却看见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堆粽子，油条，包子之类的食物。
还是双人份的。
“老板娘，这是……？”景桐看着早餐，抬头问。
“开学第一天。”老板娘笑着说，“我也掺合一下你们的仪式感——提前给你们做了早餐，希望楚辰能吃好，然后好好学习。”
“这么好。”楚辰说，“谢谢老板娘。”
“不用谢。”老板娘对他说，“对了景桐，正好你来了，后厨帮我下？”
景桐点头，楚辰也准备挽袖子帮忙，老板娘却制止了他：“你今天是学生，让景桐帮我吧。”
“嗯。”景桐点头，“享受下特权，这里的活我没问题的。”
听到两个人这么说，楚辰便坐下来了。
倒没有吃饭，只是坐着在等景桐过来一起吃。
“老板娘，怎么了？”景桐跟着老板娘走进后厨，“是哪里坏了要修吗？”
“不是。”老板娘笑眯眯的，指了指备菜的不锈钢桌子，“看，是什么。”
在景桐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碗醪糟，一小块白色的面团和一碗黑芝麻馅料。
景桐惊讶：“这是……？”
“知道你是想亲手给楚辰做吃的。”老板娘笑眯眯的，“我也不能让我的仪式感剥夺你的，所以，做碗汤圆增加一下早餐的丰富度怎么样？”
“谢谢老板娘。”
“不用谢。”老板娘看了一眼她虚关上的门，笑着问，“会包汤圆不？”
景桐点了头——初中班上搞活动包过。
老板娘看他包过，就放心站在一边。
几个汤圆包和煮都不费时，景桐煮好汤圆捞起来，认真放了醪糟和白糖，又尝了口甜味，这才端出去。
开门时，看到楚辰背对他，毫无察觉的样子，景桐心里面有点紧张。
他端着碗走到楚辰旁边，把碗放下，想了想，只是说：“这个，是汤圆。”
估计换个会说话的，能够把这碗汤圆说出很多寓意。
而不是这么干巴巴的一句——是汤圆。
景桐以前从来不认为自己不会表达是缺点。
但是现在此刻，他确实有点想跑进后厨，不要再出来了。
“是汤圆。”楚辰跟着他话说，舀起一个汤圆，放在嘴里，咬了口。
黑芝麻的馅料呈流动状，流淌到勺子里面，楚辰没吃，只是把那个被他咬破了的汤圆举到景桐面前。
“一起吃。”楚辰给汤圆加上了“意义”，“吃了这个汤圆，我们高中生活肯定会挺圆满的。”
·
楚辰都这么说了，景桐便只能低下头，把剩下的汤圆咬走了。
咬完汤圆，吃好早餐后，两个人也没有干坐着，趁着早上剩余的时间，帮老板娘做了点店里面的事情。
最后一笼包子抬上蒸锅，景桐和楚辰就走出包子铺，往十九中走去。
清晨的街道上陆续有学生上学。
两个人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景桐就看到旁边有几个十九中的学生——大家都穿着校服。
跨越斑马线，离那几个学生稍远一点，景桐才问：“你怎么没穿校服？”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楚辰是夏天补课的时候都会穿着校服的人。
但是今天怎么就这么一件简单的白衬衫？
“学校也没强制规定穿校服。”楚辰回答道，“十九中是一所开放自由的学校，所以哪怕是开学，不想穿也可以不穿。”
景桐感觉楚辰这句话似乎回答了他的问题，又似乎没有。
不过，他们已经看到十九中的正大门了，景桐也没空纠结。
景桐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送楚辰入校，然后就在离正大门还有一个马路距离时，楚辰却换了个方向。
往上山那条路走去。
“你不进学校吗？”
“时间还早嘛。”楚辰说，“我过去有点事，等会儿再进去。”
后山就是一片树林，除了有他们翻过无数次的那片铁丝网，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楚辰去那里能有什么事？
今天早上楚辰似乎怪怪的。
刚才没穿校服的问题也没有回答。
现在又莫名其妙走这条路。
景桐没明白楚辰究竟想干什么，但是今天是他开学的日子，一切以楚辰为重，他也没有多问。
两个人沿着山路往上，一路走到篮球场的拦网前，也无事发生。
“到底什么事情啊？”景桐终于忍不住了。
楚辰还是没回答，他伸手取了自己的包，随手一抛，直接将它抛过了铁丝网。
然后，他伸手扣住铁丝网，三两下非常熟练地翻上高处。
跳跃，落地，捡起书包，转头看向景桐。
“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今天从我们平时一起走的路上学挺酷的。”楚辰说。
“大门就留着你入学我们再一起进吧。”
“校服也等着你入学我们再一起穿。”
楚辰书包没背，反手勾住，搭在肩上。
而他的另一只手掌则打开，覆盖在铁丝网上。
“景桐。”楚辰笑着说，“加油。”
景桐将自己的右手也摊开，隔着铁丝网，和楚辰轻轻一击。
“好。”景桐说，“一定加油。”
·
这一场雨并不是诈骗，下完之后，重庆的秋天直接就来了。
现在每一天景桐都会自己去图书馆，一路学到闭馆，刚好去找下晚自习的楚辰吃夜宵。
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往前走。
唯一的插曲就是后来景桐碰见了那天晚上他们在图书馆门口借伞的女生。
女生还了伞，还送了他们一包零食作为感谢。
初次之外，每天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里面。
楚辰的生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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