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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十来家的公子女眷，管柔递上去的诗竟一下就拔得了头筹。
这可是霍家头一次在四品阶中胜出，消息一经传回到管家的席面上，主母高兴得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紧接着，通传公公过来请管柔去高台近处，以待近一步的消息。
管柔享受着众人钦羡的目光，挺胸十分骄傲地离开了坐席。
管姿则在自己的席间默不作声地喝茶，眉宇间难掩落寞。
方才管柔抢诗时主母也是看见了的，当时她没制止，此刻见管姿神情郁郁，倒是假意地坐过来劝慰：“你们两个都是管府的嫡女门面，不论是谁到了御前，那长得都是管家的脸。”
管姿温顺地应道：“是的母亲，管姿明白。”
管聘有点为管姿鸣不平，但思罢觉得终究是她们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不便多嘴，于是便充耳不闻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场外巡逻的侍卫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通传。
“陛下驾到！尔等速速起身接驾——”
此话一出，场内瞬间哗然一片。
“陛、陛下要来？”柳棠也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的天哪，这可是我头一回见到陛下……主子您猜得好准，这来得还真是顶大的人物！”
管聘平静地笑了笑，撂下手中的碗筷，与众人一道俯身跪拜。
“陛下万安，陛下万安——”
已经到高台之下的管柔彼时也跪在地上，两眼放光地看着朝自己驶来的龙车，激动到双手发颤。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令她在四品阶拔得头筹也就罢了，居然还能有机会面见十年不来一趟的皇帝。
此等殊荣，怕是够她炫耀到带进土里了！
皇帝个子不高，身形略微臃肿，穿着明黄的龙袍走动起来，就像是一块泡发了的黄面馍馍。
面容也因着多年来毫无节制的放纵照比常人稍显老气，尤其是在年轻貌美的贵妃身边，看上去简直大了一辈不止。
但胜在面相和蔼，摆手招呼群臣落座时一脸的慈祥。
他座下的一品席多是重臣家眷，平素在宫宴时常能与他相见，是以攀谈起来丝毫不露怯，惹得皇帝忍俊不禁、频频展颜。
管柔与其余六人站在阶下等候贵妃批阅诗文，侧目瞧见那些贵臣之女兴奋地与皇帝交谈，满眼都是钦羡。
而四品席离天子十万八千里远，皇帝的话是连点音也飘不过来。柳棠只能翘脚眯着眼，努力辨认皇帝的嘴型。
自然是只言片语也没猜出来的，不过仍旧十分满足地奉承道：“不愧是天下共主，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上去就觉得好生慈爱，让人心生亲近。”
管聘自斟杯茶，不置可否地低嗤一声。
慈爱不过是他佯装给世人的表象，阖宫里最是喜怒无常地当属他了。
那些年轮值做暗影护他周全时，她曾多少次看他在御书房把官员打得头破血流。
与诸位寒暄完，皇帝转头和贵妃一道翻阅呈上来的诗文，表情渐渐变得古怪。
皇帝小声与贵妃耳语几句，紧接着，通传的公公得到示意，扬声喊道：“陛下有令，着七位胜出子于御前用新命题拟词作赋，之后再做三甲定夺——”
看来是不甚满意呈上来的这几首诗文了，不光让他们重写，甚至改换了文体。
管柔听完瞬间白了脸色。
她的浆糊脑袋写几首打油诗都十分勉强，让她作赋，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管聘不用看也知道管柔现下一定慌得不行，她转头看好戏似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主母，后者大抵也晓得管柔能力实在有限，焦灼地与管姿商讨；“这可如何是好，你妹妹哪里会作什么赋啊……”
管姿看上去也挺焦急，毕竟都是管家的姊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不愿看妹妹丢人到御前。
但奈何人此刻已经站在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便是有心也使不上力，只能和母亲干着急。
不多时，题目发到他们手中。
余下继位公子小姐看了眼题目，纷纷从容地构思下笔。惟有管柔一脸菜色地左看看、右瞥瞥，半天也捉摸不出半个字来。
眼看就快要到交卷的时辰，管柔硬着头皮囫囵地写了几句，随着大家的宣纸一道呈了上去。
皇帝与贵妃翻阅呈上来的诗文，刚开始还有说有笑的，翻过两张神情明显有些失望。
再翻过一张时，脸色彻底变了。
贵妃娘娘有些尴尬地看着纸上的内容，皇帝则明显生出不悦。
果不其然，他开口问道：“这个管柔是何人？上前来见。”
管柔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满脸菜色地上前两步，跪地请安：“小女、小女管柔，拜见陛下。”
“管柔……”皇帝皱眉念叨了一嘴，“可是言官管恒之女？”
管柔屏息：“正、正是。”
皇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管恒家中世代书香，不该养出你这般不通文墨的姑娘啊。你自己瞧瞧，且不论都不是赋体，单看文章，你觉得自己写的东西能读得通么？”
说着，皇帝轻飘飘地抬手将她的宣纸丢到台下，微风一卷，正巧铺陈在了几位胜出子跟前。
惹得诸位有些忍俊不禁。
旁边一品席家的姊妹兄弟也抻着脑袋凑过来看，阅后皆是大笑不止。
“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的诗文，哈哈哈……”
“这写的是什么呀，哈哈哈……”
皇帝都无奈了：“你到底是怎么从四品阶脱颖而出的？”
眼看着皇帝似有深究之意，贵妃忙不迭在旁打圆场：“不过是一场小会，陛下若不得意驱走便是，莫要动怒惹得小辈们心慌。”
管柔眼泪都要下来了，恨不得马上能有个地缝好让她钻进去：“小、小女愚钝，拙词有辱圣眼，万望陛下见谅。”
皇帝看了贵妃一眼，从善如流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忍下了发怒的冲动，只冷淡地朝管柔罢了罢手：“回去让你的父亲少在朝里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有那个功夫，不如让他在家多教教你怎么读圣贤书。”
管柔强忍哭腔：“谨遵圣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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