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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泓起身,取过一旁簇新的黛蓝色夹棉蜀锦半臂,上面的针脚虽然不甚齐整,但依然令他爱不释手——这是昨晚白盏月送来的,出自梅郁城之手的衣服。
赢剑楼内,白盏月看着外面难得好日头,也想将自家郡主的战甲搬出去洗刷晒晒,便让小丫鬟们一起帮忙在院子里放了架子,自己抱着她的鱼鳞甲和凤翅盔往外走,甲胄沉重,加上人来人往的忙乱,让一向细致的她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就要摔倒,正拼命想办法去抓门框时,肩头突然一暖,再回神已被人稳稳扶住。
“多谢……”白盏月笑着抬头,先对上了一双若含星辰的细长眸子,面前之人容长面庞,微笑间唇红齿白,显得十分俊秀,却又因斜飞入鬓的长眉及颌下几许棱角而带了些刚毅,白盏月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好在那人熟悉的声音帮她验证了猜测:
“客气什么,我来帮你……”
“原来真的是你,萧将军,你这……”白盏月早已对萧钲动心,此时看到心上人原来这般俊秀,难免脸颊绯红,怦然心动,萧钲笑着接过铠甲,与她一起往庭院里走:
“怎么,认不出来了?”
“也不是……”白盏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看着他:“你怎么……”
“哦,咳,那个……这不春天了嘛,总觉得热就刮了。”萧钲也是耳廓泛红:“可是我长得太凶,吓着你了?”
“噗。”白盏月抬手将凤翅盔放在盔甲架上:“哪里,看着乖巧多了。”
“乖巧……”萧钲愣了愣,又笑了:“我果然还是应该继续留着胡子。”
白盏月却是笑着斜睨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别了,这样挺精神。”
她难得露出小女儿态,看的萧钲一阵心旌摇动,反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门外来了个二门上传信的小丫鬟,走过来对白盏月福了福,告诉二人江督公来了,想见郡主和三殿下,白盏月便让萧钲去厢房报信,自己往主院去了。
梅郁城接了白盏月的信儿到了小花厅时,江忱已经跟萧泓坐定饮茶了,看她来了起身见了礼,分宾主落座,梅郁城笑道:
“孚信兄大驾光临,可有要事?”
江忱笑着摇摇头:“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昨儿光顾着送‘那两位’不知道你们可是安妥到家了,今日刚好有空,过来瞧瞧。”
梅郁城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词,遂对白盏月道:“你带她们去忙吧,这儿不用伺候了。”
白盏月闻言赶快遣退小花厅里侍立的丫鬟们,临走又将门给带上了。
“陛下已经知道了?”梅郁城早已猜到,便开门见山,江忱摇了摇头:“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不过最晚不过巳时,容子敬就会进宫禀告圣上,我就是来给你们垫个话,省的回头陛下问起,你们吓一跳。”
“容大人……果然是你的人。”梅郁城笑了笑:“我早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你们,更瞒不过陛下,说起来,我现在也很发愁……”
江忱微微一笑:“子敬不是我的人,他明面的身份就是礼部侍郎,也没什么暗地的身份,更不是内卫,如果一定要说,他应该是陛下的人,以后有什么急事又联系不上我们,自然可以找他帮忙,但心里清楚就好,不要再教旁人知道。”
梅郁城二人一听赶快应了,江忱又道:“至于‘那一位’的事情,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既然陛下留了他,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更不会连累到不该连累的人,若是陛下问起,你们就让他乾纲独断,不必劝。”
梅郁城明白他这些话都是金玉良言,也是他能点拨自己二人的极限了,赶快拱手谢过,江忱笑了笑,端起茶喝了口起身:“还是你们家的茶好喝,得了,今日就当我没来。”
“好。”梅郁城起身相送,江忱却笑着一抬手:“你就留步吧,让随云陪我走一段,有点火器上的事情想问问他。”
梅郁城一挑眉,笑着应了,心中却好笑——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萧泓相送,不过相比裴昭,她自然是放心江忱的。
萧泓送江忱一路出了二门,走在清静的抄手游廊中,闲聊了几句火器营的事情,江忱突然抬手按住他背心,缓缓注入些内力。
萧泓自然是信他的,微微一笑开口:“孚信兄果然敏锐,不过小弟这个伤无妨的,还是不劳……”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只觉得江忱绵绵内力注入自己体内后,竟然无比精准地冲破了晨间运功无法调适的那些经脉桎梏,一时周身经脉流转如常,各处因昨夜拼斗留下的淤塞也都被冲开了,一时喉咙发痒,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却如打通了什么关窍一般,呼吸都顺畅了起来。
“孚信兄,你……”萧泓难以置信地盯着江忱,江忱微微一笑,收了内力拍拍他肩膀:“伤大好之前若跟人动手了,记得随时来找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来。”
萧泓立时就懂了,不免大喜过望:“居然是你……师……”
江忱却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私下告诉寒彻就行了,不要宣扬。”
萧泓赶快点了点头,江忱看着他笑了:“其实我知道以后,也很意外,很惊喜。”
二人相视一笑,接着往门口走去了。
此时裴府东跨院内的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裴昭自忽尔兰住进东跨院后,总是早早便起身离开前往大营,昨晚在侯府一番伤心,回家又贪饮了几杯,难得睡到日上三竿,反而好似坐实了他“伤风高热”,卧床不起的托词一般。
忽尔兰心中鄙夷,面上却现出关切神色,将怀中的源哥儿交给一旁的丫鬟,上前服侍他起身:
“昨儿我在角门迎你,恰碰到大伯和三叔回来,他们问我,我一时担心,就照实说了,三叔昨夜去寻你也没找到,很晚才回来,夫君你今日当向他们报个平安,不过老太君那里并未惊动,你不必担心……”
裴昭瞥了她一眼,挑起个冷笑:“我们兄弟的事情,以后不劳你费心,没有惊动老太君很好,以后什么大伯三叔这种称呼,咱们在房里随便说说无妨,但你并非我的正妻,当着外人不要叫。”
忽尔兰暗自哂笑,脸上却现出诚惶诚恐之色:“是,妾明白了”她柔声低语,又从旁边??子上拿起一方锦盒打开:“这是撼北侯府今晨送来的,妾看着眼熟,可是夫君遗失之物?”
裴昭略带疑惑地一瞥,见里面是一颗拇指大的蓝宝石,顿觉毛骨悚然,赶快起身到镜台边,一眼就看到自己昨日带的素银冠上空空如也,他愣在那里想了许久,方才明白昨日自以为是的“打成平手”不过是被萧泓戏耍了一番,若非只是“点到为止”,自己怕是已经被他敲碎了天灵盖。
“好了。”裴昭转身自己拿起外衣:“闲话晚上再说,我今日要去营里,你帮我侍奉好祖母便是。”
“是。”
忽尔兰噙着个得体的微笑,恭送他到了门口,却见老太君眼前的大丫鬟匆匆而来,对着二人福身道:“二公子,刚刚宫里来了人说陛下圣旨马上就到,老太君请您和兰夫人赶快去二门上准备接旨。”
裴昭听她说的奇怪:“忽尔兰也去?”
丫鬟点了点头,他便是心中一沉:“好,你去回祖母吧。”
二人回到房内,忽尔兰赶快张罗着丫鬟给裴昭取接旨的官服,却见他斜睨自己一眼,仿佛是要杀人的目光里,夹着一声嗤笑:“怕是你的大造化要到了。”
忽尔兰也不甘示弱,压低声音笑道:“这是你欠我的。”
她这么说着,转身婷婷袅袅地走去镜台边梳妆,裴昭心中生恨,更是愈发疑惑——与自己的事情完全暴露在她面前不同,忽尔兰与源哥的身世,以及皇帝为何派她潜伏在自己身边,她又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些事情,他一概不知,更不敢去查究,不仅仅是对皇权和内卫的忌惮,更是怕知道了事情真相后,自己就再也无法这样坦然的……与她互相憎恨了。
裴昭还在换衣服的时候,忽尔兰已经利索地收拾完毕,一路奔了主院,虽然她厌恨裴昭,却对忠义的英国公府一家十分亲近,特别是老太君,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老太君对她愈发喜爱,已是当亲孙女一般看待,忽尔兰对祖母也是孝顺有加。
她跨入主院的门,看到老太君刚刚收拾停定,赶快上前搀扶,与贴身嬷嬷一起护持着她往二门上走,老太君早就得了宫里的信儿,此时轻拍她的手道:“之前我让你大哥向陛下递了话,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来了恩典,兰儿啊……虽然你是塔靼人,但既然入了咱府的门,便要做好大周的媳妇,对你的品性,祖母是非常放心的,只是昭儿这些年诸事不顺,性子难免有些执拗,你多担待他,这世上没有暖不化的人心,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忽尔兰听着老祖母这些金玉良言,心中也是温暖,虽然她明白自己此生永远不会与裴昭有冰释前嫌的一天,但依然认真应了哄她开心,不多时众人簇拥着老太君到了二门上,裴昭也早已等在那里,传旨的太监特意先说了皇帝恩旨不必老太君跪接,着人给老太君搬了凳子,方才打开圣旨,一院子人呼啦啦跪下,听他宣读了皇帝钦赐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大同卫都指挥使裴昭之妻,忽尔兰从一品夫人的诰封。
老太君自是欣喜,让忽尔兰赶快接了旨意和礼服,又让人拿了大红封谢那太监,传旨的宦官十分嘴甜,叠声恭喜中,一院子人俱是笑逐颜开,裴昭挂着个假笑冷眼环视,心中惊讶——他不明白忽尔兰那样一个阴鹜狡诈的女子,如何能逃过自家祖母的慧眼,得了阖家上下的拥戴喜爱,她所不知的是,忽尔兰的谨慎和冷漠从来都只是对着他自己,她骨子里正是最适合国公府的那种女子,自然能得大家的认可。
不多时送走了宫里的人,忽尔兰便去主院服侍老太君,裴昭跟着过去强装喜悦应了个景,又被自家祖母趁忽尔兰去摆弄茶水时拉着敲打: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阿薰,不然也不会宁肯辜负兰儿,还要去向侯府提亲……”
裴昭听了这话,心中一急,赶快蹲跪在老太君座前:“祖母,不是的,孙儿已经向您禀告过了,是以为她们母子已经殁在了战乱里,就没提……”
老太君点点头:“我明白,但既然眼下兰儿和源儿蒙祖宗保佑都回来了,你就要好好待她,也不可再对阿薰生什么心,不然不仅是辱没了两个好姑娘,更是辱没了你自己,若是我将来听到什么风声,说你还去缠着阿薰,莫怪祖母请家法教你。”
裴昭听她这么说,不确定自己昨夜的事是否被祖母猜到或是知晓了,当下心中慌张,赶快掩饰着应了,出了主院,他抬头看着暮春和煦的阳光,却怎么也无法压下心中的阴霾——短短一夜,从圣旨到家训都让他明白了,昨夜之事怕是自己最后的挣扎了,从今以后,自己再也不能对梅郁城表现出半点觊觎杂念……
他这么想着,眼前似乎又闪过昨晚梅郁城和萧泓说话时眼中的那些情意,那明明曾经是属于他的……
“平阳郡王……”裴昭低声说出四个字,却隐含着无限恨意怨毒。
裴昭之所以迁怒于萧泓,是因为赐下旨意令他身陷痛苦的人并不是他敢于怨怼的,此时的御书房内,元德帝听到容明俨报上封赐的旨意已经送到国公府,微微颔首:
“本来英国公上本为水心兰请封,朕还觉得有些犹豫,毕竟那个孩子也不是裴昭的,让他做国公府嫡出的公子总是不甚妥当,朕还想着,反正水心兰也厌恶裴昭,不会与他做真夫妻,那么朕也可以给他留个迎娶正妻的恩典,谁知他竟如此放肆,还敢去纠缠御妹……”皇帝挑唇一笑,目光中却暗含凌厉:“既如此,那朕就断了他的念想。”
容明俨行礼道君王圣明,元德帝一笑抬手:“这算什么圣明,朕若是圣明,早该勘破他的悖逆,不过既然还需以他弈棋,这个棋子倒也先不必丢。”
容明俨赶快俯首称圣,他自是忠于皇帝的,但与其说他兢兢业业地为元德帝办这些“水面之下”的差事,是源于忠诚,还不如说是源于好奇,他明白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注定无法青史留名,可正是这些湮没于浩渺青简中的“隐情”和“决断”,往往决定了帝国的走向,容明俨一想到自己也参与其中,便兴奋得需要垂眸掩去眼中的异样光彩。
他不想做权臣,一言一行左右圣心朝政,也不想做弄臣,昧着良心播弄是非,他只想在做着君王一柄趁手的匕首同时,做这段“暗史”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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