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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阖家上下都赞赏忽尔兰的贤淑周全,只有裴旷敏锐地察觉出自家二哥有些不对,但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只能将他的奇怪行为归结为对梅郁城的意难平。
转眼到了约定春游的日子,裴暄有意带自家二弟夫妇散散心,也让忽尔兰与未来的两位妯娌亲近亲近,便让裴旷去问他,裴昭却以自己要去北大营,忽尔兰也要照顾源哥的由头婉拒了,他这说辞也算合情合理,裴旷没多想就去回了自家大哥,裴暄却似乎是走了什么心思,裴旷刚想问,他却起身说要去主院跟老太君打个招呼再出门,径自走了。
不多时裴暄回来,兄弟二人换了出游的轻便衣服,各自骑了一匹马另牵了一匹马往十王府去,到了角门上便看到冷氏双姝含笑立在那里等着。
裴旷欢喜地翻身下马过去见礼,裴暄却慢慢跟在后面,他见多了世家女子无论何时都要端着矜持,看到冷家姊妹这样谨守礼义又潇洒随性的侠女,难免多了几分欣赏敬佩。
冷家姊妹容貌肖似,性子却大不相同,冷倾城看到裴旷牵来的好马一时喜上眉梢,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马鬃,又拍拍马脖子:“真是匹好马。”裴旷便乐呵呵地请她上去试试,冷倾城一向不喜外,翻身上马便直接打马往城外去了,裴旷愣了愣,回头看看自家大哥,裴暄丝毫不以为怪,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嘛,赶快追上去啊,二姑娘还不知道咱们打算去哪儿呢。”
“哦,对对对!”裴旷赶快对二人匆匆一礼,上马追了过去,裴暄也一笑拉过自己带来的一黑一白两匹马,同冷倾国一起慢慢往城门方向走。
冷倾国看着自家妹妹策马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转向裴暄:“城儿自幼不拘小节,国公爷莫怪。”
裴暄莞尔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怪的……”他凑近冷倾国,一反常态地盯着她,直盯到她心里发慌:“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我倒是希望你也能跟二姑娘一样不喜外。”裴暄轻轻拉起冷倾国的手:“将来成亲了,你也打算这么叫我吗?”
冷倾国面上一红:“我出身草莽,并不懂京师世家的规矩。”
裴暄看着冷倾国,略敛笑意,认认真真开口:“国公府对于旁人来说,可能算得京师世家,但待你进门,那里只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国公,也没有什么大人,都是家人。”
冷倾国听着心中一暖,微微颔首道:“那我懂了……”说着,她抬头略带促狭的笑:“那我也得等进门之后再改了,现在……”
“现在叫名字就好。”裴暄却不容她打马虎眼,冷倾国虽然性子柔婉守礼,但到底是江湖儿女,此时也不再端着客气,挑唇颔首道:“好,伯?t。”她偷偷抬眸,正对上眼前人两份羞涩,三分得意的笑容。
冷倾国面上一红,抬手搭上马鞍:“要不然,咱们也骑马追过去吧,免得他们等急了。”
裴暄点点头,为她把牢了那匹白马的鞍子,示意她扶着自己肩膀上去。
冷倾国自然是马术精湛,然而此时被这样体贴地对待,心中也熨帖得很,轻轻搭着裴暄的肩膀上了马,二人并辔往城外走。
出了城渐渐缓缰跑了起来,裴暄惊艳于冷倾国高超的马术,冷倾国也抛开在城中的矜持,痛快地策马奔驰在城外大道上,二人却一直没有追上裴旷他们。
奔驰了一阵,冷倾国慢慢勒紧缰绳,二人信马并辔而行,冷倾国叹道:“城儿定是得了好马,又犯了老毛病,要劳动三公子陪她疯了。”
裴暄笑着摇摇头:“不劳动,你莫看叔逸那个样子,他可是最喜欢跑马的,平素常爱缠着我陪他出城练马,我镇日带兵都在马上,有闲暇好容易能下地待会儿,还要陪他,如今好了,有二姑娘陪他练,我也能妥个清闲。”
冷倾国闻言一笑没有说话,斑驳树影中,裴暄看着她绝美的侧颜,鼓足勇气开口:“日前令尊令堂过府议亲,与祖母商定了婚期定在七月,三位亲长的意思是,让咱们四人同一日成亲……”
冷倾国虽然早就听自家娘亲说过此事,可眼下听裴暄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还是有些不胜娇羞:“嗯,人生大事,听命于亲长便可。”说完这句,她忽然想起上巳节那日裴暄的话,可冷倾国也明白,那样一时赞赏的随性之语,未必能作数,自家娘亲也曾拉着她们姊妹二人叮嘱过,国公府是世家大族,嫁人之后要以家事为重,不可再任性,那晚妹妹直接就恼了,赌气说嫁人好没意思,还吃了娘亲一顿排头,姊妹二人晚上并肩而眠时,也曾感慨世间事无两全,得了如意郎君,就不能再随心自在,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冷倾国在马上走起心思,如何能不落在裴暄眼中,出言问时,却只是笑说没什么,裴暄哪里容她藏着心事,轻轻拉住她的马缰绳:“咱们下来歇会儿吧。”
冷倾国知道他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心事,也不再遮掩,二人将马拴好,冷倾国便开诚布公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与城儿皆出身草莽,许多规矩没有学过,不知入府后该如何……”
“国儿。”裴暄突然唤了称呼,听得冷倾国一阵心神恍惚。
“我能这么叫你吗?”裴暄笑看着她,他本就比她高出许多,此时冷倾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他高大身影和温暖的目光里,一时羞涩,便垂眸颔首:“左右无人时……可。”
裴暄笑着按住她肩膀:“其实我知道你在为难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待你和二姑娘入府后,并不需要为了我和叔逸改变你们一直以来的志向,诚然成亲之后你们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夫人’,但你们无需以此为桎梏,我已经向祖母禀告过了,府中庶务,这些年来一直交给管家,他们也管理的很好,待你和二姑娘入府后,若是不喜就不必沾手,虽然也会有一些世家门中的事务需要你们周全,但这种事情不过是节令应景,除此之外,你想要继续行医,无论是留在济生堂,还是想在家附近再开一个医馆,我都会为你周全。”
裴暄的话令冷倾国又惊又喜,抬眼对上他温柔笑意:“我没想到,你能为我做到如此……伯?t,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来到我身边,不但救了我的命,还让我得此佳缘,而我若因娶你便要让你放弃悬壶济世的志向,岂非自私短智,忘恩负义?”
他的话,令冷倾国既感且佩,她明白如果自己向裴暄提出要求,他也一定会答应,可如今他提前为自己周全,令冷倾国对“知己同心”这个词,有了更深的感触,一时欲言,又生哽咽。
“怎么好好说话,倒把你惹哭了?”裴暄一时手足无措,想给冷倾国擦擦眼泪,摸了摸身上没带帕子,慌乱中抓着袖子凑过去,惹得冷倾国破涕为笑,轻轻投入他怀里:“伯?t,我很欢喜。”
裴暄被心上人主动抱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抬手将冷倾国拥住:“还好我此番猜出了你的心思,不然你还要愁烦多久?肯不肯对我直言?”他叹了口气,轻抚她乌黑长发:“将来有任何事,都可以对我明言,不要自己憋着。”
“嗯,我明白了。”冷倾国环紧了他的腰,许久二人才分开,脸都红红的,目光躲闪,裴暄转身解开马缰绳,二人上马继续缓行,冷倾国笑叹道:“若是城儿知道,定会很欢喜。”
“我还没有告诉叔逸,但我相信他的心思与我一般……”裴暄想了想:“不过有一宗,二姑娘的志向若是行侠仗义,京师里却没有太多不平事可以让她来铲。”
冷倾国莞尔:“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怎容她以武犯禁,这道理城儿懂的,其实她最大的心愿并不是游历江湖行侠仗义,而是想要开一间武馆私塾,专门教女孩子习武识字。”
“专教女孩子习武识字……”裴暄笑了:“这想法倒是很特别。”
“是啊,城儿常说,身为女子未必柔弱,无才便是德更是鬼话,世间许多女子,只是缺少一个强大起来的机会。”
裴暄闻言颔首:“你们果然是姐妹,皆以兼济天下为己任,志存高远,令世间男子都自愧弗如。”
冷倾国道了句“愧不敢当”,裴暄又道:“此事我会交给叔逸去办,相信他一定办得妥当,咱们先不告诉二姑娘。”
冷倾国笑着点点头:“好。”
二人抬头,遥遥看到前面裴旷和冷倾城的马拴在一起,二人正在一棵高树下面对面说着什么,冷倾城被裴旷逗得扶着树笑弯了腰,裴暄与冷倾国相视一笑,二人很有默契地悄悄牵马绕开了。
暮春之末,和煦中带着一丝燥热,卫明月换了春日玄色绫子的官服,带着神机队在城南开阔处新建的靶场内练了两三个时辰,麾下内卫虽然精干,这么一通操练一个个也是坐在马上打蔫,卫明月笑着看看时辰,一抬手:“今日累了,放你们半日假,回家好好揉揉腕子,明儿接着。”
一干属下听她说放半日假,本都喜出望外,却在后半句出口后一个个“叫苦连天”,卫明月本就拿他们当兄弟姊妹处,此时也不呵斥,只是“啧”了一声:“有功夫在我眼前嗷嗷,还不如赶快回家,成了亲的让夫人相公给揉揉,没成亲的去娘亲眼前撒娇去,你们有半日假,我还得回本卫公干呢,再嗷嗷都跟我回去干活儿!”
一句话吓得众人嘻嘻哈哈行礼开溜,有生性诙谐大胆的,走出几步驳马笑道:“那千户大人找谁给你揉腕子去?”
卫明月被揶揄地脸一红:“滚!”
同僚们装作害怕匆匆道别,她才红着脸颊驳马往本卫走,之所以着急回去,自然是为了经历司内尚未处理完毕的公文,但也带了一点私心。
她摸了摸腰带里塞着的东西,心中一时漫卷上暖意和酸楚,一夹马腹,朝着北镇抚司赶去。
卫明月回到经历司内并未分心闲事,一头扎在公文堆里,将一两日间未及处理的来往线报分门别类整理好,又看了典吏们报上来的东西,再抬头已经是日薄西山,她揉了揉肚子,瞟了一眼正屋那边轩窗还开着,便换了便装出衙门,一路往延政门那边新开的茶坊去,熟门熟路地点了几样小点,店家又殷勤地递过来一个瓦罐:“这是按大人吩咐特意留的,若是用着好,下次再照顾小店生意。”
卫明月笑眯眯地说了句“一定”,会了钞拎着吃食开开心心回了北镇抚司院儿里,同僚们都散了值,衙门里清静得很。
她先往值房转了一圈,给值夜的仨人撂下一大油纸包酱肉包子,才提着剩下的东西到了正堂,果然看到自家督公还在点灯熬油。
她走过去轻轻打开他案头的茶壶,在面前人疑惑目光中叹了口气:“不吃饭,还喝这么酽的茶,晚上是又不想睡了吗?”
江忱闻言一笑:“一下午坐着不动,哪里会饿。”
听了这句,卫明月小脸一垮,江忱赶快拉住她的手:“莫恼,我听你的。”
卫明月这才咧了咧嘴,蹭到他身边坐下,打开带来的油纸包捏起一个烧麦:“这家茶坊摊主是南边来的,招牌就是虾仁烧麦,只有虾,没有肉,赶快趁热吃了。”说着便递过去,江忱笑着抬手欲接,又被卫明月一晃,直接喂到他嘴边:“一手墨气,那些线报经了多少人的手脏不脏?直接张嘴。”
江忱遂乖乖张嘴叼了那个烧麦,卫明月这才欢喜了:“好吃吗?”
江忱赶快点了点头,抬手去端茶碗,又被卫明月按住:“冷茶就饭,不怕胃疼吗?”说着打开桌上的瓦罐,顿时一阵杏仁香味散了出来,她乐呵呵地拿了个干净茶碗倒出一碗递给江忱:“杏仁茶,安神的,我特地让老板别放糖,你喝这个。”
江忱端了茶碗,却是看着她笑而不语,直看到卫明月耳廓泛红:“你……笑什么,笑我唠叨?”
江忱摇摇头,抬手将她揽住:“我只是在想,你还没有当娘呢,怎么就这么周全。”
卫明月被他说得脸一红:“哎哟,实不相瞒,这是我管我爹的路数,你们这些……”
她这胡乱描的一句,直接让江忱笑出了声,卫明月自己也笑了:“不许说了,吃饭!”
二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一餐饭,依然是江忱看军报,卫明月依偎着他打盹,江忱叫她去榻上歪着也不去,快入更时她东倒西歪的实在不像样子,被江忱抱起来放到了榻上,卫明月一翻身,忽有一物从腰带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一下子就精神了,一抬眼正看到江忱拿着那个九枚制钱编的护身符愣神。
“这个……”卫明月脸红了,她本来还犹豫着是不是做个好看点儿的再送出手,一晚上没拿出来,却被他发现了。
“我编的不好看,你别嫌弃……”卫明月乖巧起身,却见江忱半蹲在床边不说话,心中一沉,想着莫非自己自作主张弄了这个,反倒勾起了他的乡愁?正想试探着问问,眼前却突然一花,被人扑上来搂在了怀里。
“诶?”
“你特意给我编的?”
“嗯……那天听陛下提起,我就……我手笨,你别嫌……”
“谢谢你,我很喜欢。”
被江忱搂在怀里,卫明月看不到他的脸,却莫名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督公……您不会是,哭了吧……”卫明月试探着小声说道,却被江忱抱得更紧,慢慢的,她似乎也体会到了他的心情,抬起手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
二人默然相拥许久,江忱才放开卫明月,卫明月抬头看看自家督公,只见他眼眶是有点红,不过却是……或者说果然未见泪痕。
“对不住,一时失态吓着你了。”
“没,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卫明月眯着眼睛笑了,江忱拿起那九钱佩对着烛火细看,抬手将卫明月揽在怀里:“你怎么会做这个?”
“是一位刑部的旧识……原先就知道他的娘亲是渤海国人,于是赶着那位伯母有空的时候到府上学了……可惜学了半天也不如伯母编的那么好看,你凑合带吧。”
江忱轻轻摩挲着那些虽然不甚精美,却捆得结结实实的丝线,又珍而重之地揣在了怀里,侧头在卫明月额头轻轻一吻,羞得她笑着缩在他怀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稍敛了笑意:“嗯……其实我学这个的时候,还跟那位伯母聊了些渤海国的风俗人情,包括这个九钱佩的含义,还有一些……相关的。”
江忱听她这么说,马上就明白了,搂着她的手微微一收,卫明月何等精明,沉了沉叹道:“果然是……你当初不是无缘无故让我去院子里等你的,是不是?”
“……”被心上人勘破了最隐秘的心思,江忱不知道该说什么,卫明月往他怀里偎了偎:“我就这么好?让你变鬼都要护着我?”
“害怕?”
“不怕,但我只愿你好端端地护着我。”
“好,我保证。”
卫明月踏实了,搂着江忱打起了盹儿,到底是在他书房又睡熟了。
江忱安顿好卫明月,回到书案旁,认真琢磨着明日不如带着公文和卫明月回后面那个小院子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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