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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咱等等......”
“太子殿下今日倒是来了......”
“卫公公都没有来,是不是陛下身子抱恙啊?”
“......”
朝堂之上七嘴八舌,人人都在压低着声音小声和相熟的人说话。陛下自从登位以来,一直都是准时准点上朝,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不见人,更不见卫公公出来宣告退朝。
萧敬之只身长立在第一排的位置。晋王,代王就藩离朝之后,萧敬之就直接与许琼林站在了同一排,往左一看就能看见许琼林精致白皙的侧脸,削瘦的下颚线柔美秀气。萧敬之嘴角带笑,眉眼含春,不敢多看,生怕多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随着卫长明的出现立刻消失。
卫长明手中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没有陛下。
许琼林神色黯淡了下来,拿着笏板的手不留痕迹地慢慢握紧,指节处瞬间发白,面上的血色也渐渐散去,原本白皙的脸更加白上了两分。陛下迟迟没有上朝已经是让自己的心惴惴的了,现在卫公公还拿着圣旨出来了,没有陛下......
想必这道圣旨,就是废储......
许琼林用余光看向萧敬之,萧敬之则是大大方方地对上,吓得许琼林一下子收回视线。
卫长明一甩自己的拂尘,慢慢打开圣旨,看了一眼下面的百官,随后将视线定格在萧敬之与许琼林两人的身上,心里面不禁叹了一口气。
一对苦命鸳鸯啊......
卫长明收回自己的视线,朗声宣读圣旨,“皇太子敬之,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而邪僻是蹈,疏远正人,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犹冀中人之性,可以上下,蟠木之质,可以为容,自以久婴沈痼,心忧废黜,既伤败於典礼,亦惊骇於视听。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一旦至此,深增惭叹。今褫夺皇太子位。”
褫夺皇太子位!
满堂俱惊。
喜的有,愁的更多。
“臣萧敬之接旨,谢陛下隆恩。”
废储,废的是自己的太子之位...萧敬之自然也不敢让自己眉梢之上的喜意流露出来,努力保持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今日是何沛言的最后一日,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原本是想着今日朝上就向陛下请求致仕,,没有想到就碰上了废储。
何沛言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整张脸都一下子涨红了起来。立下储君这才多少日子,更何况太子殿下在这段日子中并无半点过错,还揽下了护驾这一大功,是万万不应该废储的啊。
即使陛下没有前来上朝,对上明黄色,空空如也的龙椅,何沛言还是忿忿地站出来说道:“废储,事关重大,自然是应该由陛下亲自出面来向忠臣解释,怎么能光看这一道圣旨!”何沛言言辞激烈,中气十足得好像不是个病人,“太子殿下无大错有大功,绝不应该如此!”
“臣林晚云亦是如此谏言!”
萧敬之没有及时与舅舅通气,林晚云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同样是一脸忿忿地站了出来。
所有与林家,何家有关的朝臣都站了出来,以命死谏。此情此景都落在卫长明的眼中,陛下就是懒得听这些争吵直谏,这些之后都需要去回禀陛下。
整个朝堂都好像是菜市一般,朝堂之上晋王党的势力不少,与太子党两方吵得不可开交。正在此时,许琼林手执笏板站了出来,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是让朝中众人大惊失色。
“诸位大人,那是陛下的决断,自有深意。”短短几句话,却是直接说明了许琼林认下了这份废储诏令。许尚书认下了,可不就代表太子党只能偃旗息鼓。
“许尚书又不是陛下,又不知道陛下的深意几何,陛下做错了,作为臣子,难道不该说吗!”太子党偃旗息鼓,但林晚云可不会,直接硬刚上许琼林。
“林将军慎言,所有一切自当等陛下上朝之后再行讨论!”许琼林冷面回怼。这是朝堂,自己只能这么做。
“许尚书是凭着自己的尚书身份让所有觉得不公的人闭嘴吗......”林晚云剑拔弩张地对上许琼林,却被萧敬之一句话直接打断。
“本殿犯了错,自该废储,林将军注意自己的身份!莫在朝堂之上没有分寸!”
***
“高兴了吗?”林晚意冷着眸子,冰着一张脸看着萧敬之。
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但却是没有想到有主意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是会去陛下那边讨价还价,还将这储君之位当做是讨价还价的资本,将太子之位拱手送了出去。
萧敬之不语,低着头默默站着挨训。这一顿训斥是自己一定要受的,自己受了,母妃便不会强求先生。
“许琼林就当真值得你用太子之位去搏,去换?”林晚云问。短短一句话之中包含着对萧敬之浓浓的不解与无可奈何。
“值得!”萧敬之应声而答。
“但儿臣没有拿太子之位去换许先生,相反是先生为了帮儿臣保住太子之位受了许多委屈。儿臣想弃储君之位,去安阳就藩是出自儿臣自己的考量。儿臣想在安阳笼络自己的势力。儿臣不愿意做一个只知道庙堂,不知道江湖事的人。”
“在京城不行吗?现在就你一个人在陛下的身边,只要一切顺遂,你就是未来的天子。到那个时候,你还怕没有为天下百姓做事的机会吗!而你偏生要去安阳受苦,求一份飘忽不定的前程,你就那么肯定自己可以,那么肯定晋王,代王不会因为你的温吞而反击吗?”林晚意质问道。
萧敬之默然,无话可以反驳。
“你舅舅都要跳起来去陛下面前给你主持公道了,偏偏你和那许琼林还在朝堂上丢尽他的面子,他都被你气得又回军营了。”
诏令都已经公示,也不指望陛下会朝令夕改。林晚意也不能罚,只能数落两句。一个许琼林,怎么就能让这孩子变成个榆木脑袋呢。
“我改日亲自去和舅舅道歉。”萧敬之低眉顺眼,乖乖听训。
林晚意轻轻叹了一声,紧蹙着的眉头慢慢舒缓,问道:“陛下给了什么决断?许尚书什么时候进门?什么位份?许家的家主和主母什么时候入京?”
林晚云一口气问了许多,萧敬之一一回答,眼角染上了春意。母妃这样问,就是愿意了,至少以后不会对先生有过多不满。
“陛下虽然是如此说,但是我们的礼数一点都不可废。许家家主和主母,本宫还是要见见,与他们洽谈了婚事才行,这件事情你不必管,你一个孩子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不会。”林晚意瞟了一眼挨训挨得都要笑出来的萧敬之。
这不像是萧家娶儿媳,倒像是萧家嫁女儿。
“你给我守礼!不要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林晚意嘱咐的语气大过了数落。
皇家娶妇,娶得还是出入朝堂,众人褒贬不一的许琼林许尚书,就算是陛下不喜欢的侧妃,也不能敷衍。敬之这孩子看着稳重自持,实际上见着许尚书就像是老猫见着鱼,眼巴巴就要凑上去。不多嘱咐几句,真是怕这孩子待会就又跑到许府去,平白让人看笑话。
“诺!”萧敬之忍笑,拱手连连答应。
到时候忍不忍得住,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是侧妃,但估计你也就只会娶许尚书一人。她对你,本宫看的清楚,自然是不会为难她。你以后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恶苛待人家。”林晚意拂袖坐在了位子上,眼中多了两分柔和。
“谢母妃。”萧敬之抿唇微笑。唇角上扬的弧度无不说明着萧敬之此刻内心的欢欣。
“回去吧。”
“诺!”萧敬之拱手作揖这才告退。
走到门口处,刚刚触及门栓,萧敬之便一下子收回了手,回身看向林晚意。
“府里面有父亲的画像吗?”
林晚意脸色微变,眼神瞟向其他的地方,道:“只有静室里面的那一幅,其他的...没有了。”
萧敬之上前两步,没有选择直接离开,“爹爹没有对不起母妃,当初爹爹没有答应过要娶那文官之女。”萧敬之抬眸观察着林晚意的面色,继而又说道:“陛下有令,不娶就是去巴蜀,爹爹去了,所以爹爹只钟情于母妃一人。自始至终,只有母妃一人。”
话止于此,萧敬之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
萧敬之刚刚用过午膳,齐民就跑来通报,小程大人来府登门了。
萧敬之用手巾擦干净嘴角,便起身出去,与程行一块去了湖心亭看鲤鱼。
鱼食被萧敬之一甩,准确地甩在了湖中,鲤鱼打挺,争着吃这些鱼食。一时之间,整个湖面上波光粼粼。
“我瞧着你倒是挺开心的,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程行望着湖中的鲤鱼游动,拍了拍萧敬之的肩膀,坐在了最近的位置上。萧敬之也随之坐在了近旁的位置上。
“伤好了没有?”
“嗯?”程行没反应过来。
“后背的伤。”萧敬之努了努嘴巴。
程行淡笑,云淡风轻地说:“早就好全乎了。”
程行反问道:“我没事,倒是殿下你这小身板有没有事情?又是中刀又是中毒,还自己...去御前跪着,发烧什么的......”
程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废储的诏令一经颁出,想必娘娘已经数落过殿下了,再看先前的罚跪,陛下估计也被殿下气得不轻,现下自己若是再说,殿下怕是耳朵更疼了。
萧敬之轻轻一笑,双手放在双腿上,脸上笑容爽朗,丝毫没有因为废储之事烦扰。“我要娶妃了,要娶妃了......”
萧敬之说得神采飞扬,程行可是自己除了母妃之外,第一个告诉的人。
“娶许先生!”萧敬之歪着脑袋,凑近程行,生怕程行不能完全分享到自己的喜悦一样。
程行脸上挤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程行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猜到殿下娶的一定是许尚书,否则殿下估计是要将天捅个大窟窿才能甘心!”
萧敬之低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整个人身上都扬着喜气。
废储的诏令已经公示,但具体的赐婚和安阳侯的就藩诏令还没有颁布,程行自然是不知道,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废储之后,陛下有说什么吗?有安排殿下要去哪里吗?”
“去安阳。”萧敬之挑眉。
安阳本就是自己的封地,如果不是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太子的担子在自己的身上,到了年纪,自己也是要去安阳就藩的。
程行扭头看着喜气洋溢的萧敬之,问:“什么时候去?”
“还不知道,但估计举行完和先生的婚事就要启程了。若是快的话,怕是与许家谈好,定完亲就要启程了。”萧敬之猜测道。
程行低下了头,手指慢慢攥紧,上下牙磨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问:“这废储,是殿下自己求的吗?是为了许尚书的名份?”
萧敬之一愣,唇角的笑容僵住,看着程行眼中倒映着的自己,抿紧了唇,“是我自己求的,所以我只会去安阳两年。的确是有名份的缘故,但是是我想给许先生,不是先生向我求的。”
程行收回自己放在萧敬之身上的视线,手肘放在了石桌上,叹了一口气。“殿下当上储君才不过几个月,行刺中毒接踵而至。两年,二十四个月,这之中的变故,殿下没有预想过吗?若是京城之中真的出了什么变故,您鞭长莫及啊!”
“不还有你在京城给我看着吗?”萧敬之打断程行的话头,却无法阻止程行对自己的担忧。
程行沉默,别开眼,不欲去看现在嬉皮笑脸的萧敬之。
“我都要走了,到时候两年见不着,程行哥哥现在还不看我?”萧敬之不坐了,直接跑到程行的面前。
“程行哥哥...程行哥哥......”萧敬之捏着程行藏青色衣袍的衣角,左右不停地摇晃。
程行闷声蹙眉,装出来的冰山脸终于在萧敬之连续晃了七八下之后化了。
“要什么?”程行问。
“嗯?”什么要什么......
程行瞟了个白眼,低声道:“成亲!要什么贺礼!”
萧敬之笑了,眼角处也带上了喜意,“来就成。”末了还是没忍住,添了一句,“越贵越好,越稀有越好!”
程行一个爆栗敲在了萧敬之的头上,什么时候变成小财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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