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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山河令续之成岭传 > 第 31 章 摽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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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成岭和江若雪两人一直在屋顶上呆到流星雨结束方才回了院子。

    江若雪把张成岭送回了院门口便转身离开了,只是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张成岭就追了上来,说是见他身子虚,怕他晕在半路上,所以要送他回去。

    于是折腾一番,张成岭就又把江若雪送回到了江若雪的院子。

    一文一看不仅自家公子回来了,还顺便把张大侠也给带回来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不仅热情地招待张成岭进屋坐,还挤眉弄眼地跟张成岭建议,要不然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别回去了吧。

    可想而知,这话被江若雪听了,自是又给了他一拳。

    好家伙,一文的额头当真是,多灾多难,多灾多难。

    一文心里也是苦,心道公子你要揍便揍,只是就不能换个地方揍嘛……

    江若雪怕一文疯疯癫癫地尽说些奇怪的话扰了张成岭休息,便又说要送张成岭回去,张成岭本想自己回去,但是奈何江若雪坚持,便也无法只能跟着江若雪又走了一趟。

    一路上张成岭与江若雪讲着自己的儿时故事,讲着自己的师父与师叔,本来挺长的一段路,一时间竟感觉变短了许多。

    此时他还没等他把他师父和师叔当年破庙相逢的故事讲完,两人就又回到了他的院子。

    张成岭说得意犹未尽,江若雪也听得意犹未尽。

    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有几分恋恋不舍。

    江若雪将张成岭送进院子,便往外走,却没想到这回张成岭又把他的衣角给拉住了。

    江若雪回头看他,四目相对之下,张成岭有些慌张。

    只见张成岭张张嘴道:“阿雪……”

    “要不我再送你一趟吧,也正好给你把师父和师叔破庙相逢的故事讲完……”

    江若雪本就想与张成岭再多呆一段时间,现在张成岭主动说要与他讲故事,他自是一百个乐意。

    只听他语气轻悦地道了一句:“好。”

    于是两人便并肩又回到了江若雪的院子里。

    这一条路也不知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了。

    一文见到张大侠竟然又回来了也很纳闷,刚想开口问问,结果就被他家公子赏了一记眼刀,立刻就把嘴乖乖闭上了,捂着额头溜到屋里去了,生怕他家公子再给他来上一拳。

    “所以……温公子只见了周公子几面,就看出了他是易容的?”

    江若雪看向讲故事讲得眉飞色舞的张成岭问道。

    张成岭笑着点点头:“师叔是真的厉害,定也是深谙易容之道,不然师父的易容术那般精湛,他又如何一眼识破?”

    “师父卸去伪装后几次,我与他擦身而过,却是都没认出来。”

    闻言,江若雪笑了,“倒也不见得是温公子精通易容之道。”

    张成岭疑惑地一歪头:”那是为何?”

    江若雪轻声道:“可能……便像温公子说的,他与周公子是那三生石上旧精魂吧。”

    不然那天下乞丐千千万,为何温客行就偏偏能看出周子舒是在晒太阳?

    没这个道理。

    思及至此,江若雪看向成岭,“若是成岭,我也定能一眼认出。”

    张成岭好奇:“这又是为何?”

    只听江若雪笑道:“可能……又如温公子说的,缘乃天赐吧。”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可能这便是天赐的缘分。

    闻言,张成岭也笑了,“也对,可能还是像我师叔说的。”

    “咱们的缘分委实深呢。”

    之后张成岭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让江若雪好好休息,晚上记得关窗,盖好被子之类的,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了,结果没想到人才刚走到门口,就又被江若雪给喊住了。

    “成岭。”

    张成岭转身:“嗯?”

    江若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要不然……”

    “我再送送你,顺便……”

    “再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可好?”

    张成岭本是怕江若雪折腾,想着要拒绝,却在听到江若雪说要讲自己的故事之后犹豫了。

    阿雪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江若雪的这两句话的时候,张成岭的心又怦怦怦地跳得厉害了些。

    他其实也很想很想……多了解阿雪一些……

    这样想着,张成岭就不自主地点了点头,“好……”

    于是两人又并肩出了江若雪的院子。

    躲在屋里的窗户后面暗中观察的一文,心里啧啧感慨,瞅着架势,这俩人送来送去地能送一晚上,这就是爱情吗?

    一文感觉自己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俩人身上的酸臭味。

    ……

    江若雪和张成岭并肩走在通往张成岭的院子的小路上,这条小路上两侧都栽着梨树,风一吹,梨花就飘落在了地面的鹅卵石上,铺上了薄薄的一层,江若雪和张成岭踩在上面,倒是颇有几分风雨同往,踏雪而归的感觉。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

    “我没有六岁以前的记忆。”

    “我的记忆是从我养母捡到我的那天开始的。”

    “我记得那天我流落在街头,这时一顶轿子停在了我面前。”

    “一只涂着红丹蔻的手撩开了轿帘。”

    “是一个女人,她坐在加轿子的阴影里,她能看见我,我却看不见她。”

    “她看了我一会儿便派了个下人过来寻我。”

    “那个下人叫楚灵,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人。”

    “怎么说呢……”

    “她只要一笑,你便会觉得她是全天下对你最好的人。”

    “当时楚灵给了我一块桂花糕,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们走。”

    说到这里,江若雪伸出手,接住了天空中旋落的梨花瓣,目光平静无澜,但是却让人觉得很深远,这梨花落在手心的绵软触感,就像是当年他从楚灵手里接过桂花糕的感觉一样……

    一时间,江若雪好像想起了很多那时的事情。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楚灵将那块桂花糕放在他手心时的笑容。

    小时候的他觉得,那笑容就和煦如三月的春风四月的花海,温暖美丽,让人心生亲近。

    直到后来,当他被楚灵灌下一碗又一碗毒药之后,他才知道,那笑并不是笑,而是害人的毒。

    见江若雪迟迟没有往下说,张成岭好奇道:“那后来呢?”

    “那个轿子里的女人就是你的……养母吗?”

    闻言,江若雪点了点头,继续道:“嗯。”

    “楚灵当时跟我说,她说夫人心善,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其中不乏与我同龄的,若是与她们走了,我便可不再孤独……”

    说到这里,江若雪的眼底爬上了冰霜,脸上浮现出了冷漠的嘲意。

    夫人心善……

    这大概是江若雪所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也许对于蝎揭留波来说,她确实是个善良的母亲,但是对于他们其他人来说,她都是个残忍的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张成岭看到江若雪这样的神情,愣住了。

    平日里江若雪在他面前,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浅笑,那笑容带着一股子与世无争,岁月静好。

    他还是第一次见江若雪露出这样的表情,眉宇之间都是毫不掩饰地厌恶……

    张成岭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江若雪的手。

    虽然他不知道阿雪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知道,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他会陪在他身边,他会让他身体里的血,一点一点暖起来。

    让他真正地不再孤单。

    感受到张成岭手心的温度,江若雪那本来因为忆起从前而爬满冰霜的心头颤了一下。

    冰霜褪去,温情上涌,江若雪眉目间的煞气也尽数敛去。

    江若雪冲着张成岭温浅一笑,继续道:“后来我就随她回去了。”

    “也果然见到了许多与我一般大的孩子。”

    “最开始我觉得很幸福。”

    “我以为我有了家。”

    “那时候我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是……那院子却是有个很讽刺的名字,叫羁鸟林。”

    当时年少不懂,后来回头一看才觉甚是荒唐。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原来从最开始,他们这些孩子便都是那笼中鸟罢了。

    江若雪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我们每天都在羁鸟林里玩耍,楚灵会将一日三餐给我们按时送来,把我们照顾得很妥帖,而那个女人也会隔三差五地来看我们,像娘亲一样陪着我们。”

    “每次来她都会带上她最会做的桂花糕。”

    “那时候的我觉得,桂花糕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说着话的时候,江若雪的声音淡淡的,似乎还带着几分怀念。

    虽然仍是不堪回首,但是在他人生黑暗冰冷的前二十二年里,羁鸟林那段不知愁的时光,确实算得上是他的一抹光亮。

    “那时候我以为一切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只是后来想想,是我天真了。”

    张成岭察觉到了江若雪语气的变化,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看向他,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戳到江若雪的痛处。

    “那……后来呢?”

    “后来可是……”

    “可是发生了什么?”

    江若雪回握住张成岭的手,冲他温柔一笑,似乎在用这个笑容告诉张成岭,他很好,已经过去了,无需再为他担心。

    “后来,每天早上楚灵都会从羁鸟林里带走一个孩子,只是带走了,却再也没有带回来过。”

    “再之后,羁鸟林里的孩子就越来越少了,渐渐地就只剩下了我……”

    和墨九。

    说这一切的时候,江若雪的声音都很沉静,沉静地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和墨九就是在羁鸟林里认识的。

    那时候的他们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同伴被楚灵领走,再也没有回来。

    小孩子心思活泛,起初就算发现不对劲,转眼有了什么别的事,也就抛诸脑后了。

    直到他们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慢慢地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江若雪记得,那是一个冬夜,外面刮着风雪,狂风肆无忌惮地卷击着门窗,似乎要将他们的房屋连根拔起。

    他和墨九围坐在屋里火炉旁,看着那噼里啪啦蹦着火星的炭火,谁都没有说话。

    是墨九先打破了沉静。

    墨九:“你说,他们都被带去了哪儿?”

    江若雪一边面无表情地向火炉里加着炭火一边道,“楚灵姑姑不是说了,他们回家了。”

    楚灵说,他们找到了新的家,所以回去了。

    墨九激动地站起来,瞪着江若雪:“怎么可能!”

    “你真的信?”

    “一个两个尚有可能,十几个……”

    “怎么可能!”

    闻言,江若雪加炭火的动作顿住了,他转头看向墨九,“不信又能如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楚灵姑姑既然想骗我们,我们又如何知道真相。”

    听到这话,墨九颓然地坐了下去,他恐惧地把自己小小的身躯蜷缩了起来,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炉中的炭火。

    “江若雪,你说下一个是你还是我?”

    那时候的墨九还不是今天天葬阁里那个鬼神皆惧的血眼修罗,还只是个会因为害怕而抱着自己的双臂颤抖的小孩。

    江若雪垂下眼帘,把最后一块炭丢进火炉,淡淡道:“不知道。”

    之后江若雪就上了床,闭上了眼睛。

    看起来好像是睡觉了。

    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在墨九的眼里,江若雪是睡了。

    屋外风雪交加,冷得可怕。

    屋内抱着腿坐在地上的墨九,心也冷得可怕。

    他盯着那火炉里火星看了好久,天生血瞳中染上了一抹狠厉,他的手默默攥紧了。

    下一个,是你还是我?

    虽然有些自私,但是……

    我想活下去。

    ……

    第二天,楚灵与之前一样,带着夫人做好的桂花糕,来了羁鸟林。

    随着孩子越来越少,夫人的桂花糕也越做越少。

    今天这个食盒里就只装了两块,一块是江若雪的,一块是墨九的。

    只是今日她推开房门,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就在她感到奇怪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扑到了她的背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的喉间,楚灵想要出招反抗,结果却感到后腰一凉,又是一把匕首抵住了她的要害,只需再刺入一寸,她就一命呜呼。

    此情此景,楚灵觉得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

    只听她无奈道:“两位小少爷,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啊?”

    听了这话,墨九把抵在她喉间的匕首,又朝前刺了几分,在楚灵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引得楚灵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可能是因为心中恐惧,所以墨九拿着匕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而这一切也都落在了楚灵的眼里。

    墨九恶狠狠道:“你把他们都弄到哪里去了!”

    然而不管墨九再是如何逞凶,他都只是个孩子,激不起楚灵的半分恐惧。

    毕竟连刀都拿不稳的孩子,又怎敢真的把她如何呢?

    只听楚灵笑道:“奴婢都说过了啊,他们都找到新家了,回家去了……

    正说着,楚灵就感到后腰一痛,双瞳骤然睁大了。

    在楚灵的眼里,这些孩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足为惧,她现在看似被控制住,其实也只不过是想跟他们玩玩,却没想到……

    江若雪真的有那个胆子将匕首送进她的身体。

    匕首刺穿皮肉,鲜血汩汩流出,把楚灵黄色的衣裙都染成了红色。

    这一下虽未刺中要害,但是却不可谓刺得不深,不狠。

    江若雪从楚灵的背后绕到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的手上还沾着楚灵的血迹。

    楚灵震惊地看着他:“你——”

    此时的江若雪还不到她的下颔高,看起来单薄瘦弱,若不是亲身经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孩子竟然能下得去如此狠手,而且眼神竟然还如此淡漠。

    江若雪淡淡道:“他们都死了吗?”

    “被你或是被……她杀死了?”

    听到“死”这个字,墨九的手又颤了一下。

    江若雪的声音不大,轻轻的,而且很稚嫩,但是却能莫名带上几分威慑力,就连楚灵都被晃了一下。

    这一回,楚灵是真的怒了。

    她也不想再和这两个小孩子玩什么游戏了。

    只见楚灵猛然催动内力,直接就将墨九和江若雪震出了八尺之外,摔在了地上。

    楚灵的武功在天葬阁算不上多好,但是对付两个没什么功夫的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楚灵震开江若雪还有墨九后,把插在她后腰上的那把刀拔了出来,丢到了一边。

    “好了两位小少爷,今天的游戏时间结束了。”

    “姑姑还要带你们中的一人回家呢。”

    说着楚灵就朝两人走了两步,墨九见了连连后退,然而最终后背却是抵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看到墨九这副恐惧的样子,楚灵心情大好。

    只见她笑眯眯地看着二人道,“不如……”

    “你们告诉我,今天这游戏的主意是谁出的?”

    “我便带谁走,好不好?”

    楚灵的笑容很甜,很美,就如同那日长街尽头,她送他桂花糕时的样子。

    只是今日,看在江若雪眼里,这笑容里却像是沁上了毒药,让人心生胆怯。

    楚灵的话音落地,江若雪没有说话。

    今日这场困兽反扑是墨九的主意,但是他没有开口,也许是因着有着那么一点点共患难的情谊吧。

    只是那时候年少的他,不懂得人心即鬼蜮的道理,他不开口,但是不代表墨九不开口。

    墨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指向了他。

    墨九:“是……是他!”

    江若雪有些错愕地看向他,然而墨九却别开头,没有与他对视,只是固执地拿手指着他。

    这样的画面落在楚灵的眼里,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最后,如她所言,她带走了这场“游戏”的始作俑者。

    看着楚灵拉起江若雪的手,墨九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而离开之前,站在羁鸟林的门口,江若雪却背对着墨九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也成了墨九永生的梦魇。

    当时的江若雪逆光而立,用着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道:“墨九,别高兴的太早。”

    “如果我死了,那下一个就是你。”

    说完,江若雪就被楚灵带走了。

    等墨九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天葬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阁主。

    他不知道江若雪在被楚灵带走的那段时日里经历了什么,但是江若雪的那句话,他却永生难忘。

    如果我死了,那下一个就是你。

    这句话就像是烙印一样烙在了墨九的灵魂上。

    午夜梦回之时,他总会因此惊醒。

    墨九恨江若雪,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但是他却又怕极,怕江若雪真的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他。

    哪怕后来他成了天葬阁里人人畏惧的血眼修罗,他也没有摆脱这句话带给他的阴影。

    江若雪说得对,这世上最珍惜他这条命的人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慕容峥还有墨九。

    他们才是最怕他死的人。

    张成岭皱眉问:“那楚灵又为何每日都要带走一个孩子?”

    江若雪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回答了张成岭的问题,“因为她要试药。”

    张成岭一惊:“试药?!”

    江若雪点点头,“对,试药。”

    江若雪正欲与张成岭再说些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真是有劳江小公子送我们家成岭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温客行。

    江若雪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又回到了成岭的院子。

    江若雪在心里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为何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而此时的温客行正满脸不高兴地摇着扇子朝张成岭和江若雪两人走过来。

    此时的温客行头上不知为何还别着朵梨花,可能是因为温客行心情不好,那梨花花瓣抖得厉害,他走了一路就抖了一路,等他走到张成岭他们面前的时候,他头上的那朵梨花都快秃了,就剩下一根花枝了。

    温客行倒不是因为看到江若雪不高兴,而是他本来以为今天晚上他和他家阿絮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就算不能鱼水同欢赴巫山,那至少阿絮也能许他回房睡吧。

    结果……

    谁想到他家阿絮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的白菜,这一回院子就把他给撵了出来,还非常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让他看好成岭,晚上把什么门啊窗啊的都锁好,省得那江若雪大半夜的搞偷袭。

    温客行自然是不乐意。

    就在周子舒即将把门关上的时候,温客行伸手把门给扒住了,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家阿絮,嘴上嗔怪道:“阿絮,你说你成天防着那江小公子采花。”

    “你什么时候采采小可我这朵娇花啊?”

    闻言,周子舒翻了个白眼,笑道,“采,我不仅要采你这朵娇花,还送你朵娇花呢。”

    说着周子舒就把刚刚路上随手一折的梨花簪在了温客行发间。

    温客行撩起眼皮向上看了看,想看看周子舒给他簪花簪成了什么样,但是除了能看到几朵梨花瓣顺着他家阿絮的袖间拂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给温客行簪完花的周子舒,笑容满面,眼睛都弯成了一道弧线,看起来好似对温客行的簪花造型甚是满意。

    然而温客行却依旧不开心地垮着一张脸。

    就像是一个没吃到糖果的孩子。

    只见他凑近他家阿絮,委屈巴巴地问,“美吗?”

    周子舒一挑眉,也靠近他回答,“完美。”

    温客行眼睛一亮,嘴角微勾:“那……”

    温客行本想说那不如今晚就让小可伺候周相公安寝?

    然而话才蹦出来一个字,意图就被周子舒给识破了。

    周子舒多了解温客行啊,这人眼神一变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即就非常冷漠无情地掐灭了温客行心里的小火苗。

    只听周子舒道:“那就更要有劳温大谷主好好照看成岭了。”

    “温谷主这么完美的人,这么点小事儿总不会办不好吧?”

    说着周子舒就把温客行撑在门上的手给扒开了,把人给推到了门外去。

    只听“嘭”地一声,周子舒把门给关上了,温客行登时吃了一鼻子灰。

    温客行:“……”

    然而即使如此,温客行却仍不死心,站在门口又是一番娇嗔。

    正所谓烈女怕缠郎,说不定他喊两声,他家阿絮就被他感化了呢?

    “阿絮……”

    “阿絮?”

    “阿絮~”

    温客行在门外变着调地喊着他家阿絮,似乎只要不制止他,他能不重样地喊上一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屋里头的周子舒喊烦了,只见门又被“唰”地一下给拉开了。

    “阿絮!”

    温客行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周子舒,心道,这难道便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温客行笑嘻嘻地冲周子舒眨眨眼睛,周子舒却是皮笑肉不肉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温客行:“阿絮我就知道你最是嘴硬心软,不会如此狠心的……”

    然而温客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子舒突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腰。

    温客行心中惊喜:“阿絮……”

    难道……

    感受着他家阿絮修长的手指在他腰间摸索,温客行的脑子里立刻飞起了几抹旖旎的色彩。

    温客行非常配合地想往他家阿絮面前凑凑,甚至试图跨到屋里来,却被他家阿絮伸手给抵开了。

    温客行歪头:“阿絮?”

    就见周子舒在他腰间摸索了一阵,之后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一样,倏地一扯,温客行腰间的酒壶就被周子舒给扯了下来。

    周子舒把酒壶在手里晃了晃,听到了里面酒水碰壁的声音之后,满意了,冲温客行一笑,“行了,你去吧。”

    “早点休息。”

    “晚安。”

    说着周首领就再次把门给关上了。

    温客行:“……”

    一时间,温大谷主感觉,天上的流星雨是停了,但是他心里的雨却是下起来了。

    而被撵出房间的温大谷主的心情自然不会好,此时看到这两人甜甜蜜蜜的那就更是不好了,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乌云罩顶的。

    而张成岭在看到他师叔之后,心情也不怎么好。

    张成岭看着温客行,幽怨道:“师叔……”

    “你怎么又来了……”

    “师父不在吧……”

    说着张成岭就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他师叔与师父常年形影不离的,他师父可别也跟来了,不然……

    怕是今晚不用睡觉了,打架都能打一晚上了。

    听到张成岭的话,温客行也是来气,拿着扇子敲敲张成岭的头,“臭小子,什么叫我怎么又来了?”

    “你以为我想来啊!”

    “还不是你师父……”

    张成岭同情地看着温客行:“师叔,你又被师父撵出来了啊……”

    如果是阿湘这么说,那就是同情中带着三分嘲笑,三分幸灾乐祸,但是张成岭这么说,同情就是真的同情。

    然而温客行进耳朵里,面上怪挂不住的,就转头瞪了一眼张成岭:“诶你这臭小子,谁跟你说我是被你师父撵出来的?”

    “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师父看着你?”

    “省得啊,你大晚上地被别人勾了魂去还不自知。”

    说着温客行就?攘私?粞┮谎郏??粞┯行┺限危?膊恢?浪凳裁矗?荒芑匾岳衩残缘奈⑿Α

    张成岭站在江若雪和温客行中间,一会儿看看江若雪,一会儿看看他师叔,他虽然单纯,但却又不傻,他师叔话里的意思他还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张成岭走过去,环抱住了温客行的腰,就如同十年前,他师父师叔送他回岳阳派时,他在岳阳派的门口抱住温客行的样子一样。

    可能很多年过去了,成岭长高了,长大了,从人人见了都要道一句“可怜”的镜湖派遗孤,变成了今日人人见了都要敬一声“大侠”的四季山庄庄主,但是他与师父师叔之间那比血缘更深的羁绊却是从未变过。

    “师叔……”

    “我这有你有师父护着,有湘姐姐还有曹大哥照看着,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又怎么可能还被人勾走魂呢。”

    看到成岭过来抱住了自己,本来心情不大晴朗的温客行,万千不高兴最终也只是化成了一句无奈的叹息。

    只见他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江若雪,之后与道,“你这傻小子,你又怎么知道这勾走你魂儿的是人是鬼呢?”

    “若是人还好说,顶多被你师父揍上一顿,骂上几句。”

    “可若是鬼……”

    “不用你师父出手,我都定要将他撵回十八层地狱去,让他莫在这人间作乱。”

    “你说是吧,江小公子?”

    江若雪虽然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但却也是个通透明白的人,温客行话里话外的敲打他自然听得懂。

    江若雪笑道:“温公子说得自然对。”

    “若是人想伤害成岭,便该叫他成鬼。”

    “若是鬼想伤害成岭,便该叫他不超生。”

    闻言,温客行也轻笑了一声,心道这姓江的小子这两句话说得勉强算真。

    温客行:“但愿江公子你能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说着,温客行把怀里的张成岭推开,摇着扇子走到江若雪的面前。

    “江公子啊,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不如?”

    说着,温客行看了看江若雪,又看了看敞着的院门,就用扇子朝着门口划了个送客的弧度,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

    江若雪也不傻,温客行下了逐客令,他也不会还在这儿傻不愣登地杵着,当下便跟温客行还有张成岭拱了拱手,道了声晚安便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跟张成岭笑了一下。

    张成岭见了也笑了一下。

    两人之间这无声的互动自是逃不过温客行的眼睛,于是江若雪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温客行就把院门给“嘭”地一声关上了,硬生生地把小情侣情意绵绵的目光给隔上了。

    把门关上的温客行,拍了拍手上的土,表示非常满意。

    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把人撵出门的快乐了。

    而张成岭则是有些抱怨地又叫了一声:“师叔……”

    温客行转身走到张成岭的身边,揪着张成岭的后领子把他往屋里拖,“臭小子,叫师叔也没用。”

    “你师父让我看着你我就得看着你。”

    “从明天开始每晚……”

    温客行想了想时辰,“每晚酉时,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回屋呆着,别去找你那个什么小郎君。”

    听到“小郎君”三个字,张成岭面上一红,把他师叔扯着他领子的手扒拉掉,有些急道:“师叔!”

    “你胡说什么!什么小郎君啊……”

    “我和阿雪就是……就是知己!知己!”

    “就像你和师父以前一样……”

    解释这些的时候张成岭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看就是心里慌得不行。

    看他这副努力给自己掰扯的样子,温客行没忍住,笑了,“好好好,知己知己,你们是知己。”

    “傻小子,那你说你们像是我和你师父以前的样子,那以后呢?”

    张成岭有点懵:“以,以后?”

    温客行走到床边,一边给自己和自家傻孩子铺着被子一边道:“是啊,以后。”

    “那你们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我和你师父现在的样子呢?”

    闻言,张成岭呼吸一窒,慌慌张张地摆摆手刚想大声且坚定地来一个否认三连,结果就被他师叔打断了。

    温客行坐在床边拄着下巴看着张成岭,“诶,傻小子,你先别急着否认。”

    “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日后种种今日又如何说得清。”

    “只教你莫要年少不知心意重,再知已是梦中人了便好。”

    “不过我倒是当真好奇,这姓江的小子到底哪里好,竟让咱们成岭这般心心念念的?”

    听了这话,张成岭下意识便回了一句,“那师叔,师父又是哪里好,让你这般心心念念?”

    温客行眯起眼睛:“诶你这臭小子,你师父腰细腿长,嘴硬心软自是哪里都好。”

    张成岭把枕头从柜子里翻出来,抱着走到了床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那阿雪自然也是哪里都好……”

    张成岭这话说得很小声,又是把脸闷在枕头里说的,要不是温客行武功够好,不然还真听不见。

    此时若是温客行把张成岭糊在脸上的枕头扒拉开,定能看到他脸上的两抹绯色。

    听了这话,温客行插起腰,刚想教育教育自家这个被胳膊肘已经开始往外拐的傻孩子,只是教育的话还没说出口,反被成岭念叨了两句。

    只见成岭一脸不高兴地把枕头塞到了他师叔的怀里,“师叔啊……”

    “不是我说,你也不能什么都听师父的……”

    “那难不成你要一直睡我这儿啊……”

    “你也得,你也得……”

    张成岭说到这儿,?攘怂?κ辶窖郏?蟀刖浠爸е?嵛岬模?匀徊皇呛芨宜怠

    温客行眯着眼睛盯着张成岭:“我也得什么?”

    张成岭想了想,一是为了自己,二也是为了他师叔的幸福,于是把心一横就给说了出来。

    张成岭:“师叔,你也得支棱起来啊!”

    “有的时候也霸道一点!”

    “硬气一点!”

    “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要赶快把生米煮成熟饭……”

    张成岭现在说得这些但凡有一个字传到他师父的耳朵里,他怕是都会被白衣剑削成秃瓢。

    听得温客行都想揪着他的耳朵训他一句长本事了。

    就在温客行的手已经伸出去了的时候,打算教育教育他家这个傻孩子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温客行和张成岭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拜访。

    温客行一边开门一边心道,该不会那姓江的小子跟他搞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表面上是回去了,实际上去而复返?

    然而门一打开,却是发现自己错怪江若雪了,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唐家下人。

    而这些唐家下人的旁边还放着个大浴桶,里面的水还冒着热热得蒸汽。

    温客行:“这是……”

    唐家下人恭敬地回复道:“这是我们老爷的意思,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老爷心怀歉意,想着各位英雄也是疲累了,就特意吩咐小的们,给各位英雄准备了热水,让各位英雄解解乏……”

    呵。

    这唐义倒是会做人。

    这假仁假义的样子做得比谁都顺溜。

    温客行虽然心中不屑,但是还是侧开了身子让唐家下人把浴桶给端了进去。

    而唐家下人一进屋就看到了张成岭。

    他们显然没想到这屋里会有两个人,然而他们只准备了一桶热水……

    顿时便觉得有些尴尬了。

    只听为首的那下人道舔着笑脸道:“这……是小的们疏忽,不知这院里竟住了两位英雄……”

    “小的们这就再去端一桶热水来。”

    说着几人就忙忙活活地要再去烧水,却没想到被张成岭阻止了。

    只听张成岭问:“这热水是每个院子都有吗?”

    为首的那下人忙点头:“对对对,都有都有,门主特意吩咐了,要每个院子都给备上,万万不可怠慢。”

    闻言,张成岭了然地点点头,之后冲他们客气地一笑,“既然如此……”

    “那就不劳烦几位了,这里一桶就够了。”

    “几位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了这话,唐家下人看了看温客行,又看了看张成岭,“那这……”

    温客行?攘艘谎壅懦闪耄?彩遣恢??艺馍岛⒆釉诖蚴裁粗饕猓?还?故堑懔说阃罚?耙煌熬凸涣耍?氯グ伞!

    这能少干点活,唐家的下人们当然也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活干,于是乐不颠地就退了下去。

    唐家的下人走后,温客行看了看这桶热水,又看了看笑得一脸机灵的成岭问,“你这傻小子,是在打什么把戏?”

    “莫不是心疼他们大晚上太过辛苦?”

    他们家这傻孩子是菩萨心肠,如此这般想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闻言,张成岭走到温客行面前,张着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师叔道,“师叔,刚刚那下人说,唐义给每屋都备了洗澡的热水……”

    “那你说师父他现在……”

    成岭的话说到这里,引得温客行心头一跳,当下就明白了自家傻孩子的心思。

    温客行看向张成岭:“你的意思是……”

    张成岭有些小激动道:“师父现在一定在洗澡!”

    “那师叔你如果现在回去……”

    “说不定……”

    “还能帮师父……擦擦背!”

    张成岭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温客行。

    温客行的眼珠转了转,握着扇子的手也紧了紧。

    不得不说,温大谷主也确实被他家傻孩子说动了。

    正所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这世人皆好颜色,美人沐浴之景谁不爱?

    更何况美人还是心上人。

    想到这里,温客行的喉咙有点干了。

    只是心里虽然这般想着,但是温客行面上却是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

    “那……傻小子你今晚老实点,别给我搞出来什么事情来。”

    “我回去看看你师父。”

    “给你师父……擦擦背!”

    说着温客行留给了张成岭一个警告的眼神,就风风火火地走了,似乎生怕走得慢了两分,他家阿絮已经美人出浴合衣上床了。

    这衣服穿上了再解下来,可就费劲了。

    看着他师叔运起轻功一转眼就没了的身影,张成岭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算是不用被他师叔当犯人一样盯着了。

    一时间,张成岭只觉得浑身自在。

    只见张成岭抻了个懒腰躺在床上,摸出了今晚江若雪给他的香囊翻来覆去地看,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浓,眼底的星光也是愈来愈亮。

    那股清幽的茉莉香,混着药草的味道,好像把他身上所有的疲惫都驱散了,他闭上眼睛,心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一时间他好像悟到了许多事情,又好像似懂非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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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坑忻罚?涫等?狻G笪沂?浚?势浣褓狻

    ?坑忻罚?昕?I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

    此生惟愿,少年知情意,少年心不变,少年人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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