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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山河令续之成岭传 > 第 47 章 兰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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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将日暮,不远处的峨眉山,青绿的山头笼罩在一片火烧云中,山顶是一片赤红。

    是晚霞的颜色,亦可能是血的颜色。

    菩萨镇虽只是个小镇,但大概是常年受峨眉庇佑,所以镇上的百姓生活富足安泰,虽然已是日暮时分,但街道上却依旧热闹着,来往马车络绎不绝,吆喝叫卖的商贩也没有丝毫要收摊的意思。

    这温客行也不知是不是在昆仑雪山上的那十年给憋坏了,一只脚刚迈到街上,整个人就像花蝴蝶一样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左手就多了块西瓜,右手多了块糖糕,怀里还捧着一堆小玩意,整个人乐呵得不行。

    温客行在前面买买买,周子舒就跟在后面掏钱。

    这儿温客行又从一小贩手里拿了串糖葫芦,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要给钱的自觉,小贩见了,急了,以为这人要赖账,当即便冲着温客行的背影喊道,“诶你这人,怎么买东西不给钱啊……”

    这时候刚刚被人流挤开了的周子舒总算是追了过来,赶在那小贩还没抡起手里的稻草架子冲过去找温客行理论的时候,把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让小贩把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眼瞅着温客行又要跑没了,周子舒头疼地与小贩道,“不用找了。”

    说着就紧赶慢赶地就要去追他家老温。

    他家老温虽然平日里威风八面鬼见愁,但是只要这一逛起街来,智商就直接降到了三岁,别说付账了,周子舒不跟着他,他都觉得他能丢。

    然而没想到这小贩还是个讲道理有原则的小贩,只听他一本正经道,“那怎么行,一分钱一分货,公子你这也给得太多了……”

    “我娘子说了,咱们做生意的,不能多收人钱。”

    周子舒礼貌性地笑了笑:“那剩下的就当给你赔礼道歉了。”

    说完,周子舒就要去追人。

    没想到这糖葫芦小贩又一把把他拉住了,“这可使不得。”

    “你等我找给你……”

    说着那小贩就在自己身上好一阵寻摸,然而就算他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就连鞋里藏的私房钱都交出来了,那也是不够给周子舒找零的。

    见这小贩磨磨唧唧的样子,周子舒强压着脾气:”真不用……”

    最后小贩也实在是没辙了,挠了挠头道,“既然如此……”

    “那这样吧。”

    “公子,我只能……”

    ……

    那边周子舒与那糖葫芦小贩因为找零的事儿你来我往,这边温客行正站在一处卖扇子的摊位前试着扇子,温谷主就是有这样的本是,能把所有扇子都转出花来。

    若是不看他另一只拿着糖葫芦的手,此情此景,倒是真的可以感叹一句,温大谷主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是那糖葫芦拿在手里,是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硬生生就拉低了温某人的排面。

    就在温客行挑着扇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就听“哐”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人狠狠砸到了地上,震起了一片尘土,都把他雪白的鞋面都弄脏了。

    温客行回头一看,结果人是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个插满了糖葫芦的稻草架子。

    那稻草架子就被人立在他眼巴前,他这一转身,签子上红红的山楂果差点就戳到了他脸上,吓了温客行一跳,向后趔趄了两步。

    温客行眨眨眼看着眼前这插满架子的糖葫芦,歪头,与架子后面的周子舒道,“阿絮啊,知道你对我好。”

    “但你也用不着买这么多糖葫芦回来吧。”

    “怪不好意思的。”

    温客行边说边将这稻草架子扒拉到一边,让他家周大美人的身子从后面露出了,笑得一脸傻样。

    听了温客行的话,周子舒差点没拿眼刀戳死他,只可惜温客行的脸皮太厚,周子舒的眼刀刮过去,倒不像是眼刀了,倒成了情人的爱抚。

    周子舒没好气儿地把这稻草架子推到温客行怀里,皮笑肉不笑道,“是了,温大善人。”

    “这些都是给你买的。”

    “你可都得吃了了啊。”

    一提这个,周子舒就来气。

    那小贩凑了半天零钱都凑不够数,又坚决要给周子舒找零,于是就干脆拿他剩下的糖葫芦抵了。

    于是不待周子舒拒绝,就连带着稻草架子和糖葫芦一病塞进了周子舒怀里,之后就掂着手里的银子,乐呵呵地回家吃饭去了。

    嘴里还念叨着,今天这货可算都卖光了,娘子这回总不会再骂我了吧……

    看看那小贩在夕阳下远去的身影,又看看自己手里这一堆糖葫芦,周子舒突然有种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觉。

    周首领怎能想到,他堂堂天窗之主,有朝一日居然会栽到一架子糖葫芦上……

    不过想想这都是温客行害得,那便也就没什么不合理的了。

    而此时,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怀糖葫芦的温客行,看了一眼那稻草架子,笑道,“周相公说得是。”

    说着温客行就将那稻草架子丢到了一边,凑到了周子舒跟前,“只不过……”

    “阿絮,你得同我一起吃。”

    说着温客行就将自己吃过的糖葫芦递到了周子舒的嘴边。

    有东西递过来,周子舒下意识地侧头避开。

    周子舒垂眸扫了一眼那签子上串着的,被温客行咬下去了一半的山楂果,笑了一下,抬眼看向温客行,“我为何要吃你的?”

    他放着那满架子的不吃,为何就要吃温客行吃剩的这一串?

    温客行听了,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只见他又朝周子舒走近了几分,□□裸地盯着周子舒道,“阿絮不想吃我的,莫不是……”

    “想吃我?”

    说这话时,温客行已然凑到了周子舒的面前,两人鼻尖轻轻碰了一下,周子舒就赶紧向后撤了几许,不然温客行那长长的睫毛都要扫到他脸上了。

    只不过饶是如此,温客行那温热的气息还是吹到了他的脸上,让他面上一热。

    周子舒横了他一眼,他每每见到温客行这风骚样子俱是心头火起。

    这火是肝火,却也是别的什么火。

    周子舒也不是个矫情人,索性也不避着了,反倒是又主动朝温客行凑近了两分。

    只见周子舒嘴角勾起,之后抬手冲温客行勾了勾手指。

    温客行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乐呵呵地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结果自然是被周子舒一巴掌给推开了。

    温客行不开心地嗔怪道:“阿絮……”

    周子舒懒得理他,而是?攘艘谎鬯?种械奶呛??

    温客行不情不愿地把那糖葫芦又递了过去。

    这青崖山鬼王也是怪没出息的,竟连个糖葫芦的醋都要吃。

    周子舒见了,笑了。

    低头,凑过去,慢慢吃起了那颗被温客行吃剩一半的山楂果。

    舌尖舔着果肉,贝齿轻咬着糖衣,而周子舒的眼睛却是看着温客行的。

    那双眼睛就像长了钩子一样,把温客行的魂儿都要勾没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半颗山楂果周子舒吃得很细,很慢,很轻,很柔。

    温客行觉得,周子舒那贝齿不像是在咬糖衣,倒像是在咬他的衣带,要将他一点一点地剥光。

    一时间温客行只觉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终于挨到周子舒把这颗山楂果吃完,温客行赶紧把糖葫芦收了回来。

    温客行敛了敛心神:“阿絮觉得这糖葫芦的味道如何?”

    难得见到没羞没臊的温大谷主慌张的样子,周子舒忍不住就想逗弄逗弄。

    只见周子舒似是意犹未尽一般地舔了舔唇瓣,留下一片湿润的嫣红,看得温客行眼底窜起了小火苗,目光都热了。

    周子舒笑道:“糖葫芦的味道不错。”

    “温谷主的味道也是……甚美。”

    听了这话,温客行吸了一口气,随手拿起摊前一把扇子,“唰”地一下摇开,遮住了二人的脸,将卖扇子的老板的好奇的视线给挡住了。

    只见温客行侧着头,盯着周子舒绝美的侧颜道,“阿絮,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都尝了小可的味道,那是不是也应当让小可我尝回来?”

    “不如今晚我们……”

    说着温客行的视线就慢慢下移,一路从他家阿絮的眉眼燎到了他家阿絮的朱唇上……

    怎么就是在大街上呢?

    温客行心里狠狠地想。

    不过这也幸好是在大街上,不然指不定温谷主会干出什么禽兽事儿呢。

    闻言,周子舒?攘怂?谎郏??扯夹醋拧袄献犹?患?蔽甯龃笞帧

    周子舒伸手把温客行手里的扇子合上了,拿到手中把玩,“你不是说要买扇子吗?”

    “我看这把就不错。”

    说着周子舒就学着温客行平时的样子,将那扇子拿在手里转了转,然而周子舒一转起扇子来,那五指就像新安上的一样,怎么转都转不出温客行那骨子风流劲儿来,反倒是转出来了一股子杀气。

    而周子舒似乎也跟那扇子较上劲了,皱着眉,转得越来越凶,甚至运上了三分内力,看得旁边的老板心里头怕怕的,总感觉这位公子的扇底风虎虎生威,随时都能把他这小铺子给刮走。

    温客行见了,笑了。

    他伸手把周子舒手中的扇子接了过来,放回了摊上,“这扇子不好,净与阿絮作对。”

    “小可不要它。”

    周子舒听了,挑挑眉,“那不知温谷主是想要个什么样的?”

    温客行:“阿絮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

    “阿絮想要什么样的,我便想要什么样的。”

    虽然知道温大谷主的花言巧语向来张嘴就来。周子舒却还是非常受用地乐了。

    只见周子舒走到扇子摊前,拿了一把扇子,拍进了温客行怀里。

    “那我若想要这样的呢?”

    “温谷主可乐意?”

    温客行低头,接过周子舒拍进他怀里的扇子。

    这不是折扇,而是一把团扇。

    两洁不容尘有污,一圆还与世无争。

    销雪团扇,上绣着南山晴翠,山溪远水,老翅春回,风动花阴,正是入目皆山河,山河皆是你。

    温客行转了转手中的团扇,笑道:“同心如可赠,持表合欢情……”

    “周相公以团扇明心,小可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了。”

    说着温客行就用团扇遮了半张脸,只留下他那双拉丝的美目。

    周子舒见了,笑道,“佳人却扇……”

    “老温啊,你都是搁哪儿学了这些小娘子做派。”

    说着周子舒就要把温客行那掩面的团扇给扒拉开。

    温客行怎肯依,当下就抓住了周子舒的手腕道,“周相公,这分杯帐里,却扇床前,你不做首却扇诗,小可怎能却扇呢?”

    闻言,周子舒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他。

    然而吃准了他家阿絮嘴硬心软的温客行,用手指在周子舒的手腕上磨了磨,“阿絮,你就给我做首诗呗。”

    周子舒:“……”

    周子舒抬眼一瞧,果然就又瞧见了他家老温那可怜兮兮的眼神。

    如今这温客行遮了半张脸,只留下那双眼睛,更是看起来我见犹怜了。

    周子舒不耐烦地把温客行的手给甩开,抖了抖衣袖,深吸了口气道,“好好好,做做做。”

    “真是缺了大德了……”

    说着就见周子舒清了清嗓子,“温谷主你可听好了,我这诗可只念一次。”

    温客行笑:“洗耳恭听。”

    于是便听周子舒张口就来:“鬼谷有谷主,好大一美人。”

    “这一笑杀一人。”

    “再笑屠一城。”

    “宁不知杀人屠城,不敌天涯知己。”

    与其举世皆杀,不若唯君与吾,浪迹天涯,不负此生。

    听到他家阿絮这敷衍的却扇诗,温客行把扇子拿开了,笑道,“阿絮,你若是天涯知己,那可就见外了。”

    周子舒走到温客行跟前,“那你说,应当是何?”

    温客行也朝着周子舒走了一步,凑到他跟前道,“应是,三生良人。”

    闻言,两人对视,皆是豁然一笑。

    这一笑似飞烟过眼,青山入怀,天涯再美,不及卿卿君子,莞尔一笑。

    二人眼神传情,微笑表意,旁边的卖扇老板眼珠子在二人面上转了转,讪笑道,“那个……”

    “二位爷谈恋爱可否往旁边让让,小的还要做买卖呢……”

    听到“谈恋爱”三个字,温客行眉梢一扬,若是温谷主有尾巴,那此时一定摇来摇去的。

    周子舒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转头看了那老板一眼,“怎么不让你做买卖?”

    说着周子舒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袋钱,丢进了那老板怀里。

    周子舒垂眸扫了一眼那摊子上琳琅满目的扇子,之后似是漫不经心一般地拿了一个,丢进了温客行的怀里。

    周子舒轻笑一下,“就这把,不用找了。”

    说罢周子舒便一甩衣袖,走了,姿态很是潇洒。

    那卖扇的老板捧着一袋子钱,人都傻了,就像刚刚天上掉了馅饼下来,把他人给砸晕了。

    “诶阿絮!”

    温客行朝着周子舒的背影喊了一声,但是周子舒却并未理他,一边走一边扯下了腰间的酒壶,仰头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温客行将手中的折扇慢慢展开,一幅水墨图映入温客行的眼帘。

    温客行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意,这笑容不似平日的放浪,反倒是多了几分温情。

    那画中画着冉冉柳枝,娟娟花蕊,一人站在河畔的柳树下吹箫,萧声悠扬,波光荡漾,万千柳絮和音而起,正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自此以后,温客行的扇面不再一无所著,而是多了那枝上柳绵,相思风絮。

    多了他的阿絮,温客行的周子舒。

    ……

    ***

    温客行一路小跑追上了周子舒。

    而此时的周子舒正坐在一处茶馆里,听着说书人讲着故事。

    温客行在周子舒的旁边坐了下来,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嗔怪道:“阿絮,你怎么跑得这般快,可让小可好一番追……”

    然而温客行那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子舒冲他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向那说书人的方向扬了扬头。

    温客行寻声望去,果然就见一穿着青色长袍的男子,情绪高昂地说着江湖故事。

    而这故事偏生还与周子舒与温客行有关。

    温客行听了,挑挑眉,脸上露出了三分兴味,只见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又给他家阿絮添了一杯,打算好好听听。

    只见那说书人虎躯一震,一拍惊堂木,“上回书说到,周首领林中遇袭,三秋钉午夜索命。”

    “就说那周首领为救张大侠,被毒蝎之人一路相逼,偏又赶上七窍三秋钉发作,实乃雪上加霜。”

    “彼时月黑风高,寒蝉鸣泣,林中树叶簌簌作响,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眨眼间,毒蝎之人已经一拥而上,将周首领与张大侠团团围住。”

    “俏罗汉与毒菩萨不作多言,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就朝周首领冲了过来,誓要将周子舒与张成岭诛杀在此。”

    “然而,夜半三更,三秋钉急急索命,周子舒强忍内伤,拔出白衣剑,奋力周旋。”

    “一时之间白衣剑芒闪动,将那空中落叶都削得粉碎。”

    “然而内伤催命,周子舒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就在周子舒的显露疲态之时,一把折扇从远处飞来,强劲的扇风将俏罗汉与毒菩萨震退了八尺,一红衣男子从天而降,目色阴沉,宛如杀神临世。”

    说到此处,那说书人又是拍了一下惊堂木,茶馆中歇脚的路人听得入迷,这惊堂醒木一拍,让他们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只听那说书人接着娓娓道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鬼谷谷主,温客行。”

    听到这里,嗑着瓜子的周子舒用手肘捅了捅他家老温,调侃道:“老温啊,你这出场倒是……”

    然而周子舒那”挺有排面”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这说书人给打断了,剧情在此时急转直下,本以为是江湖戏说,却没想到是通篇扯淡,不仅让周子舒闭了嘴,还成功让他黑了脸。

    只听那说书人继续道:“那温客行一见周子舒受伤,当即便冲了过来将他护住。”

    “只见那温客行脸上带着三分邪魅七分狷狂地凑到周子舒耳边道,絮儿,这下还跑吗?”

    “而周子舒在看到温客行出现的一瞬间,瞳孔便是一震,握着白衣剑的手都紧了几分。”

    “周子舒心中惊骇,怎么是他?居然是他!”

    “此时的周子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皱眉看向温客行质问他,这都是你的计划?”

    “听了这话,温谷主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摇着扇子看了眼张成岭又与周子舒道,絮儿,咱们的成岭都这般大了啊……”

    “此时,温客行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感慨,似乎在感怀着一些过去的事情。”

    “而周子舒则是憎恶地看着温客行,咬唇不语。”

    “温客行见了,笑了,与周子舒道,絮儿,天凉了,该随为夫回家了。”

    说到此处,茶馆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似乎都被这剧情深深的震撼了。

    只有周子舒除外。

    周子舒那吸气声,纯属被气的。

    只见那说书人又是一拍惊堂木,“温客行与周子舒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成岭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毒蝎一行人下场又当如何?”

    “温谷主千里追妻,张成岭梦中认爹。”

    “欲知后事如何……敬请期待兰陵书生新作《霸道谷主俏窗花之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说着那说书人就一扯桌案上的红布,一摞又一摞小话本落在那里,什么《雪山迷情》《鬼谷天窗联姻纪实》《张成岭观察日记》《来自青崖山的你》《致我们血雨腥风的大江湖》《最好的琉璃甲》……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周子舒:“……”

    在看到那堆花里胡哨的小话本之后,周子舒嘴里的茶直接就喷了出来,还好温客行躲得及时,差点就被周子舒喷了一脸。

    而周子舒在看到茶馆中的看客此时正围着那说书人疯抢之后就更生气了,气得牙根都痒痒,直磨牙。

    偏偏温客行还在那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诶阿絮,这倒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这才一眨眼的功夫,这书都要被抢没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倒是爱读书。”

    说着温客行就一副感慨模样地摇了摇扇子。

    闻言,周子舒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书?”

    “这算书?”

    “通篇废话,满纸胡言!”

    尤其是那两本什么《邪魅谷主的娇妻》《谷主的契约情人》,周子舒光是看到名字就恨不得自戳双目,把自己戳瞎。

    周子舒现在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是江湖中人,就逃不掉小话本的宿命。

    他之前还揶揄成岭的小话本,没想到今日竟轮到了自己。

    这可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于是便见周子舒气哼哼地朝着那说书人走了过去。

    温客行生怕周子舒一个上头把人给砍了,就赶紧把周子舒的衣袖给拉住了。

    “阿絮,来喝口梁茶,去去火。”

    说着温客行就将凉茶塞到了周子舒的手里。

    周子舒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冷笑了一声,“喝?”

    于是见周子舒“啪”的一声把茶杯撂回了桌上,冲着温客行凶道,“喝你奶奶个熊!”

    说完便把温客行抓着他衣袖的手给甩开了。

    温客行还欲再抓,周子舒回头瞪了他一眼,“再抓?”

    “再抓把你手给剁了!”

    温客行听了,悻悻地把手给收了回来。

    没了温客行的阻拦,周子舒运起流云九宫步就走到了那说书人的面前,脚步之快,连温客行都要佩服一番。

    此时那些小话本已经被抢得七七八八了,那说书人正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美滋滋地数着钱呢,结果就看到一个人影“嗖”地一下窜到了他面前,吓得他一哆嗦,还以为撞见鬼了呢,手里的银锭子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虽然这人一脸凶相,但是在看清这人是人非鬼之后,说书人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狗腿地笑道,“这位公子,想要哪本书啊?”

    “小店应有尽有。”

    周子舒垂眸在桌案上这一堆小话本中扫了一眼,抖了抖衣袖道,“你刚刚讲的那本呢?”

    周子舒的语气并不好,凶得很,就像要吃人一样。

    然而那说书人并未听出来,还不怕死道:“就是那本兰陵先生新作?”

    “《霸道谷主俏窗花》?”

    “别名《这究竟是谁的孩子》?”

    “周大首领带球跑,温谷主追妻火葬场的那本?”

    周子舒:“……”

    那说书人每多说一句话,周子舒的脸色就要黑一分,等那说书人说到最后一句话,周子舒差点一个没忍住连桌子带小话本一股脑全都掀到这书贩子脸上。

    那说书人摇摇头遗憾道:“太不巧了公子,那本上部已经卖完了。”

    “不过……”

    “这几天兰陵先生就要更新下一部了,您可以关注一下。”

    “三天之后还是这个时候,小的还在这儿卖书,您可要预订一本?”

    闻言,周子舒眼睛眯了起来,若有所思道:“这下部……还没写?”

    那说书人:“在写了在写了,客官莫急,那兰陵先生文采斐然,文思泉涌,三天,三天之后保证出稿。”

    听了这话,周子舒沉默了半晌,突然从衣袖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在那说书人面前晃了晃。

    嗅到银子的味道,那说书人的眼珠子就跟粘在了这银子上一样,周子舒向左晃他便看向左边,周子舒向右晃他便看向右边。

    说书人被钓的不行,咽了咽口水问:“公子您这是……”

    周子舒反手将银子收到手里,之后掂了掂,笑道:“老板啊,有时候不破不立,这另辟蹊径,才能财源滚滚。”

    说书人有些迷惑:“公子的意思是……”

    只见周子舒冲他勾了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于是便在这说书人的耳边低语了一番,那说书人的瞳孔随着周子舒说的话慢慢放大,最后整个人干脆露出了福至心灵的表情。

    言罢,周子舒将这银子拍到了桌案上,看着那说书人道:“老板,这活你接是不接?”

    闻言,说书人将那银子从周子舒的手底下抠了出来,笑道:“接接接,这有钱都能使鬼推磨。”

    “更何况是兰陵先生。”

    如果能挣钱,就算让那兰陵先生去推磨,那也不是不行。

    得了话,周子舒心满意足,拍拍手就走了,走的时候心情似乎很好,不仅那一脸的怒气散了,甚至还哼上了小曲儿。

    就在那说书人拿着周子舒锭银子在那儿傻笑的时候,突然又一个钱袋飞了过来,直接砸到了那说书人面前的桌案上。

    钱袋落桌散开,里面的金豆子滚了出来,不一会儿就铺了满桌。

    那金灿灿的颜色,把说书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口水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说书人心道,今天可是个什么黄道吉日啊,他可得把这个日子记下来,以后每年都过一下……

    就在这时,一粉衣公子摇着扇子走到了他面前,这总算是让那说书人眼中除了金豆子的金黄色还多了些别的颜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温客行。

    说书人看了看那一桌的金豆子,又看了看温客行,“公子您这是……”

    温客行:“想要吗?”

    说书人疯狂点头。

    温客行用折扇指了指桌案上的这些小话本,“那便给我把这些书,一样来一本,全包起来。”

    “这简单!”

    说着那说书人撸起袖子就要干,然而却被温客行打断了。

    “还有——”

    温客行看着那说书人问:“刚刚那公子与你说了什么?”

    这说书人虽说爱财,但做生意总还是讲原则的,听到温客行的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支支吾吾地,也不知当如何回答,“这……”

    温客行见他这副模样,笑了,也不多为难,“不管他与你说什么,你反着来,这些便都是你的。”

    说着,温客行就将那桌上的金豆子朝那说书人一推。

    说书人似有意会:“公子的意思是……”

    温客行笑道:“就比如说……”

    “他让你写肝胆相照上梁山,你便写一拜天地赴巫山。”

    “他让你写周子舒与温客行的故事,你便写温客行与周子舒的故事。”

    “你可懂我意思?”

    做生意的人总不会太笨,温客行稍一点拨那说书人便通透了,连连点头:“懂懂懂,公子说的小的明白。”

    “只不过……”

    那说书人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小的刚刚已经收了那位公子的钱,若是再按公子这般写法,那岂不是要被那位公子砸了店……”

    别说,这么一想,那说书人心里还真有点怕怕的。

    刚刚那位白衣公子看起来可不像是好惹的……

    闻言,温客行“啪”地一合折扇道,“诶老板,这做生意得学会便通。”

    “常言道,一条道路,九种修禅,咱们做人怎可一条路走到黑呢?”

    “被砸一家店算什么?”

    “我给你的这些钱,难道不够你再开十家店的?”

    只是这能开十家倒是能开十家,但是前提是,你得有命开十家,他家阿絮凶起来,那杀起人来可比他切菜拍黄瓜熟练多了……

    当然,想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温谷主,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听了这话,那说书人犹如醍醐灌顶,登时虎躯一震,当即便一拍桌子道,“公子说得对!”

    “就这么干!”

    闻言,温客行挑挑眉,夸赞道:“老板,大智慧。”

    那说书人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谦虚道:“不敢不敢,公子谬赞。”

    那说书人一边傻笑一边帮温客行打着包,这说书人也是个利索的人,没一会儿活便干好了。

    只见说书人将那打包好了的书递给了温客行,还顺便殷勤地又塞了三本给他。

    “公子,您要的书。”

    “还有这三本预告书,是小店赠您的。”

    “兰陵先生的待出新作,您也可以期待一下。”

    “兰陵先生可是咱们店儿里的一等写手。”

    闻言,温客行也没怎么在意,只是随便扫了一眼那三本书的名字,本以为又跟那些小话本一样,尽是些哗众取宠的名字,却没想到……

    看着看着,温客行眼睛就慢慢眯了起来。

    《艳鬼录》

    《春风夜雨》

    《青衣传》

    这些书……

    温客行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走远了的周子舒见他家老温没跟上,便又折了回来。

    周子舒在不远处,皱着眉头冲温客行喊道:“老温!”

    听到他家阿絮喊他,温客行收了思绪,赶紧扬扇回道,“诶,在呐!”

    周子舒白了他一眼,“傻愣在那儿做什么呢?”

    “走啦,喝酒去。”

    说罢便转身走了。

    闻言,温客行嘴角一咧,乐呵呵地就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喊着,“诶阿絮,你走慢点,这天可要黑了,我这只小蝉蝉怕鬼啊!”

    ……

    日暮西垂,恶鬼将出,已是逢魔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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