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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柚抱着手炉,躺在美人榻上听着屋外北风呼号,暗自感叹:陈国的冬天来得忒早了些!
“公主。”寒珠掀开垂帘,一身寒气地走进来,抱拳道,“刚从卫国传回来的消息,卫国国君七日前于宫内暴毙,三皇子登基为帝。”
“还有。”寒珠顿了顿,“过几日,就是一年一度冬狩的日子。女皇身边的女官说,女皇有意借着这次冬狩,为您和大公主选婿。”
“什么?”南柚蹦下美人榻,“快与我更衣,速速入宫。”
“三皇子登基大典上,废太子姜令穿着内侍监的衣裳,混入其中,欲刺杀三皇子,被三皇子拿住后,直呼是三皇子害了老皇帝。三皇子当众宣布,废太子感染了疯病,请来御医为废太子医治,一针下去,废太子果真安静下来,三皇子就以治病为由,将废太子囚在宫里,日日灌着汤药。”质子府内,五音向姜燃递上卫国探子送过来的密信。
姜燃指尖燃起火焰,信笺在火光的舔舐下,化为灰烬。
五音续道:“刚才女皇传来口谕,命您参加今年的冬狩。”
姜燃掌中的火焰“嗤”地熄灭。
“这一定是三公主搞的鬼,今日有人看见她急匆匆地进宫了。”五音握拳,“三公主冷落您这么久,转头又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完,五音自己先愣了一下,九皇子殿下又不是三公主春园里的莺莺燕燕,“冷落”二字用得极为不妥。
话已出口,此时想要改口,已然来不及,好在姜燃没有生气,五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三公主许是在向您示好。姑娘家的,自来羞怯,她又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恐拉不下脸来,就用这种法子。”
“还有谁去?”
“听说西京尚未婚配的世家子弟都会参加,公主府那边也传出,三公主会带上应长欢。”
姜燃冷笑一声。
五音道:“殿下不必忧虑,以殿下如今的实力,莫说三公主,整个陈国也迟早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他先前并不喜欢南柚,南柚给姜燃带来的折辱,远远胜过他们主仆二人在陈国受到的折磨。可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三公主生得娇美如花,勾走他家九皇子的魂魄。
渐渐的,五音看开了,男人嘛,一生中总会有几个女人,今时不同往日,等九皇子回国做了皇帝,封三公主做个宠妃,还能两国联姻,稳定陈国的民心。至于不懂事的三公主,等入了卫国后宫,再着几个嬷嬷教她卫国的规矩亦不迟。
冬狩这日,呼号几日的北风渐止,澄澈的碧空金日高悬,竟是陈国冬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围场的猎物为入冬囤积脂肪,个个吃得膘肥体壮,因今日放晴,都跑出来觅食。
南柚骑着马入了围场。
苏青珩与苏朝瑶已早早到了,二人站在树下说话,苏青珩不知说到什么,苏朝瑶撩起鬓边的发丝,露出清丽的笑容。
不远处,他们的两匹马儿正低头啃着地上的草。
“大皇姐,二皇兄。”南柚远远喊道,策马而来。
“柚柚。”苏青珩拦住她的马,拍了拍马头,扶着她下马,“好些日子没见你出门了,入冬后,你成日缩在府中。怎么搞的,从前也不见你如此畏寒。”
“二哥就别取笑我了。”南柚私下还是喜欢像寻常百姓家唤他二哥。
苏朝瑶这些日子都在外头,昨日才回西京,她似未被身世困扰,眉目清澈如旧,温柔地唤道:“柚柚。”
各大世家子弟相继到来,他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怀心思,向南柚和苏朝瑶围拢。
南柚更受女皇青睐,却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还建了座春园,玩弄天下男子;苏朝瑶不仅性情温柔,在民间更得民心,更难得的是,身为女皇的长女,她洁身自好,府中至今尚未收入一名宠侍。
如今皇储未定,有人跃跃欲试,想把宝压在苏朝瑶身上,若能做大公主的夫婿,即便将来不能做皇夫,亦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独享荣华富贵。因此苏朝瑶身边很快围满青年才俊。
南柚刚转身,被一名形容风流俊俏的锦衣少年展开折扇,拦住去路。
“三公主,有礼了。在下安平王世子,三日前入京,今日得见三公主芳容,真乃三生有幸。”锦衣少年合起扇子,笑着启唇,“听闻三公主擅骑射,常言道,宝弓配美人,这弓是在下近日所得,望能助三公主今日取得佳绩。”
说话间,他身边的侍从将长弓捧到南柚跟前。
这安平王世子满身的珠光宝气,就连送出去的弓,都镶着数颗宝石。南柚接过弓,转头问应长欢:“你觉得如何?”
“够公主府三个月的开销。”
“长欢喜欢,那就送给长欢吧。”南柚把弓塞入应长欢的手中。
安平王世子笑容僵在嘴角。他身边的侍从为自家主子抱打不平,喝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家世子的东西也敢收!”
“闭嘴,你又是什么人,敢这样质问三公主的人。”载素的声音比那侍从还大,吓得那侍从一哆嗦。。
南柚笑道:“世子见笑了,这位长欢公子,出自本公主的春园,本公主见他相貌出众,性情温顺,就收在身边伺候。他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不可吓着了他,往后大家在一起,也要和平相处才是。”
“春园”二字一出,当场想讨好南柚的诸位公子,各自变了脸色。三公主府的春园他们早有耳闻,这位小公主年纪轻轻就荒淫无度,竟建了园子,养着一堆漂亮的男人。
如今亲眼见到应长欢,不约而同想到,春园美人果真名不虚传,那男子仅仅着寻常衣衫,不簪宝饰,单凭着出挑的身段、从容的气度,生生将他们比下去。
南柚观察着诸位公子的神色变幻,憋笑憋得肚子疼,她一本正经道:“母皇举行冬狩,是有替本公主择婿之意,各位如此亲近于本公主,定是有入公主府之心。巧了不是,本公主方遣散了园子里的男人,如今春园已空,春园无花,岂不有负春意,是时候该选些美人,填充本公主的春园了。世子明眸皓齿,面如桃花,本公主就赐名世子桃花之名,世子看可好?”
“三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貌不惊人,唯有辜负三公主的一番美意了。”安平王世子神色僵硬说道。
这位三公主不单荒淫成性,且喜新厌旧,女皇又极宠她,娇纵她的行为,万一入府后,公主得了新美人,他们岂不是要同先前那些人一样被公主休弃。连安平王世子都被如此轻慢,其他有心想巴结南柚的,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这桩婚事到底划不划算。
南柚打发了这些在她耳边嗡嗡嗡不停的“苍蝇”后,美滋滋地牵着马离开。
“传女皇口谕,今日猎得猎物最多者,重重有赏。”女皇身边的女官奉女皇旨意前来,高声说道。
历来冬狩的赏赐,都颇为丰厚,众人打起精神,先歇了别的心思,各自去找猎物了。
南柚转头四处观望。
“公主在找谁?”应长欢问。
“没什么。”南柚摇头,“长欢,你马术如何?”
“回公主的话,长欢马术实在糟糕,恐要给公主拖后腿了。”
“没关系,我教你就是了。”南柚拍着他的肩膀。
*
远山如卧龙盘踞大地,落日余晖勾勒出苍茫轮廓。徐徐凉风拂过荒草地,发出浪涌浅滩的声响。
南柚背着弓箭,迎着落日,找了个背风处,枕着双臂躺下。
“长日慢慢,不如咸鱼瘫。”
“宿主,你今天一只猎物都没猎着。”系统提醒。
落日如一颗红彤彤的冬枣,悬在半空中,晕开玫瑰的色泽,南柚张开五指,透过指缝看过去:“主角才是我真正的猎物。”
“可今天主角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在躲着我。”南柚并不沮丧,反而很高兴,“他越躲着我,说明他越在意我。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哪里偷偷观察着我。”
而姜燃,恰被南柚说中,正坐在南柚左侧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手里攥着几根枯黄的草编织着。
蚂蚱的轮廓,逐渐在指尖呈现。
少年歪着脑袋,一缕黑发从肩侧垂落,黑色的瞳孔里,映出南柚的身影。
南柚今日穿了身大红色劲装,满头墨发高高挽起,束成马尾的形式。火红的一团颜色,是这漫漫无尽枯黄里唯一的艳色,比那天边的落阳还要晃眼。
姜燃今日跟了她一天。
她骑着雪白神驹,在日光里狂奔时,风撩起她的发尾和衣摆,那满身的艳色浓得仿佛会流动一般。
“三公主!”载素、寒珠他们不见南柚,急得四处转悠。
树上的姜燃悄然隐去身形。
南柚从枯草地里爬起,冲他们招手:“我在这里。”
她在草地里滚了一圈,发间和衣裙上都沾上草屑。寒珠替她掸去草屑:“公主怎么在这里睡觉,小心着凉。”
“没事,我就躺一会儿。长欢呢?”
“公主,我在这里。”应长欢怀里抱着个什么,用宽大的袖摆虚虚拢着,依稀只看到一团白影动来动去。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温润的面庞上,堆着比日光还要暖的笑容。
“你的腿怎么了?”南柚关切地问道。
她教完应长欢马术后,就让寒珠和载素陪着他练习,这才多会儿,他就把自己摔了个半残。
“多谢公主关心,长欢无碍。”应长欢献宝似的,把怀里东西捧过来,“公主瞧瞧这是什么。”
他撩开袖摆,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在他怀里挣扎,毛茸茸的两只耳朵,一抖一抖的。
“哪里来的兔子?”小姑娘大多喜爱毛茸茸,南柚看到这只兔子,眼睛亮了一下。
这么喜欢兔子?
姜燃倏然想起,当初南柚去偷他的果子,幻化的是小兔子模样,后来醉酒去寻他,提着的也是盏小兔儿灯笼。
她是个狐狸,喜欢兔子是应当的。
少年望着南柚粉白清艳的一张脸,心里头无端生出许多杂念。
“路上捡的。”应长欢把兔子递给南柚,“它的腿受伤了,许是谁误伤的。”
小兔子脱离应长欢的怀抱后,如获大赦,直往南柚怀里钻,恨不得缩成一小团儿,谁也瞧不见。
兔子的后腿有一大块血迹,鲜血沾湿毛发,打了个湿漉漉的结。
应长欢的袖口也沾上不少血迹,在南柚望过来时,他垂在袖中的右手,不动声色往里收了一寸,敛住掌心的一把血刃。
“拿药来。”南柚对载素说。
“这伤口不是箭伤,是刀伤,难道是谁故意划伤的?”寒珠惊疑道。
“有些世家公子本事不行,惯会投机取巧,放出受伤的诱饵,勾出更大的猎物。”载素解释道。
这只倒霉的兔子,很有可能是谁故意划伤,放出来“钓大鱼”的。
给兔子包扎完,斜阳彻底隐去踪迹,暮色昏沉沉地罩上大地。一番追逐鏖战后,众人满载而归,山林周围扎起帐篷,篝火炙烤着战利品,肉香与酒香弥漫着冬夜。
南柚不想知道谁是最终的获胜者,也无意参与这场篝火盛会,只略略填饱肚子,饮了几口清酒暖身子,就与女皇告辞,带着应长欢,往落梅山庄去了。
落梅山庄是女皇用来踏雪赏梅的,每年冬狩皇室子弟都会在此歇脚。大雪时节,红梅遍地,恰是难得的盛景,可惜这会儿山庄里的红梅还都是花骨朵。
应长欢扭伤的脚踝已经揉了药酒,南柚与他一路同行,因顺路就将他送至门口。
“公主,长夜清寒,请早些回房歇息。”应长欢站在两扇木门前,同南柚辞别。
南柚颔首:“你也早些休息。”
应长欢微微一笑,推开屋门,缓缓走了进去。
屋中尚未点灯,窗户半开着,几缕明月的清辉透过缝隙,照出影影绰绰的轮廓,也照出桌前坐着的人影。
那是个扎着高马尾的玄衣少年,袖口用皮质护腕收紧,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匕首。刀柄处缀着的宝石殷红如血,如同魔王的红色眼眸,蹦出凛冽的杀意。
“你……”应长欢低声惊呼,一个音节刚出口,姜燃动作敏捷如风,瞬间掠到他跟前。那把冰冷的刀刃,紧紧贴着他的颈侧,寒意几乎冻结他全身的血液。
“嘘,别出声。”姜燃口型微动,眼眸如深不见底的黑渊,泛着丝丝红光。
门口的南柚与应长欢告别后,转身离开,方迈出一步,忽然身形凝住。
她敏锐地察觉出不寻常。
即便隔着木门,也无法阻隔空气里波动的杀意。那杀意浓稠如血,夹杂着地底生物独有的阴冷,疯狂涌动着,令人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毫不迟疑,抽出腰间的盘龙鞭,一脚踹开屋门,鞭稍扫向杀意的来源。
黑暗中,鞭子被什么握住了。南柚一眼扫过去,依稀能辨出两道人影紧贴着而立,白色的身影明显是应长欢。
南柚挥出一道掌风,隔开二人,抓住趔趄向后的应长欢,将他推出屋门:“走,别回来。”
姜燃欲追,南柚横步挡住他的身影,背在身后的左手掐了个法诀,屋门轰然合起,隔绝了屋外倾泻而入的月光。
霎时,少年森冷的眉眼隐入黑暗中。
姜燃绕过她的身体,向屋外走去,却又被她三两步转身,横在他面前,背部牢牢抵住门扉。
姜燃脚步顿住,垂眸看她。
少女仰起脸,脸上绽出清甜的笑容,高高兴兴地唤他:“阿燃。”
“阿燃,你还要躲我多久?”
“阿燃,你这般躲着我,是不是喜欢我呀?”
“让开。”姜燃的声音喑哑冰冷。
“阿燃执意追杀长欢,是不是……”南柚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像只红色的小蝴蝶,执意往他心尖上撞,“是不是吃醋呀?”
姜燃攥着匕首的五指,不知不觉用力几分,抿唇道:“没有。”
“我说过,这辈子只喜欢阿燃一个人。”南柚握起姜燃垂在身侧的左手,两只手掌包裹着姜燃的手,“但阿燃为我吃醋,我还是很高兴。”
她的掌心暖融融的,柔软细腻的肌肤,贴着他泛凉的指尖,暖得他无法抗拒。
“我不去找你,你也不来找我。”
“那日我说的是气话,作为一个女孩子,希望心上人来哄哄自己又有什么错。”
“阿燃,就算你的心真的是块冷冰冰的石头,我揣着捂着,总有一日,会把它捂暖。”
南柚自顾自说着,纵使姜燃不搭话,她也丝毫不见怒色,反而说道:“阿燃,以后我再也不会胡乱生你的气,你也答应我,不许再冷落我。”
“是你冷落我。”
南柚居然从少年魔神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委屈。
“那我们和好,好不好?”南柚说。
空气陷入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姜燃迟疑地点了下脑袋。
噫,比她想象得好哄。
南柚开心极了,转身打开屋门。
月光清亮亮的,映出应长欢颀长的身影。
南柚惊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应长欢道:“我担心屋里动静太大,有人来坏了公主的好事。”
“你没事吧?”南柚有些感动。
“无事。”应长欢摇头,摸了下颈侧被匕首划出的伤口,一缕细小的血痕,血珠已经凝固。
但他很确定,当时若南柚晚一步,他已经死在那卫国质子的手中。
卫国质子,果真不同寻常。
应长欢看向姜燃。姜燃如一匹凶狠的狼,隐匿在阴影里,黑布隆冬的,看不真切,只有手里那把雪亮的匕首,分外显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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