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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并不似平日里厚重毛绒窗帘遮住强化玻璃、电灯尽数关闭后的黑暗。
而是一种稠密的犹如被沼泽泥浆包裹一般，无法呼吸，看不到光亮，伸出手感受到的是缠绕在身体周围的犹如线状的黑暗物质。
在看不到的地方，一股力扯住我的头发，像是打猎时抓起奄奄一息的猎物的毛发一般，将我往上拽。
好痛啊。
疼痛感并非只来自头皮处，被那一拽刺激得全身的痛感都恢复了，皮肤传来了被针扎一样的刺痛。
“能够自愈□□的伤，却不能治愈自己的灵魂，果然还是残次品。”
传到我耳中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泛着水雾的毛玻璃一般，模糊不清。
“五年——不，大概还需要十年时间才能培育成功吧。”
我拼命地伸出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一只结实的有着紧实肌肉的手臂，他欲将手臂抽离，我感受到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伤痕的感觉，皮屑嵌入我的指甲缝。
黑暗当中传来一丝光明的缝隙，我模糊中看到了那个人额头上异样的缝合线。
对方放开了我的头发，任由我的上半身向着地面的方向下落。
迎接我的不是水泥地板的冰冷钝感，而是熟悉的怀抱，已经冰冷，但仍然安心得令人想哭泣。
121
“大家今天胃口都不好吗？”
说话的“人”是一只熊猫，听声音感觉有几分六七岁孩子般的奶声奶气，浑身毛绒绒的配合上黑亮的眼睛，让我很想对其上下其手。
但眼下我没有这个好心情。
“他是胖达。”坐在我对面的杰简单地介绍了这只熊猫。
“我知道他是熊猫，一看就知道吧。”我吐槽道，“把没用的信息告诉我，然后把真正需要介绍的东西给省略了。”
“胖达是胖达，不是熊猫。”胖达的反驳让本来就充满槽点的场面愈发混乱了起来。
是咒骸啊，而且是能独立行动、思考的那种高级货。
但在现在的我眼中，毛绒绒的外形已经是次要的存在了，我所清楚看见的是在咒骸体内的微弱燃烧着的三团火焰。
三个不完整的虚弱的灵魂。
杰的灵魂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黑色物质，有着细小可爱的触手，像是小小的黑色章鱼。
而我身侧的硝子的灵魂则如其名一般的玻璃物质，棱角坚硬且反射光线的无机质材料。
窥探别人灵魂形状，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被迫的偷窥犯，而这是过度使用咒力的后遗症。
……
几小时前。
闭眼睁眼，所有的血、伤痛、陌生的有着缝合线的敌人都不见了，外表看上去虽然衣服上有夸张的血渍实际毫发无伤的我，在医务室喝了一些葡萄糖水就顺利走出了医务室的门。
据夏油杰说，他发现我时，我躺在离甚尔不远处的空地上，倒在血泊当中，浑身上下都在渗出血水。
但不过几秒，那些血水就像电影里逆时片段一般，违反时间流逝回到了我的体内，身体上细小的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实际我还是感受到了疼痛，身体安然无恙不代表灵魂也平安无事。
我醒来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全身的微弱刺痛，那是从灵魂处传来的。
我的灵魂受伤了，因为擅自违抗了人类生老病死的规律强行将逝者的灵魂囚禁在我身边的缘故。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用手指抚挲右手中指的指环。
“大概是因为天气太阴沉了吧，梅雨季节刚开始，胃口也变得消沉了下来。”我拿起铁质餐叉，目标是摆在白米饭上的厚牛排。
从窗户窥探室外，视线内是被朦胧细雨染上湿润和雾意的高专一角，阴云连绵昭示着东京迎来梅雨季的事实。
其实有胃口的不只有胖达，我身旁的硝子也是食指打开，点了比往常多上一倍的食物，但没有喝酒。
“因为等一下还有工作。”硝子解释道，“拿解剖刀的手还是得稳住。”
“你之前可是说过，不喝上几瓶酒，完全没有兴致对青蛙下解剖刀。”和我一样没吃几口饭的杰，坏心眼地揭自己同学的底。
“今天的解剖对象不一样。”
并不吃竹子而是吃着双层鳗鱼盖饭的胖达问五条悟怎么没来。
杰说他那位六眼的同级生在宿舍里，不想出门。
122
被高专相关人士盯上的盘星教日渐显露颓势。
我的小叔叔，正像当天他在那辆芭比粉轿车中信誓旦旦说的那样，当上了盘星教最大的那颗墙头草，以几乎是自首的方式也向警视厅人士出具了盘星教非法集资经营的证据。
在暂住东京咒术高专的第五天，我的悬赏令被撤离，同时我也能够继续上学了。
在正教学楼的门口，我将行李箱放在一旁，拿着小组展示作业的演讲稿默背。梅雨季节的空气总是湿润的，如肺的空气也温润了许多。
看到从两边栽□□花的小径上走来的人，我放下手中的稿子，视线随着他那把黑伞。
杰走入教学楼时，将黑伞收起，伞尖点地时伞上的雨水滴落至在地板上。
“我还以为，这个时候你已经到家了。”杰跟我说道。
“我爸非要亲自开车接我回家，结果被工作缠住了，让我再等等他。”
“你右手上的戒指，之前都没见你戴过，就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你手指上。”杰的目光落在我右手中指的指环上，探究的视线，我却觉得视线在灼烧我。
黑褐色的戒指，设计简约没有多余的装饰，倒是有一道被划伤的痕迹。
我抬起手，端详这个指环。
我强行留住了甚尔的灵魂，最后那苟延残喘的灵魂留在我的中指上变成了这个指环。
“沙也加，下次欣赏你的指环时，记住要把手掌摊开，不要光举着中指。”
被杰这么一说，想到这个手势有些微妙，搞得我都尴尬了。
雨仍在下，不会变成倾盆暴雨，但也久久不放晴。
杰沉默了片刻像是在酝酿自己的情绪，但我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他说，他发现我时，我躺在离甚尔不远处的空地上。但那时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坠入黑暗，能感受到杰从甚尔的怀中将我托起，而我则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哭泣。
好久没这样了。
上一次还是在我们家的小狗死去那天。
我和杰将狗狗埋葬在后花园的泥土下，为它带来了矢车菊，然后我也抵着杰的肩膀哭得一塌糊涂。
“那个杀手——伏黑甚尔——和我有些关系，是我叔叔的前妻的入赘丈夫。”
“如果只是那种关系，你怎么可能哭成那样。”虽然是实话，但杰知道我避重就轻。
我低头用左手的食指与拇指将指环转了一周，思考着该怎么回答。
朦胧细雨中，一辆深蓝色的轿车缓缓驶入，我看到我的父亲撑着伞下车，向我走来。
我低下头，亲吻右手食指上的指环。
“那个人，是我的恋人。”
单方面的，维持着不健康关系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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