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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对错,大鼓能唬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胡县令台前喊道:“感谢武陵郡殷郡长,感谢各县县令,不辞劳苦,冒严寒来我们这个不起眼的小县城,为我们临源县的发展出谋划策。我们感谢你们,胡某代表临源县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说完一个弯腰作揖,引得台下民众一阵欢呼。
大鼓又一重击。
胡老爷冲大家一挥手:“我们更要感谢的是临源县的父老乡亲,《荀子》有曰,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台上在座堪称民众父母官,可是你们才是我们真正的衣食父母!是你们辛辛苦苦创建美好的家园,安居乐于,生儿育女。胡某代表临源县县衙所向你们说声谢啦!”说完,握拳四顾。
这我写给胡县令的开幕词,有些像土改时领导下乡说服老乡的官话。
可是,一千年七百年前处在封建统治的晋国,远没有现代社会开放。
此番言论,不敢说思想史无前例的先进,却明显带有领导农民起义的冒险意味。
台下人声鼎沸,叫好声此起彼伏。
场外宽敞些的,竟有人跪地叩首。
我侧脸看胡县令,见他面如猪肝,满腔热血像要从他宽厚的胸脯涌出。
身后有人小声嘀咕,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胡县令听见。
“殷大人,您以为这样合适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胡大人说他们是父母,那陛下他?”
“胡县令这是做什么,逾越皇权,平分天下?”
“殷大人,您都不敢妄言,一个小小的七品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狂妄?这,这,我等都脱不了干系呀!”
“大家说说,胡县令吃了豹子胆了,平白说些没用的话,我等下不了台哦!”
“......”
殷郡长指尖磕打桌面,低沉道:“......接着听!”
就见胡县令被人砸了一拳似地,身子不由弯曲。
重鼓再击。
胡县令僵硬着胸脯续道:“胡某依仗各位父老乡亲捧场,依仗各位大人撑腰,在此宣布,鼓励民众多生孩子多养猪。孩子养多了,种田种树,猪养好了,生小猪,买秧苗,种田植树,形成一个很好的产业链。让临源县不同以往,彻底摘掉贫困帽子!”
原定于拍卖中说的,胡县令此时说出,定是为了堵身后大老爷的嘴。随便说说倒无妨,当官的套话大话哪个不是信口得来?可是,利民政策可是不说着玩的。
我不会害了父母官吧,毕竟没兑现的东西,好容易让人抓把柄。
胡县令轻轻嗓子:“本县令经过多年考察和论证,人丁昌盛国家得以繁荣,所以本县鼓励民众多生孩子。凡家中有第四胎的,村部登记,上报属实后发抚育银,至到孩儿年满十五岁为止。银钱多少以当年县衙收入为主,多得多发,多生多奖。”
“好,说得好,胡大人,我们拥护你!”
“真有此事?老天呀,我耳朵不会出毛病吧?”
“......”
从没听说过多生孩子有奖励的,各个面带惊慌,好像听错了。
一排大佬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胡县令生怕被人追根究底,挥手让大家冷静:“下面由欧阳举人宣布对联赛结果。”
好不容易轮到举人老爷露脸。
他为今儿露脸不知下了多少工夫。从穿新衣照镜子呲牙摆表情,到叩拜菩萨三征服妾室找自信,平生从没如此郑重如此神气。
兴奋过头,三天三夜不得入睡。
结果是晕晕乎乎,脑袋瓜都不机敏了。
刚才听胡县令一番慷慨激昂的口号,瞥过殷老爷阴阳不定的脸,死读书读死书,政治觉悟极其敏感的欧阳举人立马嗅出其间不对,再也顾不得亲家不亲家的,巴不得从不认识胡县令,最好立刻马上闪人快走。
正琢磨着找什么借口离开,就见他拿稿纸的手微微发抖,欧阳小心提醒:“爹,反了,反了。”
本已惊弓之鸟的举人老爷哪儿知道他拿反了稿纸,只一句话害得他头脑发蒙,双腿打颤,眼皮儿直翻。
好在随身仆人挺身抱住临时发了癫疯的举人老爷,火上浇油道:“公子说得对,反了,的确反了。老爷,反了,反了呀你。”
举人陡然崩溃,扑通跪地,浑身打筛子般嚎啕大哭:“......不是小人,老爷我,不是小的呀!殷老爷,您替小民做主呀!”
有谁如此大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反朝廷。
大家目光全集中在那叠高高堆起的“答卷”上,都想看看“反”从何来?
胡县令身子僵硬,勉强站直,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骇。
同举人老爷一同阅卷的老爷面面相觑,尤其不知欧阳举人唱的哪出戏。
含而不露的殷郡长冷冷道:“拿上来,本大人评评。”
立刻有人递了过去。
殷郡长越看眉心越紧,一共三幅对子。第一幅,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下联,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
说的是莘莘学子勤勉读书的画卷。
殷郡长盯着第二幅愣神,上联,千丈深渊藏世外夔龙,下联,万丈嵯峨立人中麟凤。
咬文嚼字地讲,这幅涉嫌龙凤之说。且不说龙凤乃皇室专有,普普通通的县衙出这么个对子,若人人贴自家门口,不反了天?
旁边有人捻着胡须道:“好呀,妙哉,前有寒窗苦读,后有蛟龙出山。我武陵郡才子世代辈出,此乃我大晋之幸也。”
说话之人乃鼎城县吴老爷。
吴老爷年纪比胡老爷大许多,两人私交极好,最先来县城的给胡县令捧场。吴老爷家的嫡长孙都快四岁,同胡老爷开玩笑说,若大夫人此次诞下千金,两家结小孩亲家,若诞下男孩,结为金兰。
胡老爷笑而不答,倘若如此,岂不掉了辈分?
此时吴老爷肯为胡县令说话,定是铁了心维护。
也有站殷郡长这边的,但在胡县令的地盘上,两害相权取其轻,只得夸字写得好。
殷郡长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若就给胡县令戴个“逆反”的高帽子,台下民众恐怕不乐意。
就连建康城那些文武百官听了都好笑,何苦轻贱自个,没事找事。
殷郡长勉强点头。
台上交头接耳,台下闹哄哄。
前面的上官玉锦实在忍不住,大声道:“各位大老爷,那个‘惟楚有才’,小的对‘天下尽知’,可是入了各位大人的眼?”
众人一哄而起,各自大声叫嚷。
其实台下早就按耐不住了,特别是大老远赶来花铜板住店的读书人,哪个不是眼巴巴争相一睹胡公子风采,趁机展露才学,好结识一番?
他们远远瞧着举人老爷神经质般跪地抽搐,还以为有人徇私舞弊,掩埋佳作,便仗着人多一同叫嚣。
胡县令反而镇定,他把举人老爷扶起,话中有话:“亲家,没听过你身有隐疾呀。”
知父莫如儿,欧阳上前两步,垂头丧气:“爹,我说您纸拿反了,不是造那个反。”
举人老爷恍然大悟。
尤其听见“亲家”二字,醒悟一般,拍拍胡县令的手背,嘶哑道:“在下老了,考虑不周,在下错了!”
举人老爷挺直脊背,使出全身力气道:“‘惟楚有才’的下联是‘於斯为盛’。到场之中,有不服的么?”
这句话险些让殷郡长下不了台。
他对下联本有歧义,惟楚有才,於斯为盛,这不是自立王国么?
朝廷本对他不满,这再来个口吐狂言,还要人活不?
正想找茬为难,就见胡县令满面春风冲殷郡长施礼:“恭喜殷大人,若非殷大人领导有方,小小临源县何来底气?在座各位你们说是不是?”
好一个反问,哪有敢说个“不”字?
殷郡长迎着众人热切的目光,不可置否。
举人老爷举起双手,宣布:“下面有请才子胡皓柏!”
轿帘被挑起,胡皓柏迈出大长腿,不紧不慢走出。
他外披白色裘毛披风,光鲜照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向下一扫,只听得“轰”地一声,黑压压的人群中像了扔炸药包,许久安静不下来。
世间所有赞誉,在胡皓柏这个酸不唧唧的笑脸面前,黯然失色。
胡皓柏这个衣服架子果然不让人失望,亏我慧眼识珠。
我斜嘴坏笑,胡皓柏呀胡皓柏,要你平日里横,这回被人围观的滋味不好受哟!
要是我,左一个飞吻,前边的观众,我爱你!右一个挥手,后边的群众举手机......煽情要领你不懂啊!
“哎呀,胡公子看见我了,在冲我笑呢!”前排一位小姐忍不住捂嘴尖叫。
“他分明是在看我呢!你看你看是不是呀,娘亲,你快说话呀!”一位女子忘情地抓住她母亲的手摇来摇去。
我心得慌,把你爹叫来也没用,你娘有想法喽!
后面的观众更加疯狂,为了多看上大公子一眼,竟然拥挤。
尽管人群左右摇晃,那位肩扛小妹的男子稳稳站住,这让我很意外。
轮到欧阳住持拍卖。
他被他亲爹盯地浑身发毛,扯破喉咙,嗓音提不上去:“各位乡亲,在下欧阳书白,在此主,主持......拍卖胡公子......”
台下一阵哄笑。
他自个也觉不对劲儿。回头看胡皓柏抿嘴直笑,匆匆说道:“前面留座位,有意的请出价!”
举人老爷没有骂他,相比自己失态,儿子比他强。
人群一片哗然。
有人说:“二十两一位!”
“三十两一位!”
“一百两两位!”
“二百两两位!”
霸气,凭空提高百两。
大家伸头一看,是那兄妹俩。
芷兰撅嘴嘀咕:“真儿笨蛋,买一位不就得了,两人坐一个板凳,白花两人钱。”
我小声道:“不是给咱们了么?多几个大傻多好!”
小影没见过世面,唉声叹气:“屁股没坐热,凳子就给人搬走。我看他们站着挺好,有钱烧得慌。”
“二百两二位,请就坐!还有出价的吗?”
“......一百五十两!您坐!”
“好,二百两一位!”
“五百两两位!”
“.......”
“八百两一位!”
“最后一位,请您入座!”
看热闹的不住叫好。
也有人抱怨:“座位都拍出几百两,胡公子的字不上天才怪。”
“可不是吗,千金难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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