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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庆十七年,五月初五。
明德巷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红彤彤的花苞好似喜庆的大红灯笼,在仲夏的阳光里招摇。碧绿的叶子地毯一般铺开,其中星星点点掩映着白茉莉和粉月季,可谓百花争艳,一片盎然。
李婶的娘家表姐从天京城到临溪来看她,刚到巷口,扑鼻而来阵阵清香,满目生机,不由得惊道:“哟,我这两年没来,这明德巷怎么大变样了?”
李婶笑道:“我们这儿,来了个天仙似的姑娘。”
表姐不相信,拉长了语调道:“你莫诓我,天仙似的姑娘怎么会住这里?”
“她是木婆婆的侄孙女,前两年与夫家和离了,就搬到这来了。这姑娘啊命苦,和离时不知道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硬是生了下来自己抚养,本来就不富裕,现在更是过得困难。不过她可能干了,明德巷以前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她来了之后,先是自己种上点花草,弄得漂漂亮亮,后来邻里街坊也都让她帮忙打理,你瞧瞧,现在这明德巷多漂亮,四季都有好景呢。”
“哟,这么勤快,回头让我见见。要真像你说的那般好,我倒有个活儿介绍给她。”
“什么活儿?”
“京城有位世家子弟,叫沈明,最近搬到了临溪镇。这位沈公子对园子里的植物造景要求很高,一直想找个有能耐的花草匠,已经看了好些人了,可都不合适。我看呐,你说的这姑娘倒是挺合适。”
“哟,那敢情好!不过这姑娘性格有些孤僻,不爱说话。”
“这是好事儿,那些个高门大户,最不喜下人乱嚼舌根,说的少做的多才能得主子喜爱。”
“那一会儿带你见见。”
两个妇人一边赞叹着巷中风景,一边聊着“天仙似的姑娘”,而这话题的中心人物,柳渊澄,此刻正在镇上的药铺里买药。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小丫头。小丫头一手牵着柳渊澄,另一只手含在嘴巴里兴致勃勃地砸巴,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好奇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她便是柳渊澄的女儿,木非非。
当年柳渊澄原本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可突然一天晚上,她竟梦到一个女娃娃抱住她的腿使劲哭着喊“妈”,醒来后她与木婆婆商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现在,木非非一岁了,已经学会了叫“妈”,天天跟在柳渊澄后面撒娇淘气。
柳渊澄拎着给木婆婆治疗头疾的药刚走出药铺,忽然发现处方不见了。她连忙停下脚步翻找,一个没注意,木非非猛然脱离她的手,径直往街上冲。
药铺的斜对面是一座外观雅致的宅子,上挂“沈府”牌匾。宅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有一位青衫男子正弯腰从车厢中下来,脚刚踩上马凳就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道:“爸。”
青衫男子过耳却不闻,看也未曾看上一眼,待他下马车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那个孩童叫道:“爸。”
声音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男子转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翘起嘴巴冲他笑,摇摇晃晃迈着步子似乎想与他亲近,但还没走几步,一旁冲过来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一把把小女孩抱走了。小女孩很不乐意,嘴巴一咧似乎要哭,不甘地挥了两下胳膊,嘴里啊啊叫着表示抗议。
男子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继续向宅内走。下人上前躬身道:“公子,袁小公爷已经到了,在堂中等您呢。”
“好。”青衫男子点点头,快步走到正厅弘毅堂,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好友袁契手里盘着一串??香念珠,笑吟吟地站在廊下等候。袁家和孔家是世交,袁契是宁国公袁琅的儿子,现在兵部任主事。
“哎哟我的孔大公子,许久不见,你怎么清瘦了?”袁契一见他绕过影壁而来,远远地就开始大呼小叫。
“我告诉过你,我现在化名沈明。”孔聿黎微微瞪了他一眼,迅速将他拉进堂中,待两人落座后又道,“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早就想来了,只不过最近京城出了些事,耽搁了。”
“你是说王显将太祖亲手立下的‘宦官不得干政’铁碑移走的事情?”
“你果然消息灵通,是翰林院的人告诉你的吧?”
“王显专权,只知贪污受贿排除异己,迟早误国。我正暗中收集王显罪证,寻机再上疏。”
“孔兄,皇上知道铁碑移除之事后都没训斥王显,而且一直尊称他为‘先生’,可见圣眷正浓。你先前屡次得罪他,被罢免了翰林院的官职。幸好你是孔圣后人,若换成一般人,一顿廷杖还能少得了?现如今你隐居临溪,何不远离朝政,逍遥自在?”
“我私下搬到此处,正是为了躲过京城的耳目,安心谋划扳倒王显之事。何况你不也看不惯王显么,怎么还劝起我来了?肯定是我爹找你了!”
“孔将军从大同给我父亲写信了,让我多劝劝你。王显根深蒂固,想除掉他,绝非一日之功,急不得。”
“这里不是京城,我也没顶着孔家的名头,外面的人只知一个叫沈明的人在此地准备科举,没人会注意。”孔聿黎微微向前探身,一脸郑重地在袁契面前拱了拱手,“袁兄,京城那边若有动静,你可得告诉我啊。”
袁契刚饮了口茶,听孔聿黎这么一说差点喷了出来,无奈道:“哎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临溪,椅子还没坐热,倒先被你安排了活儿。”
孔聿黎摇头叹道:“王显就像一个恶疮,若不清除,大琰就完了。”
袁契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我岂能不从?放心吧,我会盯着他的。”
“多谢袁兄。”孔聿黎微一拱手,冷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袁契站起身来,双手盘在背后,微微笑道:“正事儿聊完了,我第一次来你这新宅子,难道不带我参观参观么?”
孔聿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同走出弘毅堂,穿过一条长廊,走到庭院中。
这宅子面积不算小,但是——
“这园子好是好,不过园林布局实在是呆板重复,你住的东跨院和客房所在的西跨院从外观上看竟毫无二致。幸好西跨院现在没住人,否则也太容易走错了。还有,这些花卉植物都无趣得很,没有精巧的味道。”袁契走了一圈,对着一片被前主人修剪得毫无美感的盆栽评论道。
“这布局是没法改了,至于花卉,我倒一直想找个合适的花草匠,可遍寻不得。”孔聿黎搬到临溪已一月有余,为了避免麻烦,他只带了自己的心腹,府中其他干杂活的下人都是当地找的。他在生活起居各方面都不算讲究,唯独对园内花草要求很高,不仅需要花草匠善于布景,还必须善插花,每日都要用新鲜花草摘插瓶中送到他的书房。
要求这么高,能胜任的人自然难找。
袁契劝道:“你只是在临溪暂住,没有合适的就罢了。你现在无官一身轻,别一门心思琢磨王显的事,也该想想自己的婚事了。”
孔聿黎一听这个就烦,本来就清冷的眉眼更是拧了起来,郁郁道:“怎么又提到这事儿?是不是我爹让你当说客的?”
袁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一年多前在郁兰茶坊的那件事情对你的影响很大,后来柳家又出了那样不堪的事情,着实让你失望。可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呀。”
听到“郁兰茶坊”四个字,孔聿黎的脸更沉了下来。德庆十五年他高中状元后不久,与几个同科进士去郁兰茶坊喝酒,结果他因为身边从未有过女人而被嘲笑,后来更是被其他几人故意灌醉下药。直到他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躺在红罗帐中,身旁的床单上残留着一块干涸的血迹,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他身为孔家后人,向来克己复礼守正循道,却不曾想竟然在鱼龙混杂的青楼中与来路不明的烟花女人有了关系,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那天,他浑浑噩噩地从郁兰茶坊回到了家,大病一场。从那之后,他便不喜女子近身。
一个月后,他听闻他的未婚妻柳渊澄与别人有了瓜葛,怀了孩子还发了疯,更是觉得世间女子皆不可信,从此就断了结婚的念头。现在袁契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着实让他烦闷,于是,孔聿黎板着脸,生硬而敷衍地向袁契拱了拱手:“鄙人不孝,顽劣不堪,这辈子是改不了了,袁小公爷不必在我身上费口舌。”
袁契向来与他志趣相投,知道他直来直去的脾气,一时哭笑不得,只得另起别的话题。两人又聊了许久,袁契再一望天色,该回天京城了。
孔聿黎送他走到府门口,两人依依话别,临上车之际,袁契特意叫来孔聿黎的心腹郑永,嘱咐道:“郑永,你家主子有心结,你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得多为他谋划。他不近女色,不知女子的好,你得让他多接触,明白么?”
郑永知道袁契的好意,也知道这是孔升将军的意思,便一个劲地点头道:“小公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公子!”
“嗯。”袁契见郑永机灵,很是高兴,他没忘记留意孔聿黎脸上精彩的神色变化,上车后还冲车下的人露齿一笑,朗声道,“回见,沈公子!”
而一直沉默的孔聿黎气得暗暗咬牙切齿,原本白皙俊逸的脸庞上浮起一抹恼怒而尴尬的神色,直到袁契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冷哼一声,转身回府。
【小剧场】
聿鹅:我打死也不结婚,打死也不娶妻,打死也不生子!
小凌子:好的,真香定律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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