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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重生后我在未婚夫家当花匠 > 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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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拿起竹筒,用刀挖开一小半,将两头削成三角状,如舟船之形,再在竹舱中铺上浅浅一层花泥,摆上几块黑石,这花器就算准备好了。她起身去园子里走了一圈,很快就抱着一捧花草回来。

    一阵修修剪剪之后,她将细长半弯的木槿枝条插在船头,正中插上一朵盛放的粉荷,侧部斜插萱草和石榴,船尾布置了一些绿茸茸的碧叶。在她巧手设计之下,就连外行人钱婶都品味出这花舟的飘逸灵动。

    钱婶心中暗喜,看柳渊澄一直不讲话,正想为她吆喝两句,就听到她柔柔的声音响起:

    “郑大哥,府里有冰么?能不能匀我一些?”

    郑永点头,便安排人去取,很快,一大块冰就送了过来。

    柳渊澄用斧头将冰劈开,徒手挑拣了十几块相对规整的冰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铜盘之上,最后再将竹筒放在冒着冷气的冰块上。

    柳渊澄指尖冻得通红,她快速搓了两下,将铜盘推到郑永面前,福身道:“郑大哥,好了。”

    仲夏之时,天气炎热。铜盘的金属光感,叠加冰块的晶莹剔透,丝丝缕缕的冷气在竹筒周围不停升华,一艘满载鲜花的青竹小舟仿佛随时要游动起来。

    钱婶看到最后这点睛之笔,一时竟忘了说话,倒是郑永反应快,立刻吩咐人把花作送去孔聿黎的房间,又十分客气地亲自送钱婶和柳渊澄到了府门。

    “钱婶,木娘子,公子看过之后如果满意的话,会有人上门告知的,请耐心等候。”郑永道。

    “您受累了,那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钱婶热情地向郑永道谢,而一旁的柳渊澄没有说话,只是向郑永福了福身,便跟着钱婶离开了。

    这木娘子性子倒是淡泊,看上去是个稳重可靠之人。郑永越看越觉得合适,便立刻去到孔聿黎的书房汇报此事。

    书房中,孔聿黎正斜倚在南官帽椅上,手握一卷《东坡七集》随意翻看,旁边的小几上摆放着柳渊澄的青舟。

    郑永敲门进来,躬身道:“公子,这花作您认为如何?”

    孔聿黎放下手中的书,瞥了一眼雾气缭绕的花舟,淡淡道:“花艺一般,不过匠心还算独特,勉强可入眼。你与他聊过,感觉如何?”

    郑永知道公子心高气傲,能给出这般评价已经算是很高的了,便道:“这位匠人对植物造景造诣颇深,许多观点都与公子您的看法不谋而合。而且她为人稳重,闲话很少,可以说是这一个月来最合适的一位了。”

    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品质。做下人的,关键不能嘴碎,否则府上主子的事情都传到外头去,那还得了?于是孔聿黎赞同地点头道:“此人家世如何?”

    “此人名叫木三娘,家住明德巷…”

    “等下!”郑永还没说完,就被孔聿黎不悦地打断了,“她是个女子?”

    郑永连忙解释道:“公子容禀。木娘子她一年多前与夫家和离,带着女儿一起生活。”

    孔聿黎闻言,脸上严肃的表情才稍稍缓和。听到木三娘有个女儿,想来必定是三四十岁的妇人,倒也不会惹来什么麻烦,便同意了:“既如此,那就定下她了。你去拟一份契约,让她签字。”

    “木娘子目不识丁,是否让她画个押就行?”

    “嗯,让她尽早来吧,这园子该修整了。”孔聿黎说完,在柳渊澄的花舟旁燃起了一炷清香,又拿起《东坡七集》翻看起来。

    当天,柳渊澄就收到了喜讯。木婆婆也很高兴,拿出最后一点积蓄说要给她买件新衣服。柳渊澄坚决拒绝。而木婆婆却说,去到主人家要留个好印象,更不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让其他下人看不起。柳渊澄拗不过,最终买了一条牙白色短褙长裙,第二天就去了沈府。

    出乎意料的是,她一直没见到沈府的主人沈明,前前后后都是郑永安排她府内的工作。她后来才听其他下人说,沈明此人深居简出,除了客人来访或者有事出府,他一般都待在自己的书房和卧室。

    而沈明似乎遵循着“用人不疑”的原则,好像十分放心她,除了最开始让郑永让她画了一份园子改造图,就再也没有过问她任何事情,所有大小事项都由她拍板决定,就连每日送去书房的花作都按照她的想法来设计。

    柳渊澄待了几日,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份好活计。且不说月银丰厚,工作自主,最重要的是,她原本一想到要与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主人单独打交道,整个人就本能地发憷,现在好了,沈明根本不见下人,所有麻烦通通都不存在,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

    所以,她格外珍惜这份工作,每天到了沈府就是埋头苦干,有时甚至还帮着做一些其他的杂活。一个多月的时间,沈府花园就焕然一新。

    这一日,孔聿黎收到一瓶鲜花,数条红蓼交错共插,芦花在边,点缀以野菊和田基黄,颇有水国清韵之姿。他欣赏了片刻,想到这一段时间,花草匠送来的花作确实很对他胃口,便决定去会一会她。

    他走在园中,只见庭栏旁的盆栽已经被移走了,换上了枝叶繁盛的树木,原本园中一块荒地铺上石子种上九节菖蒲,长势葳蕤,香气韵远,许多地方都可以看出匠心独运的变化。

    他越看越满意,听郑永说木三娘在池塘的水榭边,正举步要过去,可走着走着,却忽然在一面漏窗下停了下来。

    举目望去,方形歇山顶的青瓦水榭前,一个年轻女子背对着他站在团团芭蕉之中。她身穿牙白色粗布衣裳,从背后可以看出她窈窕的身形。为了干活方便,她将袖子挽至手肘,两段藕臂露出来,随着她修建花草时手臂的移动,白皙得耀眼的皮肤几乎把阳光折射进孔聿黎的眼眸。

    剪完一边的枝叶,她朝侧边转了个身,精致的侧脸落入孔聿黎的视线。她的鼻子挺拔却不尖刻,嘴巴立体却不过分突出,柔软的发丝乌黑浓亮,鬓角散落的碎发松松地垂着脸颊一旁,勾勒出她流畅柔和的脸廓线条。她丝毫不知有人注视着自己,只是那样专注而安静地做着手中的事情,一举一动都好似瑶池边侍弄仙草的神女。

    只可惜,这样的美人美景,有人却欣赏不来。

    漏窗后的孔聿黎只觉脑中一炸,心底忽然升腾起一股燥气,立刻拉下脸来,转身质问郑永道:“郑永,你怎么管事的?怎么有来路不明的人入府,还不赶出去?”

    郑永忙解释道:“公子,她不是来路不明的人,她就是木三娘。”

    孔聿黎一愣:“木三娘?就是那个和离了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妇人?她不是个四十多岁么?怎么看着这么年轻?”

    郑永尴尬地笑了两声:“公子,木娘子她今年二十。”

    孔聿黎仔细回忆了下郑永上次说的话,好像确实没提到过她的年龄,只是自己听到她的家世误以为是个中年妇人。他又转头扫了一眼那个专心劳作的人影,剑眉一敛:“她在我府里不合适,给点银子打发走吧。”

    郑永一听都快哭了,心想这府上全是男丁和婆子,好不容易招进来一个年轻姑娘,公子还要赶走,难不成真要做和尚?他忙道:“公子,木三娘老实本分,在府上也没犯错,而且咱们和她是签了契约的,随意把人赶走是不是不太妥当?”

    孔聿黎斜眼瞥了他一眼,怀疑道:“你为何替她说话?难不成收了她的钱?”

    郑永真是哭笑不得,连连拱手:“公子,我怎会做那种事情?而且木三娘家中贫困,上有六十多岁身体有恙的长辈,下有嗷嗷待哺的女娃,据说五月份才刚满一岁。她人又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清早到了府上就是埋头干活,天一黑就回家,哪里会来贿赂我?更何况,她做的活计确实不错,无论是园艺还是插花都算有些品味,我看公子您不都还挺满意的么?”

    孔聿黎立刻飞出一对眼刀子,可他虽然生气,但也无法反驳。在知道她的真实情况之前,他确实十分满意。

    他思忖片刻,心想这木三娘为了糊口也不容易,反正平时极少会面,留她在此也无妨,于是便道:“既如此,那你盯紧了,莫让她干出不合礼法的事情。还有,以后不要让她靠近我的书房,每日的花作你去替我取过来。”

    主子竟对年轻女子避嫌到这种程度,郑永也只能无奈地暗叹口气,面对这无故多出来的工作点头称是。

    孔聿黎自从知道木三娘的存在后,更加小心翼翼,整日醉心读书,闭门不出。

    直到七月初七,他的几个好友从天京城特意赶到临溪镇,他才换上一件青衫锦袍,翩翩出了门。

    来人都是他在朝中的好友,也都和孔聿黎一样是反对王显的直臣。席间,他们便讨论起最近京中的态势。

    “王显现在只手遮天,他的那些孝子贤孙狗仗人势,作恶不停,当前的朝局是法度废弛,一片混乱。言官们上谏的折子一封封递上去,却是石沉大海,全都被司礼监压了下来,根本无法上达天听。不光是京中官员弹劾他,地方上的奏疏也多如牛毛。这几年王显派人到山西、陕西等地收矿税,乘机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说话的是翰林院侍讲俞炎,他言语间十分激动,端着酒杯起身痛骂。

    御史石亮紧接着愤慨控诉:“可不就是,前阵子,王显派他干儿子去山西征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导致近十个州县民变了。后来虽被镇压,但此事上报中央后竟毫无反应,税继续收,人继续横,这样下去,家国危矣!”

    “民变?”孔聿黎大惊,“这么严重的事情,陛下也不管?”

    石亮解释道:“这段时间陛下一直久居豹房不出,政事都交给王显处理,他恐怕根本不知道此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孔聿黎气得在酒桌前来回踱步,“陛下纵容王显,是因为以为王显是个言听计从的好奴才,若陛下知道王显背地里干了这么多有损国本的腌?勾当,必定饶不了他。所以,我们必须将这些情况面呈陛下!”

    石亮道:“孔兄,你说的轻巧,可陛下已经许久不上朝了,只有内阁大学士和司礼监的宦官才能见到他。司礼监自然不会瞎说,而那些阁老们为了推行政策,也不敢轻易得罪王显。所以,外头沸反盈天,可皇帝的耳边确实一片清静啊。”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直谏?”

    “陛下人都看不到,怎么直谏啊!”

    孔聿黎绕着桌子转了几圈,忽然道:“我倒是想到了个办法。每年八月二十七,陛下要在文庙举行祭孔大典,文武百官和孔氏一族都要参加,我亦会列席。我想借此机会上疏弹劾王显,直接将其罪责面呈圣上。”

    两人闻言,异口同声地惊呼:“你…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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