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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婆婆面露愧疚,微微垂眸道:“我说你是高门大户跑出来的丫鬟。”
柳渊澄松了一口气,摆手道:“无妨,我知道沈明一定会问为何我识字,所以没关系,这一点他迟早会知道的。”
她看着烛光中白发苍颜的木婆婆,这才是真正大智若愚的仁者,保全了她,也保全了她那颗脆弱不堪的自尊心。虽然木婆婆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但也许早已洞若观火地看穿了一切。
想起她的身世、她的过往,柳渊澄现在还是会心痛。虽然她现在叫木三娘,早已与现在天京城中的柳府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可柳家的血脉依然在她身体里流淌,柳家的列祖列宗和父亲柳正依然在她的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而那个王路昆,与上一世柳家的悲惨覆灭到底有没有关系?他的背后,又是何人?
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靠她自己是查不出来的,只能依靠沈明。
从这一点上说,她和沈明是坐在一条船上的。
柳渊澄认命地闭上了眼睛,随即睁开,向木婆婆轻轻点了点头:“婆婆,我休息几日,再去沈府。”
“好。”木婆婆慢慢露出微笑,“对了,李婶的侄子两日后娶亲,在临溪办酒席,李婶邀请我们一起去。只是我年纪大了,不喜欢热闹,我就在家里带非非,你去代我吃个酒,道声恭喜。”
“好的,婆婆。”
两天后的傍晚,瑰丽的霞光布满了半片天空,太阳挂在西边的穹幕上,散发着最温柔的光芒。
这是难得一见的火烧云,临溪的百姓们纷纷驻足远望。李婶侄子家的酒席已经摆出来了,大家都说,这是上天降下的吉兆,新郎新娘这辈子一定甜甜蜜蜜白头偕老。李家人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可临溪镇里有一个人,却是焦虑不堪,无暇欣赏。
孔聿黎低着头,在弘毅堂前来回踱步,坐立不安。他两日前给袁契写了一封信,请他过来研究暗器的事情,按理说今天下午人就该来了,可太阳都要落山了,袁契还没见着人影。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公子!”郑永忽然跑过来,脸上带笑,“袁小公爷到了!”
孔聿黎长舒一口气,疾步走到大门前,只见袁契正从街口慢慢走过来,手里提着两坛小酒,看起来没精打采。他身后跟着一个车夫打扮的人,身上背着一个竹筐。
“你这是怎么了?你的马车呢?”孔聿黎连忙迎上去,接下他手中的酒坛。
“别提了,马车坏了。”袁契垂头丧气,两条长眉都拧成了倒八字,“我们走到半路,车轮突然断了,要不是我命大,就被甩出车外了,现在哪还有命来见你!”
“那你一路走过来的?”孔聿黎有些感动,天京城到临溪有五六十里路,为了赴约,袁契恐怕至少走了一两个时辰。
“可不是嘛!”袁契扬起下巴,指了指酒坛,“还有这些,都是我特意带来给你的。”
“这是什么?”孔聿黎放到鼻下闻了闻,疑道,“酒?你不是知道我不饮酒么?”
袁契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道:“这可是浙江进贡上来最上等的青梅饮,宫里赐下来两筐,我喝过了,这玩意儿根本算不上酒,就那么一点小劲儿,才带来给你尝尝。哎你不知道,马车坏的时候,碎了好几坛子呢,仅剩的这些我都舍不得扔,提着走了几十里路。怎么,沈公子不赏脸啊?”
孔聿黎看着袁契蔫了吧唧的样子,真是忍俊不禁,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努力憋笑:“好好,我今晚就陪你喝。走,咱们进去说。”
进了府,袁契洗手净面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回到平时风度翩翩的状态。此刻,他坐在弘毅堂中,一边听孔聿黎讲中元节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边慢条斯理地饮茶。
“如此说来,你原本在祭孔大典上揭发王显的计划已经泄露出去了,那你打算怎么办?”“都怪我一时大意,王显有了准备毁了证据,此事只能暂时搁置,等待合适时机再行上谏。”
“王显对你肯定早有防备,知道你就算辞官也不改心志,所以派出了朱大娘这种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潜入你府上当奸细,唉,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不过对于此事仍有疑问未解。”孔聿黎拿出六角暗器,“你是兵部主事,对这些用器应该很了解,可见过这类暗器?”
袁契接过来仔细一看,忽然十分严肃地拢起眉峰,道:“这铁的用料很不一般,是由玄铁制成。这种材料较为贵重,通常都是由兵仗局统一管理。”
“按你的意思,这邪门的暗器竟是由兵仗局生产的?”孔聿黎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他王显还真是一手遮天,竟敢把兵仗局搞成自己的私库!”
袁契摇头道:“不可能的,我们兵部与兵仗局打过交道,他们绝对没有生产过这种邪门的暗器。而且玄铁的进出账都要过兵部,我们都严格把控,不会外流的。”
孔聿黎眸光惊跳:“那…难道是有人偷了玄铁?”
“我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就是王显,毕竟内府二十四衙门,早就唯他马首是瞻。”
“孔兄,你得有证据啊。当今圣上向来宠幸王显,而且现在陛下为了贪图享乐都不住在宫里,天天待在豹房,朝事全扔给宦官。你如果空口无凭就指控王显,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奸贼误国,奸贼误国!”孔聿黎越想越气,腾地起身在堂中焦躁踱步,心中苦闷至极。
袁契亦无言,无奈摇了摇头,又拿起暗器端详片刻,道:“这个暗器的形状很少见,强光之下,其表面还有花纹,这个花纹…总觉得有点奇怪。或许…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
孔聿黎立刻止住脚步,道:“谁?”
“当代衍圣公。”
“我大伯?”孔聿黎一愣,“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你大伯见多识广,博古通今,不是号称‘博物君’么?我觉得你找他问问,说不定会有突破。正好这段时间为了祭孔大典他就在京城,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他。”
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去大伯孔朝那里碰碰运气。孔聿黎一想,事不宜迟,干脆明日就回一趟天京城。
“多谢袁兄你跑一趟,这些信息对我很有帮助。”孔聿黎心中有了底,抬头见天色渐晚,想到袁契辛辛苦苦走了远路还没吃饭,伸手一摆邀请道,“袁兄饿了吧,咱们吃饭去。”
袁契理了理衣裳,慢慢站起来:“哟,你可算想起来吃饭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修仙呢。”
孔聿黎闻言赧然,拱手道:“是我招待不周,袁兄,今日你辛苦了,我陪你喝青梅饮。”
“还算说了句人话。”袁契鼻子一哼,探头朝门外看了看,又道,“对了,你府上那位花草匠呢?”
“怎么?你惦记她?”孔聿黎语气微转,不知怎的,略略冷下来。
袁契以为他在生气,好心劝道:“人家木娘子救了你的命,又平白无故被你冤枉,你倒好,竟生人家的气?孔聿黎,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吧。”
两日过去了,她还没来。孔聿黎想起她离开时未置可否的回应,也不知她到底还来不来,又不好派人去问,心中不免烦乱。
袁契以为他还在忧心朝局,便继续开导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显坐大到这个地步,你想扳倒他,不能急于一时。日子还得过下去,你的生活里又并非只有这一件事。说真的,你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话一绕,又说回了这个话题,孔聿黎更是郁郁:“怎么又来催?你这语气越来越像我爹了。我说过了,我不想成亲。”
袁契语重心长地拍拍他,道:“这不是催,这是让你慢慢克服心魔。柳渊澄的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你还在耿耿于怀。”
骤然听到“柳渊澄”这三个字,孔聿黎全身一震,立刻拉下脸来:“不要提那三个字!”
袁契遗憾地摇了摇头:“唉,想当初柳渊澄也算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才女,性子极静,极少出门,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你和她从小就有婚约,本来应是一对璧人,也不知她怎么会变成后来那样,最后竟似人间蒸发一般失踪了…”
孔聿黎脸上青筋跳动,恨恨道:“失踪?哼,肯定就是跟野男人双宿双栖了呗!我孔府哪点对不起柳家了,她做出那种浪荡事情,后来人跑了后,我爹还看在柳尚书的情分上,亲自去陛下那里求情,结果不知哪句话触怒了王显,被‘赏’了一顿廷杖。这口气,我这辈子都咽不下!”
“是是是,你和孔将军都是虚怀若谷的人,孔将军为了老友的女儿,不计前嫌为她说话,以至于惹恼了王显;你为了父亲,心甘情愿替他承受廷杖之罚。父慈子孝,真是让人感动。唉那柳渊澄,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来路不明的野男人,错失了你这么好的夫婿,真是没福气啊…”
“好了好了,越说越奇怪,怎么感觉你在骂我呢。”
“我哪敢骂你,我是劝你,不能因为一棵腐坏的树就忽略一片森林。像柳渊澄那样举止不检点的毕竟是少数,世间还有许许多多像木三娘这样心善人美的姑娘,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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