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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重生后我在未婚夫家当花匠 > 试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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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孔聿黎带好围面,背上给明德巷百姓的干粮,趁着夜色出发了。

    明德巷已经被封了七日。里面的人病的病死,饿的饿死,还活着的人早已没力气再闯关,外面的人更不可能进去,所以巷外看守的衙役也松懈了不少,懒洋洋坐在门口打着小盹。

    孔聿黎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溜入了明德巷。巷内一片灰暗的死寂,只在巷尾有一处火堆,滋滋燃烧着无名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街道两边随处可见裹成卷的白布,不用说也知道,这下面便是一具具早已没了灵魂的冰冷遗骸。

    一眼望去,燃着灯火的房屋屈指可数。真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这样的安静,是人世间最大的残忍。

    见到此情此景,孔聿黎心中憋闷得难受。他们都是老老实实辛勤生活的百姓,谁知一夕变天,竟遭遇如此灾祸。

    他默默哀叹一声,打开包裹,分装好干粮用纸抱住,放在每一家亮着灯的院子外面。走到巷中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争吵声。

    对,那种一边虚弱咳嗽一边激动叫骂的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人。

    他连忙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在一户人家前面停住了脚步。大门敞着,五六个人正对一个中年妇人拳打脚踢。

    “你那该死的表姐,害了这么多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一个年轻男子一边怒骂,一边狠狠朝妇人的心窝踢了两脚,看他那用力的样子,身体还算好。

    旁边一个妇人就显得十分虚弱,她喘着粗气,颤颤巍巍握着一把菜刀,眼见就要刺出去,嘴里费劲地嚷嚷:“李婆子…咳咳,你害得我儿子没了,我也活不长了,今天我就跟你拼命!天杀的,我让你好好尝尝痛苦的滋味!”

    众人一顿拳脚相加,眼见那妇人就要没命了,孔聿黎大喊一声“住手!”,人就带着风冲进院子。

    这些人许久没见着外人了,听到声音通通愣住,转身看见孔聿黎,面泛凶光,如同饿狼看见了猎物。

    “竟然有送死的…”男人哑着嗓干笑两声,眼睛似乎都冒出了绿光,“杀了他吃掉!”

    孔聿黎迅速打开包裹,把烧饼一大摞一大摞地往外扔,那些人闻到久违的饼香味,顿时不管不顾地蜂拥而出,踉跄着跑到外面开始大肆抢食。

    孔聿黎见状,连忙把院门一关,扣紧木闩,又取出两块烧饼,打算留给挨打的妇人。

    那妇人微动了动,抬头看他,忽然嘶哑着吐出几个字:“沈…沈公子?”

    孔聿黎很惊讶,他原本打算放下干粮就走,被这么一叫,连忙紧了紧围面,把口鼻遮得再严实一点,转头道:“你认识我?”

    妇人蓬头散发地蜷缩在地上,一只眼睛被打得青肿,只能勉强睁着另一只眼去看他:“我姓李,咳咳…是三娘的邻居。”

    “你是李婶?”孔聿黎听柳渊澄提过很多次,这位李婶在过去两年里给她和非非的帮助不可胜数,就连柳渊澄在沈府当花草匠也是她介绍来的,可以说,若没有李婶,他俩恐怕永远都不会相认。

    妇人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好不容易喘上气了,才费劲地点点头。

    柳渊澄的恩人,就是他孔聿黎的恩人。

    他顾不得其他,赶紧蹲下身把李婶扶起进屋坐定,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待李婶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才道:“李婶,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李婶一边摇头一边流泪,道:“平时都是好街坊好邻居,谁能想到,竟会变成这样…”

    这般极端的时刻,人没了人性,就像一头头野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只为了三个字——活下去。

    孔聿黎无奈地喟叹一声,又道:“李婶,这次时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怪我,咳咳…”李婶老泪纵横,咳嗽不止,“我让我表姐来临溪过年,谁知,竟带来了这样的灾祸。”

    “你表姐她,是从天京城过来么?”

    “是的,那时也不知道京城有疫病,她一来没多久就发烧咳嗽,呕吐不止,没过几天,人就没了。紧接着街坊邻居就都被传染了,病的病死的死,我也是,咳咳…”李婶很虚弱,可脸色却十分平静,“我也快了。”

    她早已麻木,完完全全接受了等死的命运。

    孔聿黎唏嘘不已,为她顺了顺气,又问道:“你表姐家住在京城哪里?”

    “她家在宫城脚下,吉祥胡同里。”

    吉祥胡同…

    兵仗局不就在吉祥胡同么?

    孔聿黎脑中灵光一闪,激动道:“她是不是住在兵仗局旁边?”

    “是…沈公子你怎么知道?”

    竟然是兵仗局!那一定和那个太监有关系!

    孔聿黎仿佛抓住了突破口,立刻振奋地追问:“那你表姐认不认识一个姓程的太监?”

    “你是说程文贵?认识,我表姐说,估计就是被他传染的。”

    “李婶您也认识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认识,但我表姐是个牙婆,平时常和宫里打交道,帮忙介绍点杂活什么的,故和程文贵打过交道。她说,来临溪前一天,与程文贵打了个照面聊了两句,那太监就一直咳嗽,没想到竟是得了疫病,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传染了。”

    “那程文贵又是怎么染上病的呢?”

    “不知道,不过那太监提过一嘴,说去了个什么牢里办事,回来就咳嗽不止。”

    牢里?

    孔聿黎只觉耳熟,在脑中细细搜索一边,忽然想起袁契曾经说过,左卫军驻地外挖出的尸体就是囚犯。

    如此说来,疫情的源头应该在程文贵去过的那个监牢!

    可袁契的书信里对此却只字未提,是他没说清,还是…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显然,很有可能是后者。

    孔聿黎顿觉毛骨悚然,这时疫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操纵?他们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程文贵去的那个监狱,在哪儿?”他又问道。

    “好像在城郊,具体我表姐也没说,咳咳…”

    这就怪了。按说锦衣卫的诏狱、刑部监牢、大理寺监牢等都在皇城之内,什么时候城郊建了个监狱呢?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它是怎么回事,但好歹有了一个调查的方向。孔聿黎决定回府把今日之发现告诉袁契,请他再查探,于是便打算离开。

    他把包裹里的干粮全部拿出来放到桌上,道:“李婶,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也许很快就有治病良方了。这些你先吃着,我再想办法给街坊邻居送粮食进来。”

    李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兴奋或感激,只是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都会死的。”

    从她的脸上,孔聿黎读出了渊潭之下的深深绝望。现在明德巷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全都是或癫狂或麻木的行尸走肉而已。

    他喟叹一声,默默离开了明德巷。

    一路回到沈府,他没有再接触任何人,径直去到郑永收拾好的后院客房,关上门,把身上所有的行头扔到火中烧掉,又彻彻底底洗了个澡,这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他起得有些晚。

    太阳高悬日空,已经接近正午了。他心中惦记着给袁契写信,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就这么一瞬的功夫,他感觉脑袋有点难受。

    不是疼,只是四肢松松的,浑身有些酸软乏力。

    他咯噔一下,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昨晚他原本没想接触病患,可李婶的出现太过意外,他在追查线索的过程中一时忘记了防护,许是已经中招了。

    此乃无解之症,药石无医。

    他有些恍惚,抱着被子愣坐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

    “公子!”院子外头,郑永的声音传来,惊得他微微一颤。

    “公子…”紧接着,柳渊澄也喊了一句,似乎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和不安。

    孔聿黎回过神来,安慰自己道,也许只是昨晚过于劳累罢了,不能自乱阵脚。于是,他起身下床,写了张“我没事”的纸条,插在短箭上,透过窗户扔掷到院外的一棵大树上。

    “谢天谢地!”他听见柳渊澄轻声感叹。

    很快,院门被打开了,有东西被放在了门口。等外面人离开,孔聿黎才小心地开门一看,是午膳。

    他确实饿了,迅速吃完又回到桌前,开始给袁契写信。可信没写完,他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滚,还没等找到接物的容器,他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吐在了刚写好的信纸上。

    呕吐不止…似乎也是疫病的症状。

    孔聿黎顾不得擦嘴,只觉心头一颤,周边的一切都黯淡下去,眼前尽显黑暗。

    他刚刚才认回了自己的妻女,刚刚才取得疫病溯源的突破,竟然就染上这不治之症,生命骤然加快了流速,进入了倒计时。

    他的人生也许还剩几个时辰,也许还剩几天,他该怎么办?

    没有时间再纠结犹豫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桌,把手洗干净,又立马提笔重新给袁契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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