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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嗫嚅两下，就闭眼倒了下去，其他人听到声响，这才发现，柜里竟藏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手握鲜血淋漓的马刀，杀人之后，正目光平静地望着他们，看上去竟是毫无畏惧，视死如归。
“抓住她！”侍卫们怒吼，纷纷向她砍了过来。柳渊澄右手往怀中一探，再一扬，霎时飞出几枚利器击中在瓦剌人身上，只听几声痛呼，已经有人倒地不起了。
她顺势抽刀高举，迎着众人极有气势地挥了两下，怒喝道：“脱台我都杀了，谁还敢过来，我见一个杀一个！”
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半只眼，此刻她马刀横立在前，下巴微收，双眼上翻斜斜看向众人，狠辣的目光死死定在几人身上，一副疯癫无畏的样子，倒真是把瓦剌人唬住了。
此女连脱台都能杀掉，身上还带着暗器，到底是有多深不可测？
几人相互对望，都颇为犹疑，畏畏缩缩不敢向前，柳渊澄趁这个机会，虚晃一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帐外。
外面，瓦剌营地已然乱成一团，孔聿黎和他带来的大琰士兵已经杀疯了。柳渊澄望着那个战火中金灿灿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她一袭白衣，半身是血，十分瞩目，孔聿黎立刻看到了她，更是奋起长枪左突右击，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她而来。
与此同时，慌慌张张的瓦剌侍卫也跟随她冲出大帐，向天高喊：“有刺客！就是那个女奴，快杀了她！”
所有人就都注意到柳渊澄，四周的瓦剌人立刻如潮水般围了过来，将她堵在阵心，长枪短剑从四面八方刺了过来，转眼间就要穿破她的身体。
“不要！”孔聿黎急得眼里都喷出了火，抬脚蹬在马头上，用尽全力凌空一跃，以雷霆之势向前飞掠。
柳渊澄站在中心，可以感受到利刃划过肌肤的痛苦。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望着离自己仍有数丈之远的孔聿黎，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就在她以为这一生即将终结的时候，顷刻之间，一股激涌的剑气自身旁喷薄而出，耳边接连传来铮铮鸣响，就一眨眼的功夫，架在她周身的利刃都断了尖头。
她昂首看去，却见一个男子手持一柄锋利的长剑在她头顶上方转了个圈，随后落足在瓦剌士兵集聚之处，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踹翻了周围所有的人。
“澄儿！”孔聿黎也飞掠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冲天而起，跳出了瓦剌人的包围圈。
两人还未站稳之际，就听见男子的声音破空而出：
“瓦剌士兵听令！”
话音未落，柳渊澄和孔聿黎双双愣住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就是杨七，也就是瓦剌的穆哲王子！
两人借着火光仔细看向他的脸，却是十分陌生，只有眉眼之间还依稀有点原先的影子，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还未及两人反应，就有瓦剌士兵叫了起来：
“快看！是穆哲王子！”
“真的是穆哲王子！”
穆哲曾执掌瓦剌兵权，在军中威望颇高，纵使消失五年，依然有人认识他，记得他，忠于他。但是，更多的人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了，他们并不知道大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穆哲为何突然冒出来，私底下议论纷纷：
“穆哲？大汗不是说穆哲就是个叛徒吗？”
“对啊，他没死，竟然还活着？”
“你看，他为了救那个女奴，伤害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他背叛了我们！”
“就是，就是。大汗死了，肯定是他从中作祟！”
人群中有人激动万分，也有人怀疑咒骂，一时间营地里乱糟糟的，士兵们根本无心打仗。孔聿黎带来的大琰士兵大杀四方，已经把被刺激得六神无主的瓦剌人逼到不敢反抗了。
孔聿黎见状，抬手放到嘴边，打出一声长长的呼哨，大琰士兵们立刻停下了厮杀的动作。
两军对阵，却是一片令人生惧的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人打破这样诡异且可怖的气氛。
穆哲的目光转了一圈，忽然双手快速拍了三下，巴掌声还回荡在空气中，就见几个鬼魅般的黑影一闪，霎时就有六个脑袋落了地。
柳渊澄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那六个人她都见过，应该都是脱台的心腹，先前在他的大帐中喝过酒。
“谁还有话想说？”穆哲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这一招杀鸡儆猴让瓦剌士兵倍感压迫，他们没想到这位本应已死的王子竟然暗中完全控制了大权，如此高压之下，普通人也没有选择，于是纷纷单膝跪地，高呼万岁。
穆哲这才满意了，转身面向孔聿黎和柳渊澄，换上一个熟悉的笑容：“两位，又见面了。”
孔聿黎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拱手道：“见过穆哲王子。”
柳渊澄也跟着福了福身。
穆哲又是一笑，扬手一点，直直指向远方那座灯火闪闪的巍峨城池，开门见山地说道：“二位，你们觉得，我会怎么做？”
他远望着天京城，嘴角弯弯，笑容中带点玩世不恭，又带点隐约的威胁意味。
孔聿黎听出了言外之意，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举起手中沾满鲜血的雁翎腰刀，用袖口在光滑的刀面上一下一下擦拭干净，直到长刀的两面都光洁如新，他才单手一甩，将刀狠狠插进脚下的土里。
手里的动作停下来，他才转身看向穆哲，微微一笑：“穆哲王子，你可知，天京城现在的守将是谁？”
“当然，是令尊，孔升将军。”
自大琰十万精兵大败紫荆关之后，朝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将领，只能再度启用软禁中的孔升。穆哲深耕京城多年，布下不少眼线，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孔聿黎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可知，我在赶来瓦剌大营的时候，已经派了一人回京城，向我爹献了一计？”
“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自然也猜到了。”
“你想知道是什么计策么？”
“孔公子愿意分享的话，在下洗耳恭听。”
“唯二字尔，死战。”孔聿黎目光炯炯地往南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建议，所有大军开出九门之外，列阵迎敌。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将士出城之后，即刻关闭九门，有敢擅开城门者，立斩！”
柳渊澄听完，默默倒吸一口凉气。从古至今，这种命令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因为这是将所有兵将的性命同天京城的命运绑在一块，明晃晃地告诉他们：
不胜，就死。
穆哲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把战略战术都告诉我了，就不怕我瓦剌大军兵分九路，顺势攻下京城么？”
“这是阳谋，你们赢不了的。”孔聿黎含笑转过头，颇有深意地看向他，“穆哲王子，现在的战局，攻守易势了。我大琰军积蓄多日的怒火与仇恨，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遍整个荒原。战争，是人心的博弈。今晚我五十人的小队已经杀得你们军心不稳，我不认为，脱台给你留下的这只残军，还能有机会攻下天京城。更何况，现在大琰各地的备操军，全都在往京城集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穆哲没有回应，幽深的瞳孔中倒映出摇摆不停的火光。
孔聿黎真诚地笑了笑，又道：“穆哲王子，欲攘外者，必先安内，我衷心希望，你不要重蹈脱台的覆辙了。”
他说得含蓄，但穆哲听懂了。现在他刚刚夺权，还需进一步巩固局面，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大琰为敌，实非明智之举。
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穆哲哈哈一笑，又露出了惯常的笑脸，伸手在孔聿黎的肩上拍了两下：“孔公子，你是我的知己，柳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与你们为难呢？兵，我自会退的。不过呢，我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三个条件，一恢复互市，二提供岁币，三遣女和亲。”
孔聿黎闻言，眉头一皱，立刻道：“我朝圣上移驾在此，此事重大，还望王子允我呈禀。”
穆哲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大琰的皇帝还被关着，转头斜眼瞥了一眼，不屑一顾地努了努嘴道：“哦差点忘了，那个德庆皇帝被俘虏了呵，他在那呢，你去吧。”
远处的囚车中，德庆皇帝缩着脑袋蜷在角落，衣冠歪斜，神色萎靡，用阴晴不定的眼神望着孔聿黎和穆哲，哪里还有一点九五之尊的样子？
孔聿黎见状一惊，飞奔着跑了过去，一刀劈开囚车上的锁链，打开栏门将德庆皇帝扶出囚车，自己则扑通一声跪下了。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微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小凌子说】
本章孔聿黎所述的守城策略，历史原型来自于谦，这段历史很壮烈很感人，大家感兴趣可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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