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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她推着谁？”
宋清词推着竹椅慢慢走出来，竹椅底下带着轮子，这种像马车一样的椅子，是专门用来给腿脚不便的人用的。
坐在竹椅上的是须发皆白的陈克秀，一旁，陈敬棋和陈谢芳等人都跟着。
御史们没想到陈克秀在，纷纷上前行礼。
陈克秀坐在竹椅上，看了陈敬棋一眼，示意他替自己还礼。
陈敬棋上前拱手还礼，那些御史反而把腰躬得更深了。
别说陈克秀的礼了，就是陈敬棋的礼他们也受不起啊！
“我方才在里头都听见了。”
宋清词从竹椅后走出来，上前朝众御史福了福身，“多谢诸位大人为我说话，清词感激不尽。”
这下御史们腰弯得恨不得跪到地上。
君臣有别，他们怎么能受长公主的礼？
“长公主客气了，我等身为御史，只说该说之言，并非是为了长公主，不必言谢。”
宋清词微微颔首，回到陈克秀身后。
竹椅上，陈克秀这才开口，“诸位大人仗义执言，有几句话，老夫也想跟诸位大人说说。”
“老国公但说无妨。”
众臣恭恭敬敬，在陈克秀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面前，他们比在皇帝面前还恭敬。
陈克秀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清词不肯去为先帝守灵，这孩子一向孝顺，都是被我这把老骨头拖累的。我年事已高，怕是没几年好活了，这孩子是想留在京城侍奉我罢了。”
众臣一听恍然大悟。
陈克秀是先帝的岳父，论辈分比先帝还高一辈，要说宋清词是为了侍奉陈克秀而留在京城，这理由谁听了能不动容？
一旁的陈敬棋也道：“要是只有家父一人倒罢了，偏偏柔良长公主出了那样的事……她现在有些癫狂，只认清词一人，清词每日照顾她也甚是辛苦。”
几个御史对视一眼，似乎隐约听过，那天抗旨不尊的并非楚国长公主，而是癫狂的柔良长公主。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原来是这样，长公主怎么不早说呢？”
几个御史有些汗颜，要是早说陈克秀和柔良这两桩事，众臣早就劝阻皇帝下旨了，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地步。
“诸位大人看看，我连门都出不了，如何与诸位大人说清楚呢？”
几个御史更加汗颜了。
幸好他们今天亲自来了公主府，否则宋清词真要受大委屈。
御史们朝底下百姓道：“诸位都听见了吧？楚国长公主孝心仁善，可先帝毕竟已经仙去，老国公还在，难道侍奉老国公不是孝道吗？”
“是啊，还有柔良长公主之事，楚国长公主实在不容易。诸位都听见了，可以散去了吧？”
“都是我们误解长公主了，长公主孝感动天，我们有罪，请长公主治罪！”
刚才还油盐不进的百姓们忽然齐齐跪下忏悔，甚至有人泪流满面，反倒把御史们吓了一跳。
“诸位请起。”
宋清词柔声道：“我知道你们也是受人蛊惑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不怪你们。你们走吧，日后要好生耕种买卖，不要再受奸人蛊惑了。”
沈玉临从门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宋清词这话。
而后就见那些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百姓，纷纷起身做鸟兽散。
那些御史们不禁感慨，“百姓被楚国长公主孝心感动，跑得真快。”
只有知道，紫练正在公主府的后巷等着给这些百姓发银两，他们跑得不快才怪。
“百姓们自然应该好生回去耕种买卖。”
百姓都跑了，没人给沈玉临扫地了，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臭鸡蛋走出来，“希望‘奸人’以后也好好走正途。”
他看着宋清词，“奸人”宋清词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被沈泽光逼到这份上，她也不想搭这么麻烦的台子，还劳动陈克秀一把年纪出来陪她唱戏。
“驸马放心。”
几个御史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耿直道：“我等一定会据实已报，力劝陛下收回旨意，绝不会让楚国长公主离京守灵！”
……
宋煦仁很快就同意了御史们的请求。
不是他想同意，而是朝野上下的风向明显偏向宋清词那边，他再坚持下去，只会徒惹骂名。
不但收不回宋清词手里的兵权，还要毁了自己的贤名，白惹一身臊。
既然不能从宋清词手里收回兵权，宫中的防卫还在她手里握着，宋煦仁琢磨了琢磨，不能这么得罪了宋清词。
他特意设宴让皇后尹氏去请宋清词，连住在宋清词府里的柔良一并请来，以感谢她照顾柔良的名义，准备在宴上好好给宋清词陪个罪。
“我去请？”
尹氏不可思议，为了撮合尹敏凤和沈玉临，她和宋清词好不容易维持的表面和平又撕破了。
还是尹氏一方主动撕破的。
这会儿她再腆着脸去请宋清词，宋清词不给她难堪才怪！
尹氏说什么也不肯去，“陛下，臣妾是皇后啊，请一个长公主，何至于让臣妾出面？”
“你懂什么？”
宋煦仁有些不悦，“你以为朕请她做什么，真是为了请她照顾柔良？那不过是个借口，朕是特意要跟她赔罪的！”
“朕的脸面都豁得出去，皇后的脸面难道比朕还贵重？”
宋煦仁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本来就有气，尹氏正撞到枪口上了。
她忙噤声，不敢再反驳。
成婚这么多年宋煦仁也没对她生过几次气，自从他登基之后，脾气似乎越来越大了，对她也越来越不耐烦了……
想到那位快要进宫的陈贤妃，尹氏心里无比复杂。
“劳烦内官走一趟，紫练，赏。”
让尹氏想象不到的是，宋清词并没有特意为难她派去的人，更没有给她难堪，还赏赐了她派去的内监。
那几个内监出宫前得了尹氏的吩咐，说楚国长公主若是态度倨傲，甚至言语中辱及她，都要他们忍耐着，务必把人请到。
他们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拿着紫练给他们的赏银，反而觉得不自在。
怎么跟皇后娘娘说的不一样，楚国长公主和蔼得很啊……
大宴之日，宋清词将柔良打扮一新带进宫，宫中上至尹氏，下至其余妃嫔皇子宫人，都对宋清词格外客气。
柔良为了维护“癫狂”形象，只在宋清词身边紧紧跟着不离开，众人连带对她也客气恭敬起来。
柔德也在这次宫宴受邀之列。
要不是柔良住在宋清词府中，尹氏觉得三位长公主独少了一位不好看，柔德根本不会被人想起。
她看着柔良和宋清词形影不离的模样，脸色一直不好看。
正宴开始，众人坐定，宋清词坐在仅次于帝后之下的位置，柔良乖乖坐在她旁边，不怎么说话。
宋煦仁朝宋清词举杯，笑道：“今日朕特设此宴，是为了大妹妹。柔良受了大委屈，她是朕的妹妹朕自然心疼，多亏大妹妹救了她如今又细心照顾，朕敬大妹妹一杯！”
尹氏坐在宋煦仁旁边，虽然不情愿，还是挤出满面笑容朝宋清词举起酒杯，“大妹妹劳苦功高，此番你也受了委屈，本宫也敬你一杯。”
帝后二人都盯着宋清词。
好在宋清词并没有做出不给面子的事，她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帝后二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她喝了酒，大约是不计较前事了。
宋煦仁这才道：“大妹妹别怪朕，朕也是一时糊涂受了沈泽光的调唆，才想起让你去守皇陵。朕已经贬谪沈泽光到闽州了，这一世他都不会再回京城，大妹妹还解气么？”
“臣妹不曾生气，更不曾怨怼皇兄。”
宋清词端着酒杯站起来，浅笑盈盈，“不过真巧，臣妹也要离开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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