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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着他眼里的神情，和罗辉秦说的差不多，感激得热泪盈眶。
宋清词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举动让他这么感动，有些惊讶，张口的时候到底多了几分真心。
“皇兄，其实你从未薄待过我，毕竟你我不是亲兄妹，你登基之后没有怨恨先帝过分宠爱我而打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平心而论，宋煦仁这个并非亲生的兄长对她不算差。
他至少没有在先帝驾崩后迫害自己，打压自己，就算是削减了她作为长公主的俸禄和楚地的岁供也不是针对她，她能理解。
哪怕是前世，他也不过是像别人一样对她不闻不问而已，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
“怎么不是亲兄妹，你舍命救我，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妹！谁若说我们不是亲兄妹，我定饶不了他！”
宋煦仁热泪盈眶，宋清词反倒扑哧一声笑出来，“是是是，咱们就是亲兄妹。皇兄别哭了，叫人看见了笑话。”
宋煦仁忙抬手抹了抹眼泪，心绪平复些后又道：“我总记得那夜你对我说的话，你说先帝留下的江山我治理得很好，这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
宋清词毫不犹豫道：“先帝励精图治几十载，才留下一个仁君的名声。皇兄继承了先帝勤奋和仁德，自从登基后你一直勤于政务，很少宴饮享乐也很少纳后妃，足见先帝风范。”
这番话说到了宋煦仁心坎里，能得到宋清词这个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亲自盖章“有先帝之风”，对他而言是最大的赞赏。
有这番话，他再怎么辛勤劳累都值了。
“谢谢你，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宋煦仁满脸欣慰，却听她道：“可是皇兄运气不好，才登基两年就赶上金国大肆扩张，国力强盛，竟敢打到大周边境来。此战若是胜了，将来青史上皇兄还能比先帝更多一项功绩，若是败了——”
她话没说完，宋煦仁浑身打了个冷颤。
“若是败了，后世史书难免说朕缺乏武德。若是让金贼占了我大周的领土或是赔款……朕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正是如此，所以皇兄一定要打起精神。”
宋清词看了看他眼底的红血丝，她早就发现了，今日宋煦仁看起来又虚弱又亢奋，看来前两日受到的惊吓还没过去。
这可不是好征兆。
“皇兄看起来不太好，一会儿还是召太医来看看吧。赵城已经把禁军都整顿好了，后宫也有皇后和贤妃共同坐镇，现在宫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皇兄尽管安心休息。”
宋煦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还有什么事没了。
宋清词不等他开口便道：“入宫行刺的杀手还剩四个活口，我会去替皇兄审问清楚，一定把他们的来历查清楚。不管背后指使的人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偿！”
他连忙点头，这才老老实实坐到榻上，罗辉秦连忙朝殿外招手，吩咐人去请太医。
宋清词适时告退。
被抓的金国杀手都关在刑部大牢审讯，她却没有直接去刑部，而是先去了一趟后宫，和陈绾烟交代了一番。
“虽然宫里的杀手余孽都清理了，但我看皇兄还是十分惊惧，这些日子要辛苦绾姐姐了，宫里一丝一毫都不能错漏。”
“何止是陛下？皇后也吓病了，那天还当众抱着陛下哭呢。”
陈绾烟不由叹了一口气，“都是天潢贵胄，住在宫里安逸惯了，连吵嘴都没听过的人忽然陷身杀手的包围之中，难怪他们吓成那样。好在后宫中人还听我指挥，你就放心吧。”
宋清词不由好奇，“听赵城说宫里出事之后一直是姐姐在主持大局，帮助禁军把后宫清查了好几遍。姐姐也是打小在外祖父家娇养大的，难道不怕？”
“不怕，不过是这副臭皮囊而已。”
陈绾烟笑道：“万物顺应天道，若天道要我这副臭皮囊交代在这里，那便交代。若要我脱了臭皮囊得道升天，那便升天。我打小跟着祖父修道，早就超脱了。”
宋清词：“……”
她这个姐姐才是真的仙姑，一点儿不染俗尘。
跟陈绾烟相比，她就是个彻头彻尾贪生怕死的俗人罢了。
陈绾烟倒笑着看她，“我还想问你呢，那沈驸马舍命救你是爱你爱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能理解。你又为何舍命救陛下？”
“边关正在打仗，这会儿大周要是没了皇帝，边关的将士和百姓该怎么办呢？”
宋清词一句话，倒让陈绾烟肃然起敬。
见她不说话，宋清词道：“姐姐是超脱之人，是不是笑我太过执念了，天道有常离了谁不行？我还偏觉得离了皇帝不行？”
“不。”
陈绾烟正色摇头，“天道有常，可你一番为国为民的善心更可敬。若是因为信奉天道就对眼前的杀戮不闻不问，那岂不成了猪狗？”
宋清词点点头，陈绾烟看似是个不理红尘的仙姑，其实心里还存着陈家人的善意公正。
这是刻在血脉里改不了的事实——
她和她到底是姐妹，终究是同路人。
辞了陈绾烟出来，她又立刻赶往禁军中查看将士们的伤情，不想刚到禁军中便看到了两个孩子的身影围着赵城。
是宋巍然和大姐儿。
“大姑姑！”
一见到她，两个孩子像炮仗被点着一样朝她跑过来，却在靠近她一步远距离的时候硬生生停下了。
然后使劲朝她身上看。
赵城一脸无奈地走过来，“我送走兄长后回到军营，大皇子和三公主已经在这里等了，说是长公主进宫一定会来军营，他们只有在这里才等得到长公主。”
宋清词瞧见他们两个面色红润，毫无惊惧之色，心里一片柔软。
她蹲下来柔声道：“你们俩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呀？”
三姐儿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宋巍然组织好了语句，“娘那夜吓病了，我们晨起才去看过她。她说大姑姑救了爹爹，身上或许也有些伤，叫我们见着大姑姑别在你身上揉搓。”
说着看了三姐儿一眼，“尤其是叫我盯着三妹妹，别让她滚在大姑姑怀里。”
“你们娘是好意，不过大姑姑身上没有伤，还是可以抱三姐儿的。”
说罢一手把三姐儿圈进怀里，另一手抱住宋巍然。
宋巍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躲了片刻，脸上不知不觉红了。
三姐儿这才放心地叽里呱啦说起来，“大姑姑打坏人要小心，千万别受伤了，也别生病。三姐儿会乖乖的，不去吵大姑姑，就在这里等大姑姑。”
宋清词鼻子一酸，忍不住笑起来，“我们三姐儿最乖啦，最近大姑姑的事情实在太多，等空闲了一定进宫陪三姐儿玩，好吗？三姐儿最近喜欢拆九连环对不对？咱们就玩这个。”
“好啊好啊。”
三姐儿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大姑姑这么聪明，一定一拆就开了！”
“乖。”
宋清词摸摸她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发顶，笑得温柔，“大姑姑现在去审问坏人，一会儿让人给三姐儿和大哥儿带杏花楼新做的点心。”
宋巍然把三姐儿拉开，两个孩子乖乖地站在原地朝她挥手，懂事得让人心疼。
宋清词心中怅然。
“这场宫变虽然没有伤及他们，可他们似乎还是明白了些什么，比原先更加懂事更加自持了。”
她叹了一口气，“我多希望他们永远是天真无忧的孩子，永远不必承担这些阴谋和血腥的影响。”
站在她身旁的赵城隐忍地看她一眼。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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