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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绾烟看着宋清词，宋清词也看着她，只是笑，笑得美目盈盈，艳丽无双。
瞧她这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莫非自己的揣测是真的？
陈绾烟顿了顿，最后看向柔良，“陛下同意了，那可要恭喜你了。”
她选择了转移话题。
不管事实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她相信宋清词，宋清词觉得没问题定然没问题。
倒是柔良懵懵懂懂，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我……”
“礼部刚刚忙完武举的事，这不消停地就要接上你的婚事，可够他们忙的。”
不等柔良说出什么，宋清词已自顾自看向陈绾烟，“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姐姐盯着内廷司多配合，柔良上回出阁委屈得很，这次我决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定要她风光大嫁。”
柔良看着她，眼中隐有泪花明灭。
今科武举的进士陆续安排了武职，其中尤以武状元江流子的职位安排得最高，于禁军中担任副指挥使，正是从五品官。
自来文举的状元也都是从六七品小官当起的，江流子却因为本是举人又是立了军功的百夫长，因此封的格外高，引得京城中众人羡慕。
羡慕归羡慕，稍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实至名归。
“恭喜江状元了，镇国长公主极器重江状元，否则也不能一开始就封这么高的位置！”
禁军之中的人本还有些异议，觉得江流子刚刚入朝能懂得什么，怎么担得起副指挥使？
他们不闹是看在宋清词的面上，心里对江流子并不看重，没想到他才来了几日就把自己分内的军务治理得井井有条，说话又比他们这些寻常武夫格外有理——
毕竟曾经是文举人。
因此不消几日，禁军中的弟兄倒十分看好他了。
江流子本人不但谦逊，还直言不讳，“什么武状元不状元的，休提这话了。我这武状元是赵统领让给我的，否则我江某人没有今日的风光。”
禁军将士都对赵城拥护得不得了，原本弟兄们对江流子有些微词就有这个原因，觉得他这个武状元不过是赵城丢了不要的。
今见他自己直言说出来，反而对他多了几分佩服。
江流子自己原是不想来禁军履职的。
他嫌这个地方太舒服，他不否认禁军在赵城的带领下治军严明、军纪森严，可他从军是为了报国的，不是为了在这里享受锦衣玉食。
但宋清词的安排极有深意——
她料定江流子这个武状元要做驸马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会有不少人反对，到时候她再象征性地把江流子从禁军副指挥使这个肥差上调出去，调到鸟不拉屎的京郊军营里为将。
既能安抚那些反对派，还能全了江流子自己的心思。
江流子这事倒不难，让宋清词最为难办的是，此番春闱有三个女进士。
……
“难办的不是她们三个，而是除了她们三个之外，女举人女秀才还有不少。”
宋清词这些日子只有夜深人静才能见到某个从沈府偷跑出来的人，都快赶上黑衣夜行的江洋大盗了。
这位江洋大盗惦记的是夜深人静夫妇俩好同床共枕温存，不想镇国长公主一心为国为民，半夜了还拉着发困的他聊组建娘子军的事。
一向稳得住的沈玉临都不由打了个呵欠，“你说的有理，三个妇人孤零零地安插到都是大男人的军中，那也不像话。何况安插了她们，底下那些女举人女秀才也没地方放。既是要让妇人也有投身军武的机会，就得好好安置她们。”
“我想着，朝中不是有好些个七老八十的老将么？”
宋清词的声音在夜色如水中格外沉浸，“那些老将退休了也不甘落后，总还想着报效朝廷，与其让他们闹腾，不如让他们组建娘子军去。他们那么一大把年纪了，放在妇人中也用不着避什么嫌。”
“再把禁军中咱们信得过的一些兵将拨过去帮忙，王大嫂她们都是聪明人，要不了多久这娘子军就能建成，到时候便可由她们自己管理。”
别看王大嫂五大三粗，她就是这次三个女进士中的一个。
要不是结果出来宋清词也不敢相信，原来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王大嫂还跟自己老爹学过字读过书，小时候还以村里书塾旁听生的身份打败了整个书塾的小学生。
只是后来嫁人了经营生计便不动书本了，没想到偌大年纪反而用上了。
惹得她总是向人感慨，还是读书要紧啊，不识字只能当大头兵，读书识字才能当女将军！
恰在最忙的时候，金国使团终于到了京城。
“我来得倒巧了，正好赶得上柔良长公主大婚观礼。”
完颜真真第二次再来京城，竟恍若隔世，再看京城的一墙一瓦一街一巷，满是触景生情。
旁人不能理解她的伤情，只有宋清词明白，当初完颜真真独自脱离金国使团从边境跑回京城找沈玉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这些巷子她曾徒步走过，这些街口不起眼的客栈她曾住过，满是回忆。
按理完颜真真这次来和上次地位不同了，她如今只是对大周称臣之国的公主，没有长公主亲自接待她的份，让鸿胪寺卿接待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但完颜真真和宋清词也算老朋友，因此她才在驿馆安顿下来就到公主府来拜见了，来的时候又好一阵感慨，“公主府也变了些，屋宇楼台修缮得更精致了，不愧是摄政长公主。”
宋清词觉得她这回来变了许多，面色从容了，说话的口气也比从前沉稳了，有时还显得老气横秋的。
倒不如从前骄傲的样子灵动。
“你变得也很多，长成大姑娘了。怎么，这次如今竟走了这么久？”
宋清词有些纳罕，就算她带了长长的车队，里头满是送到京城的贡品，也不至于走了整整一个春天吧？
再来晚些，京城的春天就要过了。
“我路上病了一阵，因此耽误了行程。”
完颜真真说话的时候有些闪避，许是这病有什么难言之处吧，瞧她现在的样子也都好了，宋清词便没有多问。
“对了，若是长公主允许，能不能让我见沈驸马一面？”
完颜真真岔开话题，很快羞然地一低头，解释道：“长公主别误会，汗父已经给我指了亲事，是草原上一个领主的大儿子，等我这次出使回去就要成亲的。我只是想谢谢沈驸马的救命之恩，当年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宋清词并没有误会什么，却无奈地耸耸肩，“我倒不介意，可这事我答应没用。沈玉临如今住在沈府，你要见他得沈府的人答应。”
完颜真真这才知道宋清词和沈玉临不睦已久，不禁讶异，这两人当初好得一处生一处死的，怎么可能会交恶？
打死她都不信！
可宋清词说得肯定，回头她又派人在京城中细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宋清词说的是真的。
原来权势真的会改变人心啊。
完颜真真头一次有了这么深的领悟，忽然很庆幸当初沈玉临没看上她。
她要是搅进京城这个名利场里，以她的心计只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怪不得朝中有人劝她汗父送她到大周和亲，就像科尔部的公主一样的时候，她汗父坚决拒绝了。
现在看来，汗父是真疼爱她。
……
“哼，长公主的幺蛾子还真多。”
沈府外书房中，此刻聚着一群官员，沈成才阴着脸道：“原本还想看她笑话，看她选出女进士又能把她们放到什么地方，没想到她后脚就跟着想出了娘子军的主意。”
“一群娘儿们岂能建军，这不是开玩笑么？”
一群官员愤慨不已，坐在窗边默默喝茶的沈玉临心中想着，嗯，这个玩笑是他和宋清词一起想出来的。
其实朝中文官多半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只有像沈玉临和宋清词这样懂得武事的人才明白，一支妇人组建的军队并没有实践上的问题，并且这条路历史上早就有人走过了，宋清词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她只是比普通人多读了几本书而已，尤其是宫里藏书阁那些经年的孤本秘本什么的，是寻常大臣都看不到的东西。
沈成才道：“陛下刚刚下了旨为柔良长公主和新科武状元赐婚，哼哼，自从镇国长公主在朝中得势以后，这些妇人越发不守礼了。堂堂长公主怎么能轻易改嫁，简直坏了我大周皇室的清誉！”
正好金国使团到京城了，沈成才等人早就已经对柔良长公主下嫁这件事挑出了各种毛病，一封封折子送了上去。
这事沈玉临阻止不了，只提醒道：“你们行事要小心些，先前礼部那个蒋员外郎是怎么被宋清词拔除的，你们要以他为鉴。”
蒋德祖的名字一出，众人心里都打了个寒颤。
明明蒋德祖的事那么隐蔽，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居然被宋清词知道了，拿了个黑市售卖武举考试消息的由头就拔除了。
他们在礼部就此没了得用的人手。
每每想到这事，沈成才还会捏一把汗，毕竟蒋德祖的事是他说出来的，算是他坑了自己这个老同僚。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屋里肯定有内鬼，否则蒋德祖的事那么隐蔽，怎么可能传到宋清词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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