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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才不免疑心道:“只怕我们这里头,有人心已经偏向镇国长公主了……这次上折子反对柔良长公主下嫁,谁没上折?”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剩下的大臣为了表清白,纷纷站出来表态了。
“我一听见消息立刻就写折子了,写完就等着大家商量议定一起递上去呢!”
“是啊是啊,我也写了,写了足足千字!”
“我也写了,已经递上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只有沈玉临静默如松。
慢慢的,众人的目光都朝他身上看去,沈成才也转头看他。
沈玉临轻轻一笑,“我没上折子。”
“怎么,你是不是要怀疑,我是内鬼?”
“不敢不敢!”
沈成才连忙拱手躬身请罪,“我们一切全仰仗叔父了,叔父是我们的领头人,谁是内鬼也不可能是叔父啊!”
“是啊是啊,怎么可能怀疑沈驸马呢?”
沈玉临和宋清词早就闹翻了,现在一个住在公主府一个住在沈府,据说一个月都没见过面了,谁会倒向宋清词也不可能是他。
有人道:“不过,沈驸马为什么不上折子呢?”
沈玉临嗤笑一声,“我以什么身份上折子?区区驸马都尉,又不是什么正经朝臣,上了折子也无用。何况你们以为这些折子最后会到哪里?”
皇帝早就不理政了,这些折子无非到宋清词案头上。
沈成才等人当即不说话了。
他们也知道上折子不能从根本上撼动宋清词,何况柔良长公主下嫁这事和她镇国长公主有何干系?
又不是镇国长公主要改嫁。
众人一片丧气,当是时,沈玉临一语解了阴霾。
“何况柔良下嫁之事,乃是好事。你们以为新科武状元尚了长公主,就真的不会继续在军中任职了么?”
一时间,沈成才等人面带惊讶。
人人都知道新科武状元江流子如今任从五品禁军副指挥使,这个官位又高又体面还有实权,封的时候造成了一片小小的轰动,因此大家都知道。
是啊,镇国长公主费尽千辛万苦弄了个武科举,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己选出来的武状元成为摆设的驸马都尉呢?
沈成才立刻琢磨到了沈玉临的意思,眼里闪着金光,“叔父的意思是,要是镇国长公主让这个江状元继续在军中任职,不顾祖宗的礼法,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弹劾镇国长公主了?”
沈玉临:“……”
难道他满脑子就只有弹劾宋清词这件事么?
还有其余大臣看出了猫腻,有人忙道:“哎,那我们还用得着弹劾镇国长公主么?直接借江驸马之事让沈驸马在朝中名正言顺地任职就是了,岂不比弹劾镇国长公主一百遍还有用?”
说罢看向沈玉临,沈玉临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眼里分明写着孺子可教。
说话的大臣顿时心花怒放,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得的事似的。
沈成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钻了牛角尖,倒把拍马的机会让给了别人,心中暗暗后悔。
……
“上回金国使团来的时候爹爹说我还小,不能去迎接金国太子。”
宋巍然听说完颜真真一行已经入京,竟有些丧气,“这回我已经在朝中学了些理政的事,偏金国一下子从北方最有威胁的大国变成了咱们的附属臣国,也用不着皇子亲自出迎了。”
听他的口气满是遗憾,宋清词倒觉得十分可乐,“大哥儿是不是觉得没什么大事来练手,光是在朝中学习理政太无趣了?”
宋巍然一听这话连忙否认。
他要是承认了,好像显得他特别高傲不肯虚心学习似的。
“大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有这个意思也无妨。”
宋清词笑道:“我知道你近来在朝中学得极好,每每发生点什么事让你谈你的见解,你都说得很好。朝中大臣都夸你呢,连外祖父在府里一向很少出门的,上次我去陈府他都夸你有先帝的豁达风范。”
“真的?”
宋巍然到底是少年人,还不大沉得住气,听见自己能得到陈克秀这个级别的人物夸奖,不觉又欢喜又害羞。
宋清词狠狠夸奖了他一番,终于进入正题,“眼下正好有件事可以给你练手,让你熟悉熟悉礼部和内廷司办事的章程,你可愿意管?”
“我当然愿意,大姑姑只管说是什么事。”
“是你小姑姑的婚事。”
宋巍然张了张嘴,这才想起来柔良要二嫁的事,他只是想要个差事历练历练,也不能一上来就给他这么难办的大差事啊!
婚仪这种事千头万绪,更重要的是排场规模都不能小,否则丢了皇家的颜面就不好了。
宋巍然一时有些为难,宋清词笑道:“你别担心,我肯拿来给你练手自然是考虑过的。一来柔良这是二嫁,按照大周的礼俗来说不需要办得像头婚那么隆重,只要不失体统就行了,便是错了一点半点也没人会说你。”
这话说得他心里轻松多了。
“再来也是帮我一个忙。”
宋清词拍拍案头那一堆折子,“你知道,这些折子都是弹劾柔良这桩婚事的。有的说长公主应该守节不该二嫁的,也有说江流子家世贫寒不堪为驸马的,还有说武状元成了驸马质疑武举的成果的。”
“所以我把柔良的婚事交给你来办,你是根正苗红的太子他们说不了什么,办大办小都无所谓。若是我来办,那大了小了好了坏了他们都能挑出毛病。”
她需要帮忙,他这个侄儿自然义不容辞。
宋巍然忙道:“这个不难,我尽力学着办就是了,有不懂的就问宫里的贤妃娘娘。”
他恍惚听说贤妃最近一直在给柔良置办成婚的东西,后宫里能做这事的也就只有贤妃了。
只是……
他的目光望向案头那厚厚一摞折子,“这些反对小姑姑成婚的折子,大姑姑打算怎么办?”
宋清词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敬畏。
这种敬畏的神色她曾经在先帝眼中看过,在宋煦仁眼中也看过,没想到如今也轮到了宋巍然。
她忍俊不禁。
“不怎么办。”
她随手拍拍那些折子,分外悠闲,“我就当成看不见。”
噗。
还可以……当成看不见?
宋巍然满脸惊恐,便见她纤纤素手搭在自己肩上,很好心地拍了拍,“还好啦,也不是那么多。你是没见过当年我册封楚国公主的时候反对的折子有多少哦,那时你还小……”
说罢悠悠然看了宋巍然一眼,飘然而去。
宋巍然咽了一口口水,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后一跳,离那些折子远了点,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殿中。
沈府门外,完颜真真一身寻常汉人女子打扮,站在那里等候通传。
这是她两次入京头一回来沈府,比宋清词的公主府少了一分奢华,却自有百年大族的古朴气韵,书香琴韵。
她没有向门房的人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把一张无名的帖子递了进去,门房的下人本是不肯递的,见她和身边的随从一身穿戴价值不菲,将信将疑地把帖子递了进去。
沈玉临一看那帖子上歪歪扭扭的汉字就知道是谁了。
金国使团已经进京三日了,完颜真真这才想到来见他。
看来昔日那个冒失莽撞的金国小公主,如今不复从前了。
“请人进来吧。”
进得沈玉临的书房,完颜真真还有些拘谨,总觉得这地儿跟沈玉临身上的气质一样,看似清雅温和实则“生人勿进”。
幸好她瞧见了坐在正当口的沈玉临,顿时面色一喜。
还没开口,一向谋定而后动的沈玉临反而先说话了,“真真公主来得正好,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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