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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医在府里做了什么事，她并不知道。孟离也没有差人过来叫她，难得睡了一个美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神经气爽。
刚出府，就看到陈长乐和陈阿平站在门口等她。两个人身子单薄，穿的衣裳是新做的，但并不厚，两个脑袋缩着，瑟瑟发抖。
顾晚迎看得鼻子酸酸的。
陈阿平一见到她，便朝她跑过来：“阿姐，我抓着你。”
顾晚迎握着他的手，缓缓走到陈长乐身边。
“三哥哥，我想去布匹店里买点东西。”
陈长乐问她：“你想买什么？”
“天冷了，我想让阿娘帮忙做几件衣裳，我们过去看看吧。”
“可是……”陈长乐有点犹豫，他没有去过布匹店，但以前曾听陈三娘说过，夏天的料子要好几十文钱，他手头现在就只有十文。虽然不知道顾晚迎这次出门又赚了多少，可总是用她赚的银子，心里过意不去。
“走吧，阿爹阿娘也该添新的衣裳了。”
顾晚迎大赚了一笔，出手大方，到一个普通的布匹店，挑了最厚最好的三匹，又到棉花店里买了一大袋上好的棉花。后来又买了一只鸭子跟一只大母鸡，因为东西太多，三人搬不了，她便到镇北找了马夫，让他帮忙把东西载回家。
做好这些，也就花了二两银子。
一路上，陈阿平迫不及待地缠着她，问她在百济镇经历的事情。顾晚迎轻描淡写地说了，陈阿平听得津津有味。
说完了自己的事情，顾晚迎突然想起来陈子龙不在书院里，这次回家也没有与他们同行，问了一句。
“对了，子龙呢，怎么没见他？”
“昨天林夫子带他先回家了，急匆匆的，只说是大舅母出了点事，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大舅母出事了？”顾晚迎惊讶道。
“嗯，具体出了什么还得回到家了才知道。”
话还没说完多久，就到村门口了。
远远的，顾晚迎就听到了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从山顶一路下去，她看到陈大富家旁边的空地上站了许多人，摆了许多柴火，还有好几个大锅，有人正在煮东西。
好几个人身穿白衣，所有人头上都戴着白头巾。
这是有人去世了？
顾晚迎想了想，村里并没有非常年迈的老人，而且大舅家的旁边，是她小堂叔的家，里面并没有居住，因为很多前，她的小堂叔就到外面做生意了。
一般村里碰上丧事，煮饭菜的地方都会在当事人的家门口。
顾晚迎心里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想到陈长乐刚才在路上说的，头皮发麻，不敢再细想。
陈长乐和陈阿平皆是一惊：
“阿姐，好像有人去世了。”
“别胡说。”陈长乐呵斥了一句。
他心里也觉得不对劲，但是不敢胡思乱想，急匆匆地往下走。因为腿脚不便，颇有些吃力。
顾晚迎追上他：“三哥哥小心些。”
带着车夫走到院子外边，顾晚迎让他把东西卸下，付了银子，那马夫便走了。
就在这时，陈三娘从底下上来了：“丫头，你回来了。”
方才她在底下远远看见顾晚迎几个，特意上来找他们的。
陈三娘也是穿着白色衣裳，顾晚迎刹那间脑袋嗡嗡嗡地响。
村里办丧事，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换上白衣，阿娘这样，是不是说明……
陈三娘看着他们脚边放着的那堆东西，走到他们面前，把东西抬往屋里：“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顾晚迎帮忙把东西抬进去。
“阿娘，这是怎么了？”
东西都搬完了，陈三娘把他们三人拉到屋里，叹了口气：“你大舅母前两天从马上摔倒，没有治好，去了。我看见你们回来了，特意上来告知你们一身的。这两天我和你们阿爹会很忙，你们歇息好了，便下去看看吧。”
兄妹三人错愕不已。
大舅母走了。
顾晚迎愣愣的，她以前虽然不待见林凤，觉得她总是欺压他们三房，可好歹是血亲，不会真的记仇，如今听到人突然没了，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陈三娘把衣袖里的一小块红布拿出来，用剪刀剪成三半，分别绑在他们的手上。又从屋里拿了三块白头巾给他们戴上。
“等会下去见了你们大舅，别乱说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帮。我要跟其他大娘到山上砍柴，估摸着也得半柱香才能回来。要是肚子饿了，就自己下去找面条吃，厨房里还有一大锅。”
嘱咐完这些，陈三娘就急匆匆地走了。
林凤身亡，她和李淑芬忙得焦头烂额，顾力和陈大贵带着村里的几个男人到山上寻找合适的墓地了，黄昏才能回到家。家里就女人能主事，村里的人虽然都来帮忙了，可要做什么都得先问过他们的意思，已经抽不开身了。
陈三娘太忙了，没有注意到顾晚迎受了伤，也没有功夫去问。
兄妹三人愣愣地站在屋里，不知如何是好。
陈长乐面色悲痛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走到陈大富家，屋里传来的哭丧声越来越大。
村里过来帮忙的人都在做事，进进出出，没人搭理他们。
还是李淑芬先发现了他们。
“长乐，你们回来了。快进去磕个头。”
陈长乐领着顾晚迎与陈阿平，走到里屋，那里摆着一副棺材，上面盖着白布。十几人跪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陈子龙泣不成声。
兄妹三人默契地跪在地上，绕着棺材磕头。
这是陈西村的习俗，家里有长辈去世，晚辈都要绕着棺材跪一圈，还要磕头表示哀悼。
有两个领头的老人在唱哀悼歌，其余人在跟着唱。
跪完了，顾晚迎起身，看着屋里悲戚的氛围，心里更加堵得难受，眼睛酸酸的，就是流不出眼泪。
陈阿平已经哭了起来，哭声在里屋显得格外响亮，一口一个大舅母地叫着。
陈长乐的情绪控制得比较好，但也一直在偷偷地抹眼泪。
村里的明大娘觉得他们有些吵，把三人带出门，小声道：“林妹子走了，大家都很难过。你们几个也节哀，好好在院子里待着，不要进入扰了林妹子的魂灵。”
顾晚迎回头看了棺材一眼，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她的老婆去世的时候，她才几个月，并不知道亲人离开的痛苦，如今遇到了，心里闷闷的，想哭出来，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这时有个妇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是顾晚迎吧。姐姐走了，我们都很难过，你想哭就哭出声来吧，大家不会怪你的。”
顾晚迎闻言抬头，看见跟她说话的妇人长得非常瘦弱，脸色十分苍白，就像一个久病的人。
她点了点头。
那个妇人忙着别的事情，走开了。
哭的人很多，可顾晚迎就是挤不出眼泪。
陈阿平的泪水已经止住些了，抓着她的手：“阿姐，我饿。”
顾晚迎帮他抹掉眼泪：“我们去厨房吃点东西，三哥哥，你也去吧。”
赶了许久的路，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兄妹三个早就饥肠辘辘，到了厨房，发现有两个小孩正坐着吃面，旁边的大木盆还剩半盆面，有豆腐和青菜叶，还有细碎的肉沫。
旁边的桌子上还有干净的碗筷，各式各样的碗，都是从其他人家家里借来的。
顾晚迎盛了三碗面，递给陈长乐和陈阿平，三个人就吃起来了。
有人妇人道：“晚迎回来了？听你娘说，你去了百济镇，三个月没见，又长大了一些。”
顾晚迎看着她，打了声招呼：“莫大娘。”
“你要是早点回来，兴许还能见上你大舅母最后一面，不过你远在百济，并不知情，一回来就赶上她的葬礼，也算是幸运了的。”莫大娘正在喂她的小孙女吃东西，说起话来的时候，面带浅笑。
顾晚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继续低头吃面。
莫大娘许是无聊，或者好奇，又与她攀谈起来：“听说百济镇比我们上尧大，哪儿好玩吗？你真是争气，年纪轻轻做了药李家的药童不说，还倍受赏识。”
顾晚迎知道，她做药童的事情，村里有很多人羡慕，只是从莫大娘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谦虚道：“只是出去长见识罢了，每个药童都有机会的。”
莫大娘故作玩笑地说道：“以后你肯定能光耀门楣，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村里。”
顾晚迎没有心思搭理她，安静地吃着面。恰好有人叫了莫大娘，人就出去了。
哭得最伤心的是林凤娘家的人，村里来帮忙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悲伤的情绪。生死在他们眼里是一件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事情，不过都是时间早晚罢了。
村里每户人家都派人过来帮忙，顾晚迎帮不上他们，待了一会就跟陈长乐回去了。
陈长乐的眼睛红红的。
谁都没有料到，一向身体健朗的林凤，说没就没了。
一时间，兄妹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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