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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昆羽继圣 > 第 489 章 消除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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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蔡太师忽然又咳嗽起来,喉咙中似乎有痰,随侍在侧的一名女使见状,急忙把一个盛了清水的陶盂端至他面前,另一名女使则跪着奉上一方素锦帕子。

    蔡太师掩了口,往陶盂中吐了一口,又端过一个碧碗所盛的温水漱了漱口,待揩干了嘴角,把素锦帕子往木盘中随手一扔,缓缓说道:“拿去扔了吧。”

    “是。”两名女使领命后,迅速退了下去。

    然而,蔡太师左右刚出现空缺,立刻又有两名女使碎步轻移到了他身旁,侍候在侧。

    这时,一名女使上前禀告:“禀太师,香已满。”

    蔡太师闻言,立马抬手一挥,吩咐道:“放!”

    但见众女使将窗帘卷起,一团香气霭若云雾,从旁边一间屋室中飘来了过来。俄顷,散布开来,??髀???覆幌喽茫?次扪袒鹬?摇

    未几,香气充满了整个东阁,宾主衣冠芬馥异常,乃至数日不歇。

    在众人的印象中,焚香不过就是一个香炉、几缕袅袅青烟的事,一缕清风,几分闲雅,这哪儿见过焚一屋子的香,熏满屋子的气?

    众人睁大了眼睛,欣喜之余又惊愕万分,这也太奢豪了吧?

    原来,太师府的焚香手段,须使数十个香炉同时燃香,一次便耗用珍贵香料数十两之多,如此铺张的排场,花费自然不小。

    这烧的哪里是香料,烧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须知,如此焚香,光是一次,烧掉的熏香直抵许多中下层官员一年的俸禄,——那可是一家十数口人一年的生计!

    不过,蔡太师深受官家宠信,从不担心银钱之事。每逢他生辰之日,天下郡国皆有贡献,号为“生辰纲”,仅凭此一项便可聚敛钱财无数了。

    其平日生活向来奢侈,大抵如此,着实令人惊叹。

    可在蔡太师眼里,这根本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他环顾左右,见众人惊愕,不无得意地说道:“紫案焚香暖吹轻,广庭春晓席群英。焚香如我这般,方可称作无烟之气。待诸位归去,衣帽上芳烈浓郁的香气,必定数日不绝。”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竟无言以对。

    俄然,有人对着自己的衣服嗅了起来,其余人见状,也开始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沉默半晌,江浙发运副使王定终于打破沉寂,问道:“太师,此香为何香?出自汴京哪家香药铺子,李家香铺,还是刘家香铺?”王定口中的刘家香铺便是孙羊正店旁的那家“刘家上色沉檀拣香”铺子。

    蔡太师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诸位不妨来猜猜看。”

    监察御史何筑眉头微蹙,想了想,说道:“我怎么觉得闻起来像御街上的杨古老龙涎香,或是苏州王氏的帏中香呢?”

    开封府尹聂常沉吟片刻后说道:“依下官愚见,此香似出自王家香铺,它家也是香铺中的大户,据说还有神秘的隐藏香药,每年正月十六这天,王家铺子必定灯火出群,热闹非凡,雇请僧道打花钹(bó)、弄椎鼓,吸引顾客,过往游人无不驻足围观。”

    “不,不不,”刑部员外郎罗孺楫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这肯定是合香!可恕在下见识浅陋,却不知是哪种合香……”

    其余诸人也是眉头紧锁,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

    蔡太师见没有一人猜中,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此乃广州吴家香业所出的‘心字香’,是以时花熏过沉香后精心研磨而成的香粉。番禺人作‘心字香’,用素馨茉莉半开者于净器中,以沉香薄劈层层相间,密封之,每日一易,不待花蔫,花过香乃成。所谓‘心字香’者,以香末萦篆成心字也。”

    湖北提点刑狱万俟?l(mòqíxiè)听罢,豁然开朗,欣然道:“哎呀,原来是广州吴氏!某亦略有耳闻,据说其香业于五羊城中,以龙涎著名。”

    原来,早在宋代,便有了品牌的概念,还有了最早的招贴广告、灯箱广告。这吴家香业便是当时的一个很有名的品牌,《陈氏香谱》中还记载了广州吴家香业的一个软香香方流传后世:金颜香半斤(研细末)、苏合油二两、沉香一两、脑麝各一钱(别研)、黄蜡二钱、芝麻油一钱(腊月者经年尤佳),右(上述各物)将油蜡同销熔,放令微温,和金颜沉末令匀,次入脑麝与苏合油同搜,仍于净石版上以木槌击数百下,如常法用之。

    户部员外郎赵司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传说广州番禺人吴宅擅作‘心字香’及琼香,今日不曾想竟能得闻此香,实乃三生之幸也!今广州龙涎之所以能香者,以用蕃栀子之故也。”

    “何谓蕃栀子?”何筑不解地问道。

    “哦,蕃栀子便是藏红花,波斯产尤佳。”赵司答道。

    监察御史何筑轻轻“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没想到赵兄对合香也颇有研究啊!独坐闲无事,烧香赋小诗。”

    “嗨,略知皮毛而已。”赵司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算不得什么。”

    “不知赵兄对时下的香药热有何高见?”何筑想了想,忽然问道。

    赵司轻轻叹了一口气:“唉,眼下香药业空前繁荣,但暴利也使人铤而走险,制假贩假远超前朝。内贼中有人以‘土木为香药,变换如神’,世人皆斥之为‘白日贼’。除了内境有人知法犯法、制假贩假,就连海外进来的香药中也有许多滥竽充数的劣质品,更有用犀牛之粪冒制价值千金的龙涎香来坑害我大宋子民者。

    至于,贵重药材麝香的造假,就更为严重了。

    麝香本就极难得真,蛮人采后以一子香刮取皮末杂内,余物裹以四足膝皮,共作五子,而土人买得又复分糅,将之一分为二,或一分为三,其伪可知。如此,层层掺假伪制,一子真香便成十至十五子香了!”

    听罢两人议论,开封府尹聂常羞愧难当,摇头轻叹道:“可惜,说来惭愧,此等事屡禁不绝,重典之下仍旧有人因暴利而不惜性命、铤而走险,纵使开封府也有心无力啊!”

    江浙发运副使王定从旁安慰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开封府无所作为,实乃利之,趋之。那些胆大包天的狗贼连官药局所出成药,贴了“合剂局记”标志的,都敢于冒充,不怕刺配流放,不怕掉脑袋,也没有办法啊!只要有暴利存在,抓了一拨人,还有后来人,一拨又一拨,前赴后继,抓是抓不完的。”

    话音甫落,有家仆来报:“启禀太师,门外翰林医官局许叔微求见,说是官家得知太师身体欠安,便下了口谕,令其前来为太师诊治。”

    “哦,许叔微?原来是他!”蔡太师面露惊喜之色,“还奉了官家旨意?快快有请!”

    “是!”那家仆垂首领命,转身正欲离去,忽然又被蔡太师叫住。

    “等等!将翰林医官请至偏厅,稍待片刻,老夫随后就到。”

    “谨遵太师吩咐!”那家仆拱手道毕,快步出了东阁。

    既是来为自己诊病,在东阁众目睽睽之下,显然是不合适的。若真有个什么毛病,估计不出两日整个汴京城都会传遍,还是去偏厅稳妥。

    思虑再三,蔡太师向左右拱手道:“各位在此稍候,老夫去去就来。”

    众人拱手,不约而同道:“太师请自便。”

    ……

    且说许叔微、忠尧以及云婀被蔡府家仆引至偏厅,不久,便见蔡太师信步而来。

    许叔微曾为蔡太师诊病,一夜而愈,故两人早已熟识。许叔微字知可,一进门,蔡京便笑逐颜开,似老友久别重逢:“哎呀,是知可来啦!”

    许叔微忙拱手行礼:“许某拜见太师!”

    忠尧与云婀对视了一眼,心里暗暗思忖道:“原来这就是蔡京啊,臭名远扬的大奸贼!”想罢,两人拱手,齐声道:“见过太师!”

    蔡京这才注意到许叔微身旁多了两人,疑惑地问道:“这二位是……”

    “哦,这两位也是翰林医官局的。”许叔微连忙笑着介绍。

    “也是翰林医官局的?怎得如此面生?”蔡太师有些疑虑,说道,“老夫记得翰林医官局没有女医官啊。”果然是混迹官场的人精,谨慎、小心,还多疑。

    许叔微望了忠尧一眼,饶是忠尧反应迅速,他脸上微微一笑,镇定地答道:“回太师的话,翰林医官局的确没有女医官,她是我的医助。小人虽新进翰林医官局不久,但医术不输于寻常翰林医官,太师大可放心。

    今翰林医官局人员庞杂,医官水平参差不齐,工拙相杂,是非混般,凡用医之道,须谨择其人,而专任之,若频繁更换诊疗医官,会影响治疗效果,贻误病情。

    此外,许多医官在宫廷中呆久了,竞逐荣势,企锤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忽弃其本,医术已经疏于钻研了,致使诊疗水平下降、医德低下。御医强者自专,弱者附会,比周共为诬圈,不顾圣体,但求为己身谋,俱云:脉气平和、脏府无疾。然而旁侧众人窃观形证,根本不似医官所言。

    是故,此次官家得知太师身体抱恙,仍遣许太医前来诊视。而小人新来不久,尚未身染翰林医官局的某些陋习,所以小人作为陪同,可以参与会诊。”

    蔡太师思索片刻,仍旧有些疑虑:“照道理来说,许太医一人前来即可,为何翰林医官局会派你来随同诊视呢?而且,你二人为何未着翰林医官局的公服呢?”

    云婀闻言面色微微一惊,不由自主望向忠尧。

    忠尧干咳了一声,从容不迫地答道:“唉,翰林医官局今有千人,数倍之溢,早已超编,后来之人连个小几小桌都分不到,公服更是不够,也来不及发放。如我等新到之人,若领公服还得等上一阵子。

    官家闻知太师贵体抱恙,极为关心,遂按宫禁使唤出诊的规制,令须兼一名有年齿、熟谙方药者共同察脉,以便互相检束,治亦不至差谬,所以选来选去,最后就挑了我,正好我也过来跟随许太医见习一番。”语罢,又掏出身上仿制的那枚翰林医官局的医官腰牌亮了一下。

    其实,就真的只是随手亮了一下,蔡京并未要求仔细查看。

    忠尧所言句句在理,皆是翰林医官局的真实现状,外面的人不太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况且又有许叔微陪同,所以,这一番言辞和举动已经足以打消蔡太师的疑虑,他又怎么会仔细察看呢。

    鲜为人知的是,历朝历代许多帝王死于医官的用药,甚至用错药、用了不同的药,有意者有之,无意酿成大错者亦有之,譬如宋高宗便在淳熙十四年微中风时,因医官刘确与王径等人用药不同,致使高宗赵构腹泻脱水,最后病情加重,一命呜呼。

    所以,翰林医官其实也是个危险的职业,有时一不小心就卷入了某些阴谋,还有可能被悄无声息地灭口。

    取得了蔡太师的信任后,忠尧与云婀总算松了口气。

    彼时,许叔微开始为蔡京诊脉,发觉其脉浮,又问了他的症状。蔡太师自言,无汗伴有喘咳,痰多清稀而且量多,胸腹部有些痞闷胀满,时不时会感到肚子疼。

    最后舌诊,见舌苔白滑,确定是外感风寒。

    诊毕,许叔微眉目含笑,转向忠尧,问道:“小兄弟以为如何?”

    忠尧旋即也帮蔡太师切了下脉,然后说道:“从脉象来看,的确是浮脉。结合方才太师所说的症状来看,乃外感风寒,可以小青龙汤主之。”

    许叔微颔首,有意要考考他,遂问道:“小青龙汤组方有哪些药?方解何如?”

    忠尧会意,微微一笑,答道:“小青龙汤一共八味药,麻黄(去节)、白芍、半夏(洗)各三钱,炙甘草、去皮桂枝各两钱,细辛、干姜、五味子各一钱,上药八味,以水一升,先煮麻黄去上沫,纳诸药,去滓,分两次温服。

    方中君臣佐使,麻黄、桂枝为君药,解表发汗,宜肺平喘;干姜、细辛为臣药,温肺化饮;半夏、五味子、白芍为佐药,半夏辛苦而温,可燥湿化痰、和胃降逆以止呕,芍药配桂枝调和营卫,五味子敛肺止咳,并防诸药温散太过而耗散肺气;炙甘草为使药,缓和药性,益气和中。诸药合用而成解表化饮,止咳平喘之剂。”

    许叔微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小青龙汤最大的配伍特点是辛散和酸收同用,散中有收。温化水饮和收敛肺气相配,令开中有合,可以实现发散而不伤正,敛肺又不留邪之治病效果。”

    “不过……”忠尧神色一敛,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许叔微诧异地问道。

    忠尧未答,转向蔡太师,问道:“太师的面色其实隐隐然有一丝苍黄,腹部肿胀时,可是中实有物,腹筋感觉暴起?曾经有无打过虫,吃过乌梅丸?”

    蔡太师闻言一惊:“你怎么知道?前些日子曾用过楝(liàn)草根皮打过虫,也吃过乌梅丸,用药过后就好了一些,但隔了一段时间又开始疼了,看来前病是尚未完全根除。”

    映着光,许叔微仔细再次打量蔡太师的面色,半晌,疑惑地说道:“这面色不黄啊。”

    “太师今日面若傅粉,你且看看太师右边脸颊。”忠尧说罢抬手轻指,许叔微换了个方向观察,果然发现蔡太师面颊上施了些粉,只是涂抹得十分均匀,不仔细察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异常,但是右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似乎不小心被蹭掉了一些,露出一小块略显苍黄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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