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起始，第聂伯之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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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E

    第1章：室女之章

    第1话：最后的任务

    第1节：起始，第聂伯之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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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曙光似乎让某人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乌龟般把头缩进风衣立起的领中，躲避朝阳问候，而后继续魂游。刚欣赏完河林间清爽日出的辰枫被兄弟这一搞笑举动弄得无语，却也懒得叫醒他，反正现在没什么事，让这厮多补充点精力也好，昨个儿搭讪一天也是累活啊。

    罗尔菲斯略显疲惫地起身舒展筋骨，看样子休息不太好。见原本倚靠在自己肩头的宁雪“咣当”一下砸倒在座上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罗尔菲斯丝毫不觉意外，俯身用手在河里舀了捧水，坏笑着洒向她精致的五官。

    宁雪为突来凉意所惊醒，拉开衣盖睡眼惺忪地抱怨：“怎么了啊？”罗尔菲斯挠挠头，一本正经的使德语说道：“抱歉，这事儿怪我。”宁雪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罗尔菲斯已先行解释到位：“昨晚我想让大家都能睡好，就在食物里加了点微量安眠药剂，谁知道你一人吃掉那么多羊排……”

    听到这里，宁雪如梦初醒：“是说后来怎么突然觉得很困，原来是你干的好事！”罗尔菲斯做了个鬼脸，颇感失算：“我原本打算趁两┊个┊中┊国小子睡着时，看看他们背包里装些什么，没想到他们一个上半夜不睡觉去看月亮，一个下半夜爬起来说等日出，根本不给我机会！”

    果然是熟人刀最难防，自己到现在都还昏昏沉沉的。宁雪转头瞟眼辰枫，视其一脸悠哉的样子，应该是不通德语，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和罗尔菲斯在说什么。而斜躺在他后排补觉的霄舟，四肢全部蜷缩在宽松的超长风衣中，居然连头都没有露出来……

    宁雪被他这样子逗得实在想去作弄作弄，索性照搬罗尔菲斯叫醒自己的手段，将一捧冷水顺着霄舟领口直接灌了进去。

    “Oh,shit!”

    睡后对外界反应堪称神经过敏的霄舟，被刺激得像个捆成团的包袱瞬间弹起，好不容易从上面卡出头来，只见辰枫安坐船沿看也不看自己，边吹着戏谑口哨，边把玩那个一夜下来内存已经耗光的驱蚊罐，至于宁雪和罗尔菲斯，则早已笑倒在座位上。

    借船主帮那对老年夫妇收拾帐篷的时间，霄舟解下头带，用清凉河水拂了把脸，凝视自己倒影许久，眼神渐变冰冷。另一个人的变化也同样悄然，就在霄舟重新打理好头发的同时，辰枫早已取下战术墨镜，确保面前视野时刻清晰。

    今天，就要抵达切尔诺贝利了，那么，最后的任务也就此开始。昨日欢笑，必须毫无保留地遗忘，前面等待自己的，谁知道会是什么？这最后的旅程中，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

    二人神情举止的变化，哈尔科夫斯基尽看在眼里：他们比昨天更加在意自己背囊，随时搁在手边；MooN有意不再佩戴那条暴露国籍的头带，而SuN也没有依照昨日约定，找自己继续棋盘上未完结的一战，或许是因为失去了轻松安逸的心情吧。

    船上其他乘客依旧和昨天一般嬉笑玩闹，各自简单洗漱后，都迫不及待地催促船主直奔最后的目的地，第聂伯河右岸最大支流——普里皮亚季河。四小时后，顺着船主手指方向，大家终于亲眼看到了切尔诺贝利这座失落之城。

    “如今的切尔诺贝利到处充满绿色，成为许多野生动物的栖息地。但是，秀美景色掩盖不了此地的险恶，当年爆炸所喷涌的放射性尘埃大多散落在这片以核电站为中心半径50公里的土地上。核辐射导致范围内众多生物变异，在一个受污染的池塘里，就曾捕获身长超过两米的巨型鲶鱼，类似影响估计上百年也无法彻底消除。

    “现在，隔离区只剩下一些执勤守卫，定期巡逻并驱赶那些踏足禁区的游客及流浪汉，与此同时，也在防范世界各地的恐┊怖┊分┊子打这里主意，那些不要命的家伙，都想从核电站遗址里搞点东西出来，比如核原料……”

    霄舟和辰枫听不懂也不用浪费时间去听船主背诵文章式的介绍，二人明白当地政府沿用过去的陈腔滥调来解释和掩盖这里持续荒废的真正原因，不过普通老百姓也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事隔整整半个世纪，很多东西，都已改变；也有很多东西，就算再过半个世纪，也不会改变。

    “伴随切尔诺贝利整座城市一并遭到遗弃的，还有大量装甲车、直升机及工程车辆，它们都因受过放射污染而不得不废置，其中甚至不乏当年参与核电站救援的功勋米6重型运输直升机。然而，自2013年乌克兰危机爆发后，原本已经结束自己最后任务的它们，却突然间从这片机械坟场里消失了！兴许是当时的反政府武装势力为捡现成，把它们带出了本该继续沉睡的墓地，用以执行那些不属于其存在使命的……新的任务。”

    船主讲解完毕，大家不约而同地起身，立于船上各自觉得合适的地方，将面前倍显凄凉的景色由眼入心完全收纳。霄舟和辰枫始终稳坐船尾，对当前一切似乎不感兴趣，只待众人完事。

    停泊约有半个小时，船主宣布就此返航，不久便可以开始第二场篝火晚会了。乘客们未知的疑惑也在船主似是而非的解答下得到些许满足，没有谁提出异议，因为彼此都知道，这里是官方封锁要地，非本国军事船只严禁靠近切尔诺贝利陆境，所以私船才会看到营业空间，毕竟总有人因政府的欲盖弥彰反而愈发好奇，想来一探究竟。

    拽起沉重铁锚，船主大步走向船尾，准备拉开发动机原路返回基辅，可是，他刚握捏到开关线的手，却被人轻轻按住了……霄舟没有搭理船主仿佛是在询问怎么回事的眼神，直接用英语说出私自做下的决定：“不，靠过去，让我们登岸。”

    英语二把刀的船主显然没有听懂，一脸茫然。

    “哈尔科夫斯基先生，能麻烦您为我们给船长翻译下吗？”辰枫的英语非常标准，笑容也很诚恳，可话里话外却让哈尔科夫斯基感到一丝威胁的意味，因为他已经站起来踱步到船身中央位置，方便在第一时间控制周围每个人。

    哈尔科夫斯基没有对二人的行为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平静的将霄舟原话转述给船主听个明白。船主睁大眼睛，好像听错似的再次向哈尔科夫斯基求证，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答复后，情绪变得激动，转而朝霄舟说了大堆其压根听不懂的俄语，就算没有哈尔科夫斯基翻译，霄舟和辰枫也看出了船主的态度。

    “这艘船的主人说，他只是为了生活，并不想去挑战政府和法律。”哈尔科夫斯基省略了船主部分原话，以免刺激到霄舟和辰枫。

    “我们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请转告这位变得有些过于安纪守法的船长，他没有选择的权力！”霄舟手中赫然亮出一把美制M16Amax变种卡┊宾┊枪，刻意拉栓发出声响，只为让全船人都听清楚——现在是它在说话。

    突然间，船上霜降时分般鸦雀无声，船主表情由愤怒变作惶恐，生怕眼前这两位就是自己口中搞核原料的极端恐┊怖┊分┊子。其他与此事无关的乘客为了自保，纷纷来劝船主，赶紧顺了他们的意思。辰枫等待船主作出决定，顺便从自己背囊中抽出一支AN2012Final突击步枪用衣袖擦拭，增添着空气中的火┊药味儿……

    和呆愣在座上战战兢兢的其他人不同，宁雪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感，因而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哈尔科夫斯基更是悠然自在，客串完翻译后又掏出酒壶，安心品尝之余什么话也不多说。最后，打破这窒息沉默的，是罗尔菲斯头也不回的一句冰冷英语：“如果你们坚持，非要强行登陆，恐怕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敌人。”

    霄舟深切感受到罗尔菲斯话中坚肯，心知这绝不是玩笑。从彼此认识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在盘算猜测哈尔科夫斯基一行三人的来历及意图，通过于路试探可以确定，都是殊不简单的同行，虽然并非针对自己和辰枫，然他们的存在仍是一种不可控的潜在威胁。

    “若是如此，便无需等到以后！”

    膝边衣角伴随主人骤然站立带起一阵凉风，风停处，斯太尔SPP特种用途手枪已被快步上前的霄舟抬臂顶在了罗尔菲斯后脑！长武器终归只是威慑，在这并不宽广的空间里，当然还是讲究精巧适用。

    这下宁雪可慌了神，赶紧站起来劝慰霄舟，凝视他变得有些陌生的冷酷眼神，原本还算平静的心跳，此刻已是翻江倒海：“MooN，我不管你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我很享受这趟有你们所有人陪伴的愉快旅程，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的回忆。所以，请你住手，好吗？芙莉妲，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冰芒双瞳折射不出一丝情绪，但短暂的沉默透露出霄舟内心挣扎：除去所有威胁固然是保证行动顺利所必须，但若在此时此地酿造血案，恐怕会很快引来乌克兰军方的注意，反而事与愿违。更何况，如果自己扣动指尖扳机，击碎的不只是面前这位说话不好听的金发女子的脑袋，还有她身旁宁雪那颗悬着的心。

    哈尔科夫斯基也坐不住了，但仍极力保持着思维冷静，为双方都找个台阶下：“小伙子，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有命在身的战士。作为一个军人，而不是恐┊怖┊分┊子，你应该时刻铭记自己肩上的任务，而非轻易杀戮招来无谓的打击和报复！我们保证，不干涉你们登岸。”

    “那我们就相信哈尔科夫斯基先生的承诺吧，只要小船平安靠岸，这里所有人也都会安全。”辰枫用最隐晦的话语为霄舟圆场，毕竟哈尔科夫斯基所说，句句在理。

    稍作权衡之后，霄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

    危机解除，过程中一直没有太大动作的罗尔菲斯，右手也离开了自己腰间配枪处。宁雪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几近苍白的素颜还余留着微微激动。在其他乘客呆滞的目光中，霄舟拭去宁雪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却不敢直视她已近湿润的眼睛：“对不起，我一时脑热，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希望……以后我们有缘能够再见。”

    虽然只是短短不到一天时间的相处，虽然面前这个人已经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但在内心深处，宁雪终究还是愿意听到这番话，就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只要还有机会去接触就好：“那……能把你的‘刺鳐’留给我做个纪念么？”

    霄舟轻轻一笑，从背囊里取出那台保存着二人温馨回忆的水刀，放在宁雪掌中。就算心里知道这个行为可能会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已经不重要了。见状，辰枫用枪管戳了戳傻站一旁的船主，目指发动机：“你丫看什么肥皂剧，赶紧的！”

    船主当然听不懂辰枫于这个时候还能说出的中式调侃话，但他手上火器自己再熟悉不过，俄制尼科诺夫系列终结版，天哪！况且乘客们不管是否出于自愿，好歹也算达成了让船靠岸的共识，加之刚才发生一幕又让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看来，事情正如那个中国小子所言，自己确实没有选择的权利。

    小船以这两天来最快的速度几乎是横着砸到岸边，主人只求两个武装人士赶紧下船，抛锚时慌得差点没把自己也给丢下去。霄舟扶住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地变出一副笑容，用英语问多少钱。船主哪里还敢索要费用，颤抖中连摇头带摆手，就是说不出话。

    霄舟也不管人家收与不收，直接将几张面额两百的格里夫纳[3]和剩下一些卢布[4]碎钞统统塞进船主兜里：“拿着吧，反正我们也用不上了，就当是对破坏这趟愉快旅程所作出的补偿。”

    借过不知所措的船主，霄舟和辰枫背好行囊，在众人参杂各种情绪的眼神注视中，跳下失魂的第聂伯之舟，真实踏上了切尔诺贝利半个世纪以来都在自我净化的土地。

    辰枫半蹲在河岸边，看着船主使出吃奶的劲儿就是为了快点把锚提上来，不由一笑，然后向端坐船中的哈尔科夫斯基致意：“有机会您来中国，我们再继续未完的棋局吧，E联俄师克里姆林航空旅旅长——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洛维奇?兰格洛夫[5]上校？”

    “哈尔科夫斯基”脸上堆满惊讶，自觉身份掩饰得毫无破绽，但还是被眼前这位年轻人看出来了！兰格洛夫自嘲地笑笑，也不打算再隐瞒：“小伙子，墨镜没有掩盖你犀利的眼神。我期待着这天的到来！”

    伴随发动机疾速运转，小船飞块离岸，仓惶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宁雪朝仍在岸边远望自己的霄舟挥挥手，视野里终于只剩下两旁密林。“戏还没演完哪？”罗尔菲斯迫不及待地拉她坐下，“话说回来，还是你最精明，留下那把水刀，足够我们查清这小子的底细了，把它给我吧。”

    宁雪两天来只存温柔的面庞，此刻已凝冻成千年不融的冰川，说话也变得言简意赅，语气成熟得完全不带丁点孩子气，不过，这才是罗尔菲斯和兰格洛夫所熟悉的宁雪。

    “他们，未必是敌人。”

    罗尔菲斯见宁雪丝毫没有将水刀交给自己的意思，还说他们不是敌人，不禁问出心中最不敢相信的设想：“我可爱的妹妹Snow哪，你不会真对那小子动心了吧？”宁雪的回应，只是一个白眼。罗尔菲斯急火攻心：“他刚才用枪指着我哎！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居然护着他？虽然他是中国人可我也是德国人啊，你到底是帮哪边的呀中德混血小猪？！”

    听罗尔菲斯机枪般连串问话不断炮轰宁雪，兰格洛夫喝酒都能噎着，其之所以用英语来表达，想是要让自己也能听懂继而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吧？其实这压根就不着调嘛，男女之事，跟国籍有什么关系……

    兰格洛夫干咳两声，感觉耳朵实在招架不住，方才打断她们说上一句：“两位小姐，暂停一下吧。两┊个┊中┊国┊人的来历和目的，很快就会有眉目的，但首先——我们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去完成啊。”

    宁雪咪起一只眼睛，在她合掌求饶的手势中，罗尔菲斯总算放弃盘问坐下投降了，真是的，最受不了她这突如其来让人又怜又爱的表情。听兰格洛夫说起自己任务，差点没被这两天的荒唐经历搅和忘掉，正好，或许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再次见到那个中国小子，到时候，自己可不会像刚才那般轻易放过他了……

    回航的小船感叹落寂，乘客们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风波中缓过神来，没有了谈笑风声的心思。任由河风尽情抚弄眉间的忧郁发丝，曾经对安静是那么习惯的宁雪，现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恢复过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一脸镜寒水幽，凝固波光倒影的潋滟眼眸中，却留住了最后一丝温暖闪耀。

    希望再见不会太久，但我期盼的是，在离开这第聂伯之舟它最不愿停泊的那片陆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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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格里夫纳：乌克兰主要通用货币。

    [4]卢布：俄罗斯通用货币，在乌克兰也流通。

    [5]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洛维奇?兰格洛夫——VladimirVladimirovichRangel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