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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娘自她进屋就刻意生疏，如今她这看似提问，却更像是逼迫的一句话，让碧娘眉头微皱。
她自然听出了程素素言语中的怨恨，以及那似有若无的期待，却只是朝她笑了一下：“不管嫁给谁，只要是老爷选的，一定错不了。”
话是对着程素素说的，眼睛却是瞟向程景年，好像程素素说的事情不过是吃饭睡觉那般不值一提。
见程景年没有回应自己的目光，她身子前倾，整个人几乎靠在他身上：“老爷，不知你给素素选的是哪户人家的少爷？”
程景年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他虽然喜欢碧娘的小鸟依人，但当着素素的面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实在有失体统。
“素素才情兼备，就算是嫁给皇子都绰绰有余”，他一边敷衍着回答，一边不着痕迹地推开碧娘。
“老爷说得实在夸张，素素庶女出身，哪里能配得上皇子，老爷太抬举她了。”
碧娘只当程景年在说笑，在她心里，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梨园戏子，能得程景年迎娶，已是侥幸。
素素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出生就注定身份卑贱。
好在这个女儿模样不差，又有几分才情，今后嫁过去做个偏房当是她的归宿，正妻都不敢妄想，更别提嫁给皇子了。
嫁给皇子的，只能是皇亲贵胄，再不齐也得是官员家的嫡女。
女儿只是个庶女，哪有这个资格。
她觉得程素素如果聪明，就不该如此痴心妄想。
身为女子，当有自知之明，年轻时趁着容颜娇嫩，以色侍人，找好下家，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就比如说她吧，如果不是有几分艳丽，又遇到了程景年这样厚道的男人，怎么能嫁入尚书府，做了官员的妾室呢。
要说这个事已经在梨园传开了，那些姐妹个个看她眼热，只把她当作榜样，都说她慧眼识珠，押对了宝。
她的确押对了宝，当初她把所有积蓄拿来供程景年考试，就是在赌自己后半生的出路。
好在她赌对了，程景年不止考中，还知恩图报，又连连升官，才有了她现在安逸富贵的生活。
早些年她在梨园没日没夜地唱戏，还要应付各种身份的男人，过着下九流的生活。
自从遇见程景年，她才知道安逸和富贵是什么滋味。
而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不会想要回头吃苦了。
后来她怀孕一心想要生个儿子，好在程府立稳脚跟，也能与程夫人争一争。
可惜她最后她生了个女儿，女儿与儿子完全是两码事，不管你如何栽培她，等她长大嫁人，就会把自己抛在一边。
没了儿子，碧娘有些灰心，但她还有最后的指望，那就是程景年的宠爱。
只有把程景年看牢了锁紧了，才能永远享受高人一等的生活。
想到这，碧娘看向程景年的眼神越发温柔似水。
程景年不明所以，女儿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撇撇嘴角朝碧娘敷衍一笑。
两人这般情态看在程素素眼里，俨然是男女调情的场面。
身为她的父母，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调情，亲生母亲还特意强调了她的庶女出身。
不给她抬庄便罢了，还要揭她的老底！
程素素脸色微沉，饶是她再能隐忍，心中也难免怨怒，就像是肺中浓痰一样，略一张嘴，就喷薄欲出。
“哦？姨娘觉得女儿的出身，嫁什么人合适？”
她终究没忍住，批头问向碧娘。
碧娘有些不耐烦：“素素的婚事当然由老爷做主，老爷若是拿不定主意，也是夫人帮着操持，哪里轮得到我来决定。”
她轻飘飘一句话，带着七分讨好、三分敷衍，讨好的依然是程景年，敷衍的当然是问她话的程素素。
程素素怒火中烧，心中对碧娘最后一点情谊也在她毫不顾忌的敷衍中消磨殆尽。
碧娘说的话不只她听了不舒服，柳芯柳月眼中也染了怒气。
她们从梳头发开始就陪着程素素长大，除了身份有别，说是闺蜜也不为过。
她们一贯知道碧姨娘对小姐敷衍冷淡，但这次太过分了。
毕竟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她却只知道讨好老爷，对小姐甚至懒得敷衍，哪里有半点当娘的样子！
眼看着小姐就要嫁人了，身为亲生母亲的她竟然一点也不上心，话里话外都是恭维老爷，竟没有半点女儿出嫁的喜忧。
“碧娘这话说的不对，你虽是妾室，但终究是素素的生母，且素素自小养在你身边，她的亲事，你自然有权过问。”
程景年不赞同的看了碧娘一眼，刚才她那番话也太凉薄了，再怎么说她也是素素的生母，怎么能把自己说得像个外人。
程素素闻言眼神更冷，她自小养在碧娘身边不假，可碧娘并不是因为舍不得她才没送她去程夫人房中，而是借着程景年来看她，多些机会与程景年相处。
她自小在碧娘院中，却是由院里丫鬟、婆子轮换着带大，就连生病也是由柳芯柳月照顾，没有体会过半点母爱。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碧娘能对她如此狠心。
就因为她是女儿吗？
可无论她再如何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碧娘一颗心全在程景年身上，没有半点她的位置。
如今她就要出嫁了，作为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本以为姨娘就算再冷漠，念在母女的情分上，总会有些不舍。
现在看来，竟是半点不舍都没有，好像自己是个外人，而自己嫁给谁也完全与她毫不相干。
愤怒过后，程素素突然觉得很累，她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十几年如一日的恋爱脑，只知道攀附巴结男人，对自己亲生女儿漠不关心。
究竟是她真的冷酷无情，还是自己不值得她来爱？
可不管怎么样，她想知道的事情，如今已经明确的摆在了她眼前。
碧娘并不关心她嫁给谁，或者更直白一些，碧娘压根不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
这就是她得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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