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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流民脏，可这也太脏了，他娘的，吃喝都有朝廷照料，也不知道把棚户区清理一下，至少出恭去远点吧？
可下一刻，他又意识到自己对流民的要求太高了，吃了上顿没下顿，谁还管在哪里出恭。
老房捂着口鼻，感觉比上次更浓烈，几乎睁不开眼睛。
于是苦兮兮道：“少爷，咱们怎么又来这地方？”
朱英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你抱怨什么，本少爷都没抱怨，不过，住在这种地方，还不如死了………算了算了，快去找那李三七，看他在不在，让他来见本少爷！”
这些流民其实有头子，迁徙到哪里，是抢掠还是乞讨，都由这头子说了算。
这个头子叫李三七，会说凤阳官话，就是哪个孩子的爹，见过不少回，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一会儿问问吧，若没有名字，帮他取一个也无妨。
天寒了，事关生死大事，可否要北迁青州只待这两日，流民们看见朱英身影，纷纷聚集起来。
见了护卫，却也不敢靠近。
老房把李三七带到朱英面前，他用一口夹着安陆州的官话，跪倒高呼：“小人三七，见过朱大人！”
朱英不喜欢拜啊拜的，好像供在灵堂的牌位，要把自己送走似的，摆摆手：“行了，你起来吧。”
李三七看向旁边的老房，在他们意识里，自己越卑微，大人才可能看在可怜的份上，替自己办事，所以不敢起来。
老房拉着他胳膊：“没听咱少爷说吗，让你起来。”
李三七惶恐起身，也不知道朱英找他做什么，他心里很矛盾，既盼望朝廷传来消息，又不想朝廷传来消息，显得有些拘谨。
朱英大方道：“朝廷不会一直供养你们。”
“小人等人原本都是安陆州的百姓，靠卖力气讨一口饭吃，可如今连卖力气的地方都没了，若是朝廷肯收留，咱们有的是力气。”
出乎意料，这头子还有点见识在身上，难怪流民愿意听他的。
想来曾经在佃户里也有点威望。
若大家都听他的，这便好指挥了，收纳流民最怕无法管制，需朝廷增派人手监管，这增加靡费，还不如让他们自己讨生计去。
眼下，这流民是识趣的，没讨价还价。
朱英定了定神，本就是来安排他们的：“让你们造船，你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先去龙江船厂，做三个月学工，若三个月后还不会，便只能入军户了。”
什么人才，刨木材刷桐油能学三个月？又不是做木雕。
再蠢也能学会了。
学不会，那便是懒，流民中自然有懒人，既然不想出力气，那就入军户，总不可能朝廷白白养着。
李三七感恩戴德，又要跪下，高呼道：“有个生计就好，就是不知…可…可有工钱？”
几乎是拼了命说出这句话。
可，这也是流民们最关切的，从外地流亡来，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只能靠自己卖力气，若有工钱，还能攒下来买块祖地，落户生根，这是刻在他们血脉里的事，有了根，才能安心，有了根，子孙后代才能安定下来。
老朱可没说要给工钱。
朱英想了想老朱的一贯作风，下意识道：“按京城长工工钱，每月三钱银子，给米一石。”
这个价钱，老朱应当不会反对，毕竟江东搂小二一月有五钱银子，至于米，当然是陈年旧粮，成色也不会太好。
不过，对于流民来说，应当知足了。
李三七没想到还给米，这次是真跪倒了，“小人铭记大人恩德！”
头子跪了，周围流民虽听不太懂官话，却也跟着跪了下来，那妇人牵着孩童来到李三七侧旁，跟着跪下。
这孩子有胆识，说不准是一任头子。
朱英下意识道：“你叫什么？”
那孩童神气活现，稚声稚气：“回禀朱大人，小人叫李十三。”
元朝律法规定，不是朝廷官吏是没有资格取名的，只能用家中的排行，生辰或者出生时父母的年龄，作为名字。
虽然如今改朝换代，可在偏远的乡邑，依然有不少百姓如此取名。
“李十三，这个名字不好，本官给你取名李直吧？”朱英摸了摸下巴，旋即认真说道。
李三七夫妇大喜，叩谢：“多谢大人！”
说着，按下小十三脑袋，“快多谢大人！”
朱英实在不喜这些繁文缛节，感觉拜一下自己就少活了一岁，于是露出威严的样子，道：“行了行了，你快号令这些流民，去龙江船厂刨木刷漆，若做得不好，一样要受罚。”
“小人这就去办。”
老房早就憋不住气了，上了马车，便问朱英：“少爷，接下来去哪儿？”
老朱虽然没说谁督修，可话里话外，显然落到朱英头上。
龙江船厂督造官员，乃是五品工部郎中，此外，还有员外郎、主事、提举，几千青壮入龙江船厂，至少得跟工部打个招呼。
兴许是流民的事闹得太大，工部也早收到旨意，虽然有怨言，却不敢多说什么。
朱英心想：“要开始修建船棚了，可是因为流民都要学造船，所以根本没人搭建船棚，若是就这样等下去，要延误三月。”
京城中，能动不动调集几百号人的，只有武勋，可自己和武勋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
李景隆倒是有人，可他人在京外督修太京官道。
和蓝玉嫡系关系更差，上回没给他们报销军功银两，这些大老粗，险些在街上把他宰了。
不过，他也是脸皮厚的人。
朱英思来想去，也只有蓝玉的人，蓝玉离开京城时说过，若有紧急之事，可到梁国公府上报信，这算紧急之事吧？
梁国公府，宽府大宅，除了李善长之外没人住这么大的府邸，很好认。
“下官朱英，来国公府有事相求。”
那门子早就见过朱英，又记得自家老爷吩咐，这次倒没阻拦，恭恭敬敬把朱英请进正堂，却又跑出去请人。
来者，是东莞伯何荣。
何荣是继承东莞伯何真的爵位，没打过太多仗，好读书，可能意识到其他武官粗鄙，是蓝玉特意安排。
“说吧，朱大人想传递什么消息给国公？”
朱英懵了。
却也明白过来，自己怎么通知蓝玉，原来蓝玉说的是这个，不过今日是来借人的。
“不传消息，我想借梁国公府的人，不知能借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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