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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晚安歪了歪头，“为什么？”
“因为你曾经是那样的。”龙雍回答。
戚晚安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
她指了指龙雍脸上的面具，“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龙雍顿了顿，“因为你不想见我。”
他总是不被期待的，就连他的诞生也是。从第一次见面起，戚晚安就不期待着见到他，哪怕是现在也是一样的。
“我倒也不是这种不想见。”戚晚安觉得有些好笑，感受到陨落的期限将近，她反而变得平和。
这是她的责任，是她该做的，也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们费尽心思，耗尽心血让她成神，她得做好了，让他们骄傲。
尽管他们也无法看到了，但是戚晚安仍然希望他们能够为她而骄傲。
教她明智知礼，教她怜爱世人，教了她那么多，自己却埋葬在了数不尽的岁月洪流之中。
天下之大，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戚晚安抬起手，摘下龙雍的面具，“别戴了，让我看看你。”
“为什么想要看我？”龙雍问。
“因为以后怕是看不到了。”戚晚安很坦诚，也很坦荡，“我怕是活不成了，趁现在就多看看，多一眼是一眼。”
可她还是会想起师长告诫她的话，天狐真君告诉她龙雍不可信，虎威真君告诉她龙雍来日会酿成天下大乱。
她像是不放心那样，提醒：“你要记着，好好的，别什么都听，别什么都去杀。”
龙雍却垂着眸子，问：“如果今后还是能看到我，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他们之间所有的误解都还没有解开，可是龙雍还是忍不住会在戚晚安面前低下头。
戚晚安眨了眨眼睛，“你在说什么？”
“你会不要我吗？”龙雍抬眸，执拗地问。
从他的指尖坠落的血，戚晚安微微一怔，抓住了龙雍的手，扯开他的外袍，方才看清楚从他身上伤口渗出的血。
“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没好？”戚晚安皱了皱眉。
龙雍还是问：“你会丢下我吗？”
戚晚安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我不会，你是从什么时候受的伤？”
龙雍这才回答：“捉拿万恶的时候受的伤，以前好的快，现在好的越来越慢了。有时候，会自己渗血。”
那是因为你承担了万恶的业障啊……戚晚安看着龙雍习以为常的模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了。
“不疼吗？”她轻声问道。
很疼，但是没关系的。龙雍将脸贴在戚晚安的掌心上，“不是很疼的。”
龙雍来昆仑山的第二晚，业障就开始反噬了。
他夜半隐隐约约觉察盘旋在昆仑山上空的浊气，起身合衣前往戚晚安的房间。
戚晚安房间的烛火没有熄灭，朱厌和武衡已经在那里了。
戚晚安在武衡怀里不断地咯血，武衡轻轻拍抚她的背脊，安慰：“没关系，没关系的，不要害怕，媚媚。”
“我不怕……”戚晚安扬起唇角笑了笑。
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硬在脸上，她看到的熟悉的符?在眼前开始燃烧。
“武衡！”戚晚安伸出手想要制止他，却被他抱住了。
武衡平和地笑了笑，他早已将因果洞明，恩仇作空。
“我的小师妹，我的媚媚，在昆仑山上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在虎威府邸也是。”
“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不那么爱笑了。”
“你啊你，最爱笑了，笑笑吧。”
他抬起手，抹去戚晚安眼角的泪珠。
在白銮埋葬的刹那他就做下的决定，在虎威真君给他换命符时就坚定的决心——替死。
“不要，我不要！”戚晚安不断地摇头，可是换命符已经燃烧，无法停止，“为什么又是这样？你们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我好不容易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为什么还要重来一遍！”
“请你，替我活着。”武衡将轻柔的一个吻落在戚晚安的眉心，“对不起，不能陪你了。”
他生性温和，爱却暴烈又炙热。
武衡的眼神仍然柔软，“我只希望你能得到拯救，好好活着。”
直至那时候戚晚安和龙雍才明白了，虎威真君那时候的用意。
燃命符，一人一张。
但是换命符，他交给了朱厌和武衡。
戚晚安没有，因为虎威真君是相信朱厌和武衡会保她。
龙雍也没有，因为虎威真君信不过他。
虎威真君真心疼爱座下每一名弟子，却又最偏心戚晚安。
他算出的卦象，他知道走到最后承担一切的是戚晚安，把这最小的弟子往这条路上推，却又怜她幼弱，万般不忍。
“阿衡！”戚晚安看着武衡一点点的消散，她的指尖落在武衡逐渐透明的掌心里，然后接触到的只剩下一片虚无。
武衡最后的微笑，温柔且包容的目光，十年如一日。
戚晚安望向武衡碧水般的双眸，有爱，有怜，独独没有泪光。
她看着换命符在眼前燃烧殆尽。
戚晚安到最后连哀鸣都发不出来，匍匐在床上，她什么都没有抓住，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媚媚，别哭。”朱厌拉住了戚晚安，抱住了她，“别辜负他们。”
龙雍怔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原来换命符，虎威真君真的交给了他们啊。
他随即又自嘲般地垂下眼眸，虎威真君就连他会有爱这件事情，都没有相信。
“换命符……师叔给了你们……”戚晚安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啊？”
两次她都没有好好告别，为什么被留下的总是她一个人呢？
为什么他们都因为她而死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为什么要交给她承受？
朱厌抱紧了她，“因为我们爱你，我们希望你能走下去。如果你承担不了，那就交给我承担。”
戚晚安泪眼朦胧地抬眸看向朱厌，朱厌亲吻她流泪的眼睛。
“迟早有一日，或许我也会如此。那时候也不要哭泣，向前看。”他说，“别回头看，也别低头，家不在那里。”
戚晚安捂住脸，潸然泪下。
她的至亲，她的师长，她的故人，她的友人，她的爱人……
身死魂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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