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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她的脸色苍白憔悴，眼神涣散。
他的西装，早已搭在她膝盖上，她薄呢料的西裤下，双腿一直在发抖。
他起身，伸手把她拉起来：你的房子不适合再住下去了，我会安排新员工入住。你先回去休息，下午收拾东西搬来我家。主卧让给你，独立卫生间方便一些。我经常出差，彼此不会妨碍，反而有利工作。
她低头道：施总，我知道您是怕我意志软弱，可是，会不会影响到您，不管工作或是生活？
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何况，你的住房补贴将直接打我账上，于公于私，没有不妥。希望你处理此事不要拖泥带水，一天的时间收拾打包，所有情绪自行消化，明天开始修改你一塌糊涂的提案。
这天下午，可晴拖着行李搬来，施展已经把主卧腾空，搬到了客房。他的东西不多，搬家十分利索，她也是，半下午的时间，两人物品已经撕扯分明，楚河汉界。
她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无用的东西，胶囊咖啡机，手摇咖啡壶，瓶瓶罐罐，在她腾挪变换之下，居然也悉数塞入了厨房。
所有东西归位之后，他的家，似乎并未并无太大变化，所有的东西尽数收纳起来，放眼望去，空无一物，像是无人居住一般寒素萧杀。
他问道：日常有什么要求？毕竟这也是你的家了。有规则，好遵守。
要求不敢。我只是不太喜欢别人到家中来，因为，对方走后，必须用吸尘器处理沙发，用酒精处理所有触碰的东西，用消毒液处理地板。而且，我觉得家里最好不做饭，减少油烟和污渍。
施展匪夷所思：家对你来说，是不是最好空着，偶尔回去看看，永远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最为理想？
她忙否认：我是说我自己的家。这可是您的家，我才是外来入侵物种，是消毒清洁的对象。
施展见她说起笑话，当下身心松弛下来，甚至忍不住引经据典的恶癖：钱钟书说，所谓爱洁，乃是自爱，污浊的自己比清洁的他人更洁净，是爱洁的本质。
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道：当然，这是你的当行本色。不过，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常把脚伸到别的院系，觉得自己比哲学系的人更思辨，比中文系的人更博学，简直笑傲全校，睥睨众生，实在是年轻气盛。
哪里，以施总的素养，横扫那些院系自然不在话下。
施展失笑：你哪里学来这些外交辞令？
她敛容：属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他笑道：武侠小说读多了，中毒不浅。话说回来，你身上倒是有股任侠之气。只是，他郑重道：豪侠得不够彻底。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可不是什么豪杰所为。
她叹气：当局者迷。不过施总，我是真心感激您，也真心敬佩您，什么话题都能升华，什么话题都能绕回到主题上来，您不做企业的话，搞政治、做教育必定也是顶尖高手。
他大笑：若在古代，你这巧舌如簧，必定也是佞臣。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闪烁，铃声尖利，他看到来电显示为“李”和一串数字。他的手机里亦储存的一串数字。
为什么不是本名？是不敢，不甘，还是不能？是对那个名字极度敏感，试图瞒天过海，却反而欲盖弥彰，还是用名字的缺失，提醒自己已失去和不可能？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心念转了又转。如此敏锐与心细如发，有些时候于他，既是痛苦，也是负担。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立刻洞彻她的心情：和一个男人“同居”的她，一定有一种背叛对方的罪恶感，至少也是一个强力干扰因素，让她无法心无旁骛，一如既往，以固有的情感模式对待对方。
他一把抓起电话，询问地看着她。她很是诧异，他却不容犹豫地按了接听键：你好！
抱歉，请问您哪位？对方有些意外，但并未过分惊讶，尚不失客气与分寸。
施展。
施总您好！我是中控李盾。本来要找何助聊些事，何助不方便的话，就不打扰了。
施展冷笑：幸会了，李大状。明人不说暗话，朗施虽然不是什么知名公司，也不能坐视我们的员工被人欺侮。必要时，也许会惊动我们的顾问律师。对吗李大状？
不敢施总，您叫我名字就好。当然，贵公司或员工个人遇到法律问题，我们都一样义不容辞。
那最好了李大状。只是，我不确定这是法律问题还是道德问题。不管怎样，我会尽力令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知道，我们的员工并非势单力孤，身后还有公司。
我很赞同您的意见，施总。朗总一向欣赏您，郎总的确好眼力。那么您忙，有机会详聊。
也好，再聊。施展不愿失了风度，与对方行礼如仪。挂掉电话，看向她：真是个聪明人，你品味不差。
那又怎样呢，她凄然笑道：和聪明人在一起的确开心，但情绪总是守恒的，有过多少幸福，就会有同样多的痛苦来平衡。如果对方是普通人，波澜不惊，也无风雨也无晴，反倒不错。
那么，他笑道：我呢？波澜不惊，还是波诡云谲？
景小姐那样就不错。她自然地转换着话题，表情真挚：看得出她对您用情很深，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古人云，不如惜取眼前人。
是吗？他礼貌微笑：感情的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天早晨，他被开门的动静惊醒，她晨跑回来，手上满满当当提着早点。
好早啊，才刚六点过。他招呼道。
吵到您了吗施总？我习惯早起，何况，等下还要去办公室，一堆工作要从头做起。
也好，家里太放松了，工作会影响效率。
她把手上的东西整理到餐盘里：施总，我在外面吃过早饭了，三明治和咖啡是给您的，不要等凉了，尽快用餐啊。
他看着她忙活：你老板当真精明利害，又赚了房补，又落了人情，又得到兼差钟点工，又有**添香夜读书。
她笑：当然，我们老板不是这么有手腕，哪会让人如此效力，生死以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看得出，她在装糊涂：您刚说什么？没听太清。
他只能自嘲自己的思维实在是太发散了，她不接招，也只能收招：没什么，关于生生死死嘛，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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