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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阙抿抿嘴，未急着回答，反缓缓踏前一步，以悲伤口吻道：“刑统领身死，实乃朝廷一大损失。世人只知他与我势不两立，却不知抛开政见不谈，私下里，我还是十分敬佩他的。”
说着，长舒口气，叹道：“遥想年前，刑统领还与我等并立朝堂，其威仪身形尚历历在目，谁知新年初始，他便遭贼人所害！思之，吾甚是悲切！刘大人，请原谅我今日感性所为，只因现在，我实没法接受统领职务被他人取代的事。不过我也明白，群龙不可无首的道理，思来想去，吾唯有保留意见，不赞同亦不反对，方能良心稍安，对得起刑统领在天之灵。”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二人说的话，都与自己身份相反了吧？！
缅怀刑统领的话，不是该当刘皇辅说，才合适么？！
百官傻了。
刘老头则气的肚子疼，心中大骂对方耍心眼，暗讽自己没良心，推举新人上任之事，对不起邢德章。
他不禁后悔，粗心忘记煽情一节，以致让昊阙钻了空子！
这下可好，其身影瞬间高大起来，而自己，怕是在众人心中，落了个薄情寡义的名头！
“天师说的在理。”
刘皇辅赶紧亡羊补牢，面露悲切。
“我等对刑统领的缅怀之情，都是一样的。实际我已下令，命人四处搜寻刑夫人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以尽生前兄弟情谊！”
昊阙暗叫厉害，此招将未亡人推出，先甭管找不找的到，单是此一点，便极易博取同情。
哼，没想到断了他一条腿，这家伙仍然游刃有余！
“拟旨。”
刘皇辅擦了擦脸上并未出现的泪水。
“邢德章为东禹而死，面对乱臣逆贼，毫无所惧，谥号勇候。”
朝堂左侧的书记官慌忙写下。
“另……墨羽龙骑裨将袁毅，自初八起去定云府上任，品阶相当，属于平调，所以增赐一百石。都记下了吗？”
书记官点头。
“好了，若大家无事的话，就散朝回去吧。”
“等等。”昊阙突然出言。“刘大人，既然今日确定由袁毅填补空缺，那不如索性，连内务府总管职务的人选，您也一并给确定吧。”
刘皇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竟然让我来定！
我真是搞不懂你啊！
明明年前，还为这职务跟我争执不休，怎得新年一到，就如此好说话了？！
刘皇辅心中欢喜，认定这是对方服软表现，为表心胸，假意道：“由我来定，能合适吗？”
“内务府在我手上，却未多加管教，以致出了牛凌这等目无王法之辈，我深表惭愧，也心灰意冷。俗话说，新年新气象，说不定内务府到了您刘皇辅手中，就改头换面，我也算放下心事。”说完，昊阙面向廷下，问：“诸位同僚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满朝文武绝大多数站在刘皇辅一方，若是以前他昊阙敢这么问，必定遭受齐声反对。
“我等同意！”
喊完，百官均觉不适应，这还是他们首次发自内心，去支持昊阙的说法。
“好，既然天师要求，那刘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黄昏。
宿星城南，广德坊街。
大路左侧一间卖羊杂的铺子下，李灿单人独桌，细细品酒。
他戴了顶文士帽，衣领高竖，喝起酒来慢吞吞的，一杯酒足足饮了七八次，尚还留有一半。
桌上，只有一碟花生，以及一碗嗅之发膻的杂碎汤。
按理说，这个时辰，正是顾客上门的时候。可或许是受不了那浓烈膻味，来这儿吃饭的人寥寥无几，十多张桌子空了大半，看上去很是冷清。
铺子老板是洪顺人，昔年也是因手艺太好，加之洪顺人喜欢吃，在当地小有名气。后来攒足了钱，一心想到大城市闯荡，所以举家迁来宿星。
或许他一开始的期望很高，认为凭借手艺，可在宿星站稳脚跟，却把地方口味相差甚远的事给忘了。
李灿不知这老板，会不会后悔当年的鲁莽决定，能确定的，是此人绝不会再回去。原因无关其他，只因颜面问题。
也许在老家，人们只当他在宿星混的风生水起，不定有多羡慕。
算是自作自受吧……
李灿感慨。
当你决定抛弃一些人、一个地方，也就意味着，你将被那些人、那个地方所抛弃。
单从此点看，上苍还是很公平的。
天色渐暗，能见度越来越低。
老板引燃盏风灯，踩着凳子，挂在棚顶。
刚挂好，门被推开，一个颀长身影出现在眼前。
面对老板问询，来人不搭话，竟至来到李灿那桌坐下。
“再来份汤，顺便那个酒碗。”久候多时的人到了，李灿高声吩咐。
老板答应声，返回厨房忙活。
来人头缠层层黑布，裹的严严实实。
李灿知道，这是为隐藏那标志性的银发，不得已而为之。
“得到信了吧。”
说了一句，昊阙稍稍皱眉，打量下周围环境，声音再度压低。
“你确定这儿，是个秘密接头的好地方？若我没记错，顺这条路往西去，第一个路口旁，便是定云府邸。”
“这就叫灯下黑，他们可能会将其他街道严密监控，但唯独这条，会有所松懈。”李灿粗略解释，继而不确定问：“您真是昊阙天师，而不是罗真？”
在滩地杀死刑德章后，两位天师身份的反转，可把他惊住了，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是我。”昊阙稍稍拉低领口，露出天下无双的俊脸。
“那就好。”李灿放下心来，奇道：“您刚刚说的‘信儿’，指的是……”
“定云府参军，给了袁毅。内服务总管，给了你。”
喔。
当不上定云府统领，在意料之中，可真的听到结果，李灿心里仍有些许失落。
看来，刘老头是一心要与吴铣绑在一处了……
咦？等等！
他刚才好像还说了句奇怪的话！
李灿瞬间瞪圆眼睛，求证似的望向对方。
昊阙点点头：“你没听错。内务府总管职务，就是给了你李灿。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三等侍卫，而是大内总管李统领。”
老板端来酒杯与羊杂汤。
李灿假装饮酒，可那抖动不停的手，以及挥洒而出的酒水，还是出卖了内心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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