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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睁开了眼，还是眼前那张面具，而面具下的人似乎是——睡熟了。
她双眼一亮，下一刻便默默屏住了呼吸，那只之前被面具男握着的手现下松开了，她十分地小心翼翼，慢慢地移到那张面具的下缘。
摸到了！
余一紧张地缓了缓神，憋气憋得脸有些发红，她轻柔地抬起了那张面具，心中倒数着。
几乎是一瞬间，余一掀开了那张面具，也几乎是一瞬间，对面的人睁开了眼，两人视线相对。
她的内心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但对面那人却是波澜不惊地眼波无神，依然泛红。
她万万没想到……
……
待那人离开，余一依然没有缓过神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不寐。
翌日。
余小武一开门，就见他家世子两眼乌青，双目无神地坐在床边。
他犹疑地上前试探：“世……子？世子？”
“您昨夜是没睡好吗？莫非是梦魇了？”
余一淡淡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嗯，我困了，你出去吧。”
余小武：“……”难道不是才醒？
余一重新躺回了床上，重重的呼了口气。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而且似乎……还甩不开。
卫丛林，卫砚，晋王……
******
隔壁卫府，一处地下暗室内。
“阿玉，崔生似乎去找了子虚，不日便会带走卫砚。”卫丛林看着眼前那名面容枯如荒木一般的女子，眼含热切。
那女子笔下作画的动作顿时停下，一滴墨晕染了整张画纸。
“子虚？”
她面容瞬间扭曲，布满褶皱，随即冷哼一声，大笑道：“就是子虚来也一样——该死的就是该死的！”
那女子笑得几近疯狂，掀翻了整张画桌，下一刻突然止了笑，语气幽幽恻恻：“不过，我的计划不能乱，管他是谁来，通通给我杀了！杀了！哈哈哈——！”
她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安静，整个人看着极不正常，卫丛林却望着她温柔地笑着，眸中装满了宠溺。
******
叶明在府中找了许久，都没见卫砚的人影，他脸色慌张地在卫砚门前来来回回，公子应当是会自己原路回府……
这般想着，就见一个身影自远处走来，是公子！
“公子，属下扶您去休息。”
他忙上前去扶着踉跄的卫砚往房内走去。
……
一刻钟后。
卫砚眸色中的赤红逐渐褪去，恢复到正常颜色，但他的脸色却青白相接，极为难看。
他将自己的双手伸到眼前，不可置信——他记得方才的事情！
他竟和一个男人相拥而眠了，关键是看那人的神情，似乎还不止一次！
卫砚想起崔生与他父亲的对话，眉间氤氲着郁色，竟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他病得不轻。
为什么——？
“公子，这次您……有些突然。”叶明欲言又止，卫丛林不准他们告诉卫砚，但这次公子的暴躁却来的突如其来。
卫砚眉间的质疑指向他，看得他心虚，只听卫砚缓缓开口：“为何不告诉我？”
叶明紧咬着牙关，立即跪下向他解释：“公子，大人不准属下和您说，且您之前从未察觉没有过问，属下便没说。”
他低垂着头，心中在冒冷汗，卫砚极厌欺骗与背叛。
卫砚闻言挑眉：“他抓了你什么把柄？”
他知道卫砚说的“他”指的是卫丛林，叶明顿时愣在原地，神色紧张：“回公子的话，大人……确实抓着我母亲！”
果然！
卫砚脸色阴沉，看不出喜怒，怀疑一旦开始滋生，就会永无止境，自他看到晋王的那一刻，他就忽然觉得很多事情，很多人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双手撑在床沿，似笑非笑：“哦？那你大可一直瞒着小爷，我也不能拿你怎样。”
“因为公子才是属下的公子！”
卫砚听后嗤笑了声：“是吗？莫非你还指望小爷我救你娘出来？真是笑话！小爷我自身都难保，忠心什么的我不稀罕！”
叶明抬头，愣愣地看着卫砚自我厌弃的模样，心有不忍，公子何其骄傲……
“公子放心，属下自己的人自己会看好，不会让公子费心！”
卫砚有些烦躁：“小爷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滚！”
见他仍然跪着不动，卫砚自嘲道：“怎么？小爷我如今谁都使唤不了了？”
叶明闻言，神色复杂，这才默默退下。
从幼时一直到现在，卫丛林的药他每每吃下后便会失去意识很长一段时间，卫丛林总说那是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好药，卫砚也不疑有他。
但随着次数逐渐增多，他发现自己很多时候会不受控制，甚至常有想杀人的冲动，所以他从军去了战场杀敌，他发现自己尤爱见血，越多便会越兴奋。
他也知道自己不正常，但他的父亲从不准他私下去医馆，有一次他偷偷去了，那人却说他体内有着日积月累的毒素，他只觉那人胡言乱语，从未怀疑过卫丛林。
毕竟虎毒不食子！卫丛林怎么可能给他下毒！？
但，他好像错了，所有的人都在骗他，还骗了他整整十七年！
昨日他藏在窗檐下的阴影中，卫丛林面上的惊吓和不安是那么的刺眼，卫丛林似乎十分忌惮崔生口中的神医。
就在那一刹，他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就像是一叶孤舟，从一开始就远离了岸边，之后逐渐消失，最终沉入无底深渊……
父子啊……
可笑！
******
少年的心思或许单纯，或许看似美好，却实则晶莹剔透，敏感善变，或许为赋新词强说愁，是愁者更愁，也或许不再说愁。
花虽有重开日，但人无再少年了。
余一翻过《前朝野史》，心中如是感叹，真实和虚假之间，总是这般捉摸不透，界限不明，让人瞬间沉迷，也让人瞬间崩溃。
和恬在一旁静静地给余一打着扇，就见她一阵感慨唏嘘，忍不住问道：“公子方才是在为什么而感到惋惜呢？”
余一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她想起书中记载的人和事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好惋惜的，我还是觉得活着最重要，活着就好！”
她曾经听人说：人世悠久而平庸，只因遗失了太多优秀。而我们这些尚有记忆的人，依然行走在这人世。
和恬听得云里雾里，瞟到余一眼下的乌青，眼波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就听她道：“世子，您眼下的乌青不若我帮您遮一遮，保证看不出任何痕迹。”
余一下意识就皱了眉头，她不喜女子用的脂粉，但瞧见和恬眼中隐隐流动的光彩，她心中又些许不忍。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淡一些，我不喜欢这些脂粉。”
余一嫌弃地指了指那些精致的瓷碟。
和恬放下蒲扇，下一刻就甜甜地朝她笑着：“世子放心，很浅我也能遮得很好。”
接下来，余一几乎是闭着眼任由着她折腾，几乎即将步入下一阶段的睡眠。
就听她开心道：“好了，世子，您睁开眼看看吧！”
余一一睁眼都是看着铜镜前的自己怔住了，看久了自个儿经常睡眼惺忪的模样，这张精神奕奕的脸显得格外陌生。
朝气蓬勃。
和恬整理着她的脂粉碟，边道：“世子的肤质可真好，比女儿家都养得娇嫩可破。”
这般说一名男子男生女相，余一扬了扬眉也不恼：“知足常乐，无欲无求，这张脸皮自然不会缺水，也不会冒火。”
一句话，睡就够了。
和恬若有所思地思考着，直觉有道理。
余一望着镜中自己的脸，陷入了沉思。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张脸也逐渐在从最初的雌雄不分向阴柔女子转变，许久没观察过自己这张脸，如今仔细一看，还真就是一女子长相。
这隐患蜕变，速度真快，让她头疼。
“小和啊，你除了会画女子状容，男子状容如何哪？”
和恬疑惑地瞧着她，思考了会儿，认真道：“我在戎狄都不怎么用这些的，因为太漂亮了会被抓，所以我的妆发面容都是按照戎狄男子那般伪妆。”
“我和阿森的亲娘是大梁人，我们不那么像族人，常常受到欺负，这些脂粉救了我们不少次呢。”
她笑了笑，又继续说着：“因着我阿弟是长子，按照戎狄那儿的规矩便是太子，但父王不喜欢我们姐弟。”
“不过如今离开，就很好了。我常听阿森提起世子，世子是个好人。”
余一：“……”
她对此已经无力辩解。
“对了，世子问男子状容作何？”
余一见她终于回到正轨，欣慰地笑道：“因为我这张脸阴气太重，我想添点硬气，但又不太懂这些女子之物。”
和恬听后，心中止不住地开心：“世子需要我，就尽管说，我能做很多事的！”
余一但笑不语。
自然会的，弟弟的账若是姐姐来还，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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