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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反正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嘛就看天命与人事了,不见得那公孙绿萼会吃到什么好果子。
莫雨瞅着帘子外边看了许久,才将手抽开,任其落下,挪回原先的地方了。
“看到什么了?”公孙绿萼有些好奇什么东西让她看得如此出神,见她回归原处,略带戏谑地问道,淡去了一丝骄傲。
“自然是看风景了,姐姐觉得呢?”莫雨以平淡的语调回问道,目光在车厢内游移不定,猜不透心中所想。
“呵呵,本小姐看惯了这青瓦粉墙,没觉得有什么美的,看来是品味不同呢。”公孙绿萼心里有些恼火,一个小小的丫环居然也敢这般戏说了,一点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成何体统!顿时语中带刺,含沙射影了一番,目光也不屑起来。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不过是个给自己提鞋子的人,有什么谱好显摆的。那如描似削的精致脸庞高傲地向上扬起,不客气地瞅着她,好似在看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一般半是轻蔑半是厌恶。
“莫雨晓得姐姐精通诗词音律,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但是纵然是枯萎的残荷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了,何况是着修葺一新的小巧别苑呢。姐姐,您说呢?”莫雨微抬着手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细长的流苏,任那明黄色的流苏映着玉石般略显透明的指尖,看着添了几分暖意。
哼,什么精通音律,自己在众人面前有多少才艺不是早就晓得了吗?还甜着嘴,不分好歹地抖露出来,真是她的好妹妹,看来自己以前是小瞧了这个莫雨了。
“音律?本小姐不懂,但是什么是下里巴人,什么是阳春白雪,本小姐却是一清二楚的,以后可别口无遮拦了,小命可就休矣。”公孙绿萼将垂在手腕出的细长流苏一扯,连着抽出了几根细细的明线,帘子颤抖了几下才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这线要是断了,续上去就丑了,终究是要不得的。”她将手掌摊开,手心里是几根拉出来的丝线,那闪闪的光芒在微暗的车厢内更加显眼。
她的嘴角随意地勾起上扬,眸光一转,往手心送了一口气,那没有一丝重量的丝线便飘摇着落到了地上,随之是一只缀南海明珠的绣花鞋,不轻不重地踩在了上面,不见了那闪闪的踪影。
“妹妹,你可看明白了?”纤细的三寸金莲左右揉移了几下,才缓缓地轻抬移开,那细线的光亮已经不复那时,暗淡了许多,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来了。
莫雨心里漏跳了一拍,沉默了许久才回复了心境,涟漪一点一点漫开来,笑里藏刀?若是没有事情求自己,需要自己帮忙,会这样好心地暗示自己还放自己一马吗?之前的示好姐妹相称,如今的笑意吟吟暗藏危机,怎么有种哄小孩的感觉,她还是几天前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吗?不,从那一刻起,她已经是自己一个人的,只听从于自己的心,心要她如何走,她就会如何去漫步前行,谁也不能拦着她。
“姐姐,您说的极好,这线断了就是断了,可惜了一匹上好的光面云锦,赶明儿还得重新装帧一番,免得别人挑刺儿,说咱们不懂体面。不过,这缎子到底还是原先的登对儿,换一块反而怪异了,这事情呀就是难两全,您说呢?”莫雨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公孙绿萼猜疑的目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现在不怕她那眼神了,嘴角始终挂着标准的浅笑,弧度恰好。
“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公孙绿萼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平平淡淡地结束了一场没有烟火味的暗斗,侧耳聆听着外边的动静。
莫雨抬手将垂在耳际的青丝往后拨了拨,神情自若地掀起了帘子的一角,难怪她会停止谈话,原来如此。
车子已经转折,往左拐出了巷子,带着一声拉长的吆喝减速声,马蹄落地的力道也缓解了几分,车内有着轻微的晃动。
“拐弯了。”莫雨将帘子放下,温温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对面的女子说话,目光明显是瞥向对面的。
“嗯。”公孙绿萼自喉间发出一声绵软的回应,面色沉静如水,淡淡的眼神,没有太多的情绪在里边。
“我们还要跟踪吗?都已经拐弯了。”莫雨嘴角噙着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说出的话却是含了几分温度的,像极了三月天的热度,乍暖还寒,冷中融暖。
“跟踪?为什么不继续呢?”公孙绿萼揉了揉眉心,说起来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不得不任性无礼地去挑起别人的怒火,事事与别人争先,以为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是冷一阵凉一阵的呢?为什么会莫名地感到悲凉,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自己终究是矛盾着的,在坚持与不坚持之间徘徊不定,只是因为那个人的一句承诺,一句不知何年何月兑现的诺言。
莫雨微闭着眼睛感受周围的气流,里边有几寸阳光投射的暖意,有蜜合香的甜味儿,有海棠果的清爽果味,有一丝一丝的忧伤——没错,是忧伤,像檀香一般一缕一缕地往外散着,吸入鼻中,进入体内,贴近心里,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呢?
对面的她又有什么可伤心的?论财势是如日中天,论相貌是天人之姿,论名声也是响当当的,虽然负面的影响更多些,但是至少是无忧无虑的,除了一个情字,或许无论多么骄傲,多么自高的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吧,她如此,自己亦如是。
怜悯之情无意之间流泻了出来,淡淡的,浅浅的,如碧波中的点点粼纹,往外晕开,很轻很柔。
阳光一寸一寸地落在金光熠熠的马车上,折射出彩虹般艳丽的光芒,而车内的人无缘看到这一幕,因为彼此都沉浸在内心的起伏浪潮中,沉沦,沉沦,看不到外边的浪漫日光,哪怕一米跃动着的阳光。
“停车。”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很难想象是从这么一位人比花娇的花颜女子粉嫩的樱唇中流落出来的,而事实却是如此。
车夫得了令,便收回了缰绳,喝住了继续前行的红棕色骏马,一系列动作如流水般自然连贯,优雅从容,这便是凌家堡中上至管家下至伙夫的姿态,训练有素,高雅淡然。
“姐姐,您的意思是?”莫雨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边上的碎流苏,目光轻轻地落在那虚掩着的帘子上,并不去看公孙绿萼。
“走着瞧。”公孙绿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射向莫雨那边,随即微微敛眉把玩着腰间的蝶恋花缀流苏玉坠,到底是蝶恋花,还是花恋蝶,世人又有谁能说清呢,自己也只能睹物思人了。
莫雨闻言点了点头,笑得清浅,如一泓清涧投入一颗碎石,点点涟漪泛起,素净可人,至于那清新的外表下到底藏着怎样一颗心也就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走着瞧?怕是有两层意思吧,表面上是简单地回答自己的问话,言明了要继续跟踪,暗着是排挤自己,以后的路谁知道呢,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她还是有七八分自信能够击败眼前的这个对手。
绵延轻柔的呼吸,一呼一吸之间,时间滴答滴答地流过,如天上的流云没有一片是一模一样的,过眼云烟,袅袅无归。
公孙绿萼如玉般润泽的手摩挲着洁白如香雪的玉坠,那淡淡的光晕映衬着那几乎透明的指节,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面带不舍之情地离开了玉坠,指尖还残留着那细腻光洁的触感,温中透凉,像他的人一样,温和而清凉,似梦似幻地游移在她的世界里。
轻抬藕臂,撩起帘子的一角,侧身探头瞧了一眼外边的情况,感觉到了车子骨碌骨碌的滚动声,那沉稳悠扬的声音好似从远古走来,依依呀呀地穿过她的耳膜,原来已经出发了,前边是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豪华宝车,烫金一样的灿烂,阳光下映射出夺目的光芒,五彩的流影在契合极好的青石路上还有那扶墙上来回地荡漾着。
莫雨逮住了那抹一闪而逝的讶异,不问自答地说道:“莫雨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差遣那车夫加紧跟上了。”眼中含着淡淡的笑,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般传神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公孙绿萼明了地轻颔首,嘴角高傲地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妹妹倒是会做主了,甚好,甚好。”绵里藏针,明灭不定的火焰在眼底窜动,有丝丝魅惑丛生,流转于不大的车厢内。
“姐姐方才思考入了神,做妹妹的自然要尽一份心了。”莫雨笑意不减,脸上那轻柔如浮云的浅笑渐渐舒展,没有一点不悦的成分在里边,落落大方,俨然是一位端庄典雅的千金小姐,而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身为一个骄傲自信的女子,从今以后她都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的,不只限于公孙绿萼面前。
“妹妹真是有心了,可需要什么打赏?尽管说来,姐姐能给的都会给你的。”公孙绿萼脸上一阵僵硬,眨眼间恢复了自然,何时自己的大丫环居然也有这般素质了,那言谈举止居然活像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不是很讽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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