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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出租屋太过于潮湿以及没有安装吸油烟设备,所以不能生火做饭,只能靠提前准备好的面包或是泡面来解决温饱问题。他忙的焦头烂额,一边把编织袋里的饰品拿出放进小背包里,一边也不停歇的啃着手上的面包。他放下手中的面包,喝了几口水,便匆忙的走出了地下室的出租屋。
商业区,云集了珠宝店、服装店、黄金店、酒店等等。
程宇峰穿梭在人行中,望那像条龙沿途的地摊。
他左看右看,在两个地摊之间找了个位置。这时一个*着青岛口音的男子走到他身旁,拍了一下他肩膀说;“揍盛模?”
“摆地摊啊!”程宇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说。
“去去去,想摆,离我远点摆?”男子高大威猛,语气很凶。
他拎起包,不爽的说“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还不赶快滚!”男子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
当程宇峰正沮丧的时,从远处传来“城管来检查了,赶紧跑啊?”刚才跟他很凶很粗暴的男子看到城管,像老鼠见猫一样吓的仓皇逃窜。
程宇峰看见那些仓皇逃跑的地摊贩子,不由自主的乐了,他便定坐在了路旁看热闹,那些地摊贩子顾不上大包小包了,拎起离手最近的包就往城管执法车另一头跑,这真是上演了大逃跑的剧情。
瞬间这条街狼藉一片,有些地摊贩子仓皇逃跑,无影无踪,有些是被抓住了,因为这些人不仅想要人能跑掉,而且还想能吧东西带走,可是就因为贪心,人和物都被扣住。城管执法车开走了,这条街平静了,程宇峰走到一个卖果仁的摊位前,然后卖果仁的摊主也一样不近人情的对待他,举着喇叭喊;“你、你、你,到别处摆去?”
他只好灰溜溜的离开,然后坐在马路牙子上垂头丧气,但想到还要吃饭,还要生存,就必须低下头忍气吞声。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把背包里的小饰品往地上一摊,走过的路人也许没注意他的存在,一闪而过。
不知过多久,走过几波人,都没有人想买他的东西,也只有一些好奇的人会猛然的停下脚步瞅几眼,或者是看热闹的停下脚步然后走开。
“我好没用.……”委屈促使他的眼泪变得一文不值,又不轻易的流了出来。“做点事好难好难……”他很想马上坐上火车逃离这座暗无天日,无期望的城市。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风韵,漂亮,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喂,你这些饰品怎么卖啊?”
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才把他拉回现实,“啊,这些都三元!”
女人的手在地摊上划了一圈,“这些我都要了?”
程宇峰看了一眼那阔女人,然后说;“可是,这些,如果都买,我觉得有点多吧?”
因为他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不愿被别人这种方式施舍和同情,他只想为需求的人服务,来换取一点点回报。
“哎呦,怎么还有卖家劝买家不要买多呢?呵呵,来吧,我手划过的这些,我都要了!”女人很慷慨,看来也是个善良,大方的人。
“姐,我还是一样给你挑一件吧?”程宇峰。
“即便这些饰品对我来说用不上,但我看到你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我也要给你捧场啊?”女人的笑容里充满了爱。
瞬间,他的眼眶,被感触的情不自禁流出了热泪。
“姐不是在同情你才买的,是因为你的精神!”女人。
“嗯!”他点了点头。
“看你表情,很不自信哦,快,给姐练习笑一个吧?”女人鼓励的说。
他试着慢慢放松紧绷的脸,嘴角开始微微上扬,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呵呵!”
女人说;“姐,就喜欢你这个表情!”
他摸着头,傻笑着。
女人摆出“再见”的手势,拎着饰品走出他的视线。
那女人刚走,又走过来一个男人,然后又匆忙的走开。即便那男人无心想买,但他的那句话使程宇峰心里暖暖的,“回来也给我挑几件?”
路旁行乞的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是在跪求好心人能帮她,能帮她小孙子治病。老太太凌乱的白发,以及那苍老的面孔显然很憔悴。其实从祈求的眼神里能看见躺在病榻上的孩子在痛苦的呻吟。
程宇峰把收入的几十快钱,放到了她面前,但老太太看到他的状况后说;“孩子,这钱我不能要,再说你在那边摆地摊赚钱也不容易,我不要?”
“我给的也不多,一片心意,算是给孩子买点吃的吧!”程宇峰说完,便转身回到了摊位上。
没过一会,一对情侣走了过去,当男生刚要准备掏出皮夹,然后回头对那个女生说了一句话,“老婆,老奶奶太可怜了,尤其她那小孙子。我看别人给的都是一百元?我们这点是不是有些太少啊?”
女生说;“我们也刚结婚,也没有多少钱,只要我们能捐这一片心意就行?”
男生摸了摸皮夹里钞票,他狠下心拿出十张百元大钞后,对着女生笑嘻嘻说;“老婆,这回我们要回去吃一个月的泡面了?”
老太太拿着钱,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溢出。老太太不停地说感激,不停地说感谢。
女生回头呵呵一笑。
那对情侣牵手走向了远方。
他开始对这座城市的冷漠有了变化,他觉得爱不仅要体现在别人身上,而是自身的心态和行动所表现的。他觉得这座城市里的人不像一开始那样认为的暗无天日的冷漠与无情。
“爱心大派送,如果我卖出一件饰品,将向对面的老婆婆捐出一元钱!”此牌子被立起后,摊位四周围满了人,甚至可以说是围的水泄不通。
此时从人群中挤出来几个城管,然后对着地摊上的程宇峰说:“你这是非法,我们将依法没收你所有所得?”
“凭什么?”
“你违法了!”城管动手收拾地上的饰品,这是围观的群众看不眼里去了;“你们有欺负这种人的能力,不如派你这些人去去!”
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城管慌张了,一看将要失控的局势,便拨打了110,当来的警察看见他的地摊,然后看见了立着的牌子上“爱心大派送,如果我卖出一件饰品,将向对面的老婆婆捐出一元钱!”
警察看了一眼周围的群众,然后将城管带走,这条街突然恢复了平静。
有的买了甚至打电话叫来了朋友来买,即便有的是看了看就离开了,但少了些冷眼与嘲讽的目光。地摊上的饰品越来越少,对面老婆婆的爱心款资越来越多,这时他觉得这才叫幸福。
风很大,地摊上的饰品刮的七零八散,程宇峰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收拾。
地上散落的饰品收拾的差不多了,雷电闪鸣,顷刻间瓢泼大雨了,正驶过一辆保时捷里的女人看见了他,她缓慢的将车子停靠在一旁,透过被雨打湿的玻璃,模糊的看见了矮小的身影在慌乱中措手不及。女人从车上走下来,打着一把伞跑到了他身边。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过来,伞已经在他头顶撑开。
他仰起头,那被大雨侵袭的面孔,一直在滴答滴答的滴水。他那眼神里凝聚了坚强和感激,女人俯下身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女人把自己身上的大衣给他披上了,此刻他觉得全世界好温暖,好温馨。不过他还是把那件衣服换给了她,从那件衣服上散发着橘子香水的味道,那也是夏雨寒喜欢的味道。他感觉夏雨寒就在身边,所以他对眼前的女人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他露出了笑容,女人拎起地上湿透的包,突然身边一辆驶过的车,将坑坑洼洼的积水沾在了她裤腿上,程宇峰忙掏出纸,蹲在她身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了裤腿上沾的水,这时女人脸红了,忙将他手中的纸夺过,俯下身自己擦。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凶,那把伞在大雨中东倒西歪了。
“狂风暴雨的,这把伞快撑不住了,我们赶紧走吧?”女人说。
女人强制性把他身上的包抢了过来,背在了肩上,正往她的保时捷走去,一个行乞的老太太在大雨中哆哆嗦嗦,他二话没说抢过雨伞向老太太跑去,站在大雨中的女人感觉眼前的男人行为不仅是感动而且是善良,让她对他的印象更加深刻了。正在这时从酒店里也跑出一个打着伞的女孩,将老太太搀进了酒店里。
女人看见他在大雨里淋湿的样子,心揪着痛了,“快上车啊?”。
他接过女人递过的纸巾,不小心手碰到了她的手,她发现自己脸好烫,忙将手收回,眼神也渐渐从他身上游离开,因为她怕心跳加快,呼吸困难!
“真不好意思,把你车里都给弄湿了!”
“没关系!”女人。
车子在大雨中像是很艰难的行驶着,感觉车子跑得很慢,很慢,她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但他没察觉到身边这个女人的举动,他只是一直低着头。
“你住哪?”女人。
“前面的大厦!”
女人觉得他能住进这么豪华的大厦里有些吃惊,“你住多少层啊?”
“一层!”
“一层,那要多少钱啊?”女人。
“一百多块钱!”
“一天一百多块钱挺便宜的啊!”女人。
“是一个月,而不是一天!”
“啊!那你所住的大厦多少层啊?”女人。
“就一层啊!”
“别开玩笑了,大厦哪有一层的大厦啊?”女人。
“我住的是大厦最下面的一层。”
“地下室么?”女人。
“嗯!”
“刚才我搞错了,我以为你住那座大厦里面呢?”女人。
“有钱的人住上面,像我现在状况只能住下面,不过都是住在那座大厦里,也许上面比下面通风好点吧?”
“你可拉倒吧!”女人。
“呵呵!”他不爱笑,但也笑出了声。
瓢泼大雨下,车停在了大厦下。他正准备开车门,她拽了他一把,然后说;“你傻了吧,那雨下的多大啊,等会吧!”
他坐回原座,那橘子味道的香水越来越浓,他用鼻子嗅了嗅,低下头才发现一瓶橘子味道的香水。
他拿起不满的香水瓶说:“你特喜欢橘子香水的味道吧?”
“嗯!我超喜欢而且连橘红色的东西我都超喜欢!”女人。
“我女朋友也非常喜欢这种味道,也非常喜欢这种颜色,所以我对你有一种亲近感。”他说。
当女人听到“我女朋友”,她的手从方向盘一下子滑落在了座位上。
“我女友朋”,重复的重锤耳膜。她的心情一落千丈。
“雨停了,我该下车了?”
女人帮忙把他车上的包拎下,她心情一下子沮丧了,失落了。
“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他说。
“如果我们再有缘见面,我就一定告诉你,我的名字!”车子像风一样消失在了大厦前。
“你终于肯为我流泪。”他说。
我呜咽:“我是为我自己流泪。遇到你这样的流氓……”
“张漾,”我靠在他的胸前问他,“我们会不会分手?”
“你说呢?”
“我很怕,我没有安全感。”
“我是为了黑人。”张漾说,“只有她父亲有办法救黑人。我不能让黑人坐牢,你也知道,黑人以前绑架过蒋皎,这是个难解的过节。我们分手后,那是我第一次求她,她同意帮忙,并费了很大的口舌说服了他父亲。提出的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替她管理一阵子新开的酒吧。我没有理由拒绝。”
“你明明知道他是借机接近你。”
他哄我:“别把你老公当万人迷,就算我是万人迷,一颗心也只在你身上,你有何担心的呢?”
“那黑人怎么样了?”
“案子还在查,有个关键的人物还没找到。蒋皎的父亲一直在帮忙找。”张漾说,“北京太大了,以前喜欢大城市的繁华,现在特别想念老家,觉得毕业后到天中做个老师也不错啊。”
“算了吧,”我哼哼,“流氓头子带一群小流氓出来吗?如果是那样,我真替祖国的花朵们担心。”
“别担心。”他说,“你看,就算跟了流氓,小耳朵也永远是小耳朵。你说是不是?”
我憧憬着:“那等我毕业,我们就回去好不好?一起到天中做老师去,我教语文,你教数学,带一个天下无双的班出来。”
他笑:“跟着你,在哪里,做什么,都好。”
我的心软了,什么恨都没了。那一小半也轻松分解了。我从床上跳下来,拉开窗帘,发现雪依然在下,上海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一片一片,在空中飞舞成绝美的画面。
张漾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从提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说:“我也有圣诞礼物,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我完全没料到,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新手机,三星的。
“你的手机太旧了,我一直想替你换一个。”张漾说,“这款很适合你呀。”
我盯着他,很白痴地问:“很贵吧。”
“我命苦,娶了个这样的老婆啊。”他一面叹气一面替我把旧手机里的卡拿出来,装到新手机上去,递给我说:“答应我,以后永远都不许换了电话卡不告诉我。”
“不换了。”我说,“再换就死给你看。”
他对着我呲牙咧嘴:“要死一起死。我做鬼也缠着你。”
“讨厌啦。”我推开他。
他拍拍我的背说:“好啦,不逗你玩了。我明天要赶回北京,学校要考试了。黑人的事我也还担心着。你也该困了,洗洗睡吧。”
“哦。”我说。
我洗完澡出来,晨曦已经微露,张漾靠在沙发上,好像已经睡着了。我把窗帘拉上,灯光调暗,走到他面前。我记得以前,他很爱戴鸭舌帽,不过已经好久不见他戴了。还有上次,我见他穿西装的样子,好像都和现在这个他有很大的不同。我就这样傻傻地看着这我心爱的男孩,努力回想记忆中的那个他,从对他的憎恶到隐约的喜欢到最终的排山倒海,爱情就像是场谁也无法掌控的奇异游戏。进入迷阵就只能冲锋陷阵,管他是死是活。
他忽然睁开眼,问我:“我睡着了吗?”
“好像是的。”我说。
“你在干嘛?”他问我。
“我在看你。”
他笑。
我伸长手,把灯关了。房间里忽然暗下来,除了他送我的新手机上蓝色的时钟在闪烁,其他什么也看不见。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黑暗中,我鼓足勇气轻声对他说:“我也有圣诞礼物。”
他伸出手,抱紧了我,我沉溺于他的怀抱,付出一切在所不惜。他抚摸我的脸,终于寻找到我的唇,又是一个漫长无比的亲吻。我怕极了也幸福极了,以至于浑身发抖。直到他在我耳边问:“亲爱的,你愿意给我生个孩子吗?”
我点头。
“最好是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们牵着他们,在巴黎的街头散步。你说好不好?”
我低语:“跟着你,在哪儿,做什么,都好。”
“我会拼命让你幸福的。睡吧,你困了。”他说。说完,他把我抱到了床上。给我们盖上了被子,我以为他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但他只是抱着我,什么也没有做。
天应该亮了,他应该很快就睡着了。我听着他的呼吸,转过身,默默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天起会变成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女孩,我这边早已红尘滚滚,别人却还依旧云淡风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但不管别人如何,我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改变地蜕变成那只曾经名叫“吧啦”的飞蛾。只是我一定要幸福,哪怕幸福是场表演,我也会尽力演好每一场戏。时间是最好的布景,而我将是他生命里最炫的主演,谁也无可替代。
想到这里,我抬手,偷偷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第五部分:第38节:我真的很爱他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收拾好行装,准备坐当天的火车回家。
就在那时,我接到张漾的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黑人的案子终于查清了,元凶被抓到,他被放了出来。
“以后都没事了?”我问。
“没事了。”
“那你还要替蒋皎做事么?”我小心眼地问。
他哈哈笑:“怎么,对我不放心?”
“有点。”
“那等我回家,把心挖出来,给你存着,你就放心了。”
“不错的建议哦!那你何时回家?”我问他。
“就明天,我和黑人一起。”张漾说,“今晚我要把酒吧的事安排一下,还要跟黑人好好喝他一杯,高兴高兴!”
“不许醉了,早点买票。”
“放心吧,我们票都买好了。这小子好多年没回家了,比我还要兴奋。”
我明知故问:“你兴奋啥?”
他态度极好地配合我:“要见老婆,能不兴奋吗?”
我嘻嘻笑,小心眼里立刻变得喜气洋洋。瞧,托漾哥同学的福,我已经在短短一年内成功地变得如此的俗不可耐。阿门!
那晚,我终于把我和张漾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妈妈相信,我的女儿不会看错人,他爸爸我听说过,人那么善良,儿子一定错不了。”
“嗯。”我靠着妈妈说,“我真的很爱他。”
“那等他回来,我们请他和他爸爸一起吃个饭。”妈妈说。
和妈妈聊完天,我回到自己的小屋,一切都没有改变,我的小床,我的写字台,我的电脑,我的十七岁。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收藏夹里有我的博客:《左耳说爱我》。因为在学校上网不方便,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更新过它。
我点开,填上密码,进入。
黑色的底,满天的星星,我几乎不认得。题图上是百合,一片纯白,美得绚目。
一行字若隐若现,做成耳朵形状的flash不停在闪烁:小百合,我一直记得爱过你。
我知道是谁干的。
我一直记得爱过你,多好。
小百合?我忽然觉得自己幸福无比。我抱着枕头,看着天花板,房间里是我喜欢的气息,属于我自己的独特气息,不管离开多长多久,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亲切气息。想到已经跟妈妈坦白,这次张漾回来,我就可以请他在我房间里坐一坐,把他大大方方地介绍给我的爸爸和妈妈。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那天晚上我把房间清理了一下,光是收拾衣服就用了两个多小时,所以睡觉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料到清晨五点左右,就被手机吵醒。我迷迷糊糊地接起来,竟是尤他。
“神经病啊,这么早喊醒我。”
“李珥。”尤他的声音很严肃,“我想,你应该起来到新浪网看一看。”
“怎么了?”我说,“就算是外星人着陆了,你也要让我睡饱啊,我都困死啦。”
“出事了,蒋雅希死了。”尤他说,“昨晚她的酒吧发生特大爆炸案。死四人,重伤十余人,蒋雅希当场死亡。”
我的天。
“我在网上。”尤他说,“下面的你还要听吗?”
我的心乱跳起来,人完全清醒,催促他:“快念。”
“除蒋雅希当场死亡外,现场还有数位死者的身份待查,爆炸发生后,现场燃起熊熊大火,酒吧几乎燃成灰烬,而该酒吧负责人张漾昨晚表现神勇,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从火灾中救出十余人,最终葬身火海。张漾据说是蒋雅希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有人称爆炸案是蒋雅希的新旧情人在酒吧发生口角所致,现场还有酒吧客人用手机拍下当时画面,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的审理调查之中。蒋雅希今年二十三岁,三年前凭借一首《十八岁的那颗流星》一举成名,被称为新一代玉女歌手的掌门人,如今,伊人已如流星而逝,但她优美的歌声会长留在热爱她的歌迷的心里……”
尤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而我已经再也听不见任何东西。
手机从我的手里跌落到地上。
我不信。
不可能,我不信。
我绝不信。
张漾死了。
死的人还有许弋,蒋皎。
一次爆炸,一场大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妈我爸还有尤他整天守着我。生怕我发生任何的不测。那天晚上我又上了网,互联网上关于蒋雅希的死已经炒得是沸沸扬扬,在一个论坛,我看到了网友自己上传的用手机拍下来的当天的画面:
许弋疯狂地冲过去。给了蒋雅希清脆的一耳光。
张漾拖开许弋,不许他再靠近蒋雅希。
蒋雅希捂住脸,躲在张漾的身后。
许弋和张漾发生争执,许弋拨出刀,被张漾拿下。
许弋大声喊:“凶手,凶手,我不会放过你!”
张漾抓住许弋,把他拼命地往外拖,几个保安上来帮忙。许弋终于被拉走,蒋雅希回转身,搂住张漾,在张漾的脸上吻了一下。
许弋像只愤怒的狮子,他拉开了他的衣服,身上绑的全是炸弹,保安们吓得统统后退,许弋狂笑着,一步一步地走近蒋雅希。
蒋雅希要躲,一个女孩忽然抱住了蒋雅希,不让她走。
张漾扑向了许弋。
……
一分三十七秒。
戛然而止。
情杀?
我不相信网络,不相信他的背叛。
相反,我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曾经被他深深地爱。
当天晚上,尤他陪我坐火车,我们赶到了北京,黑人在车站接我们,见了我,他飞奔过来替我拎行李。我看到他的眼睛是血红的。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什么话,直到到了四合院,门关上了,黑人忽然伸出手狠狠打自己的耳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漾哥,让他出事!”
“别这样!”尤他拼命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打自己,但他脸上已经是几道深深的手掌印。
我走到黑人面前,轻声对说:“告诉我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对不起,现场的情况我并不清楚。”黑人说,“那天晚上,我们约好在蒋皎的酒吧见面。因为我的事情,蒋皎的父亲的确是帮了大忙,漾哥的意思是让我跟他父亲见一面,把以前的恩怨都了掉。下午我和漾哥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他去酒吧了,我回这里拿了衣服,准备洗个澡换个衣服。兴许是要过年了,那天澡堂子里的人特别多。等我洗完澡赶到酒吧的时候,酒吧已经炸了。那里乱成一团,我当时脑子就乱了,冲进去找漾哥,看到他满脸都是血,满脸都是,还要往里冲,我抱住他不让他进去,他说许弋还在里面,他一定要救他出来,我骂他疯了,他跟我说,许弋是他弟弟,他们是一个母亲,他不能这样子不管他。我当时也晕了,不知道拦他就跟着他一起往里冲,火越烧越大,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哪里,我进去一圈,毫无收获,等我跑出来,楼已经塌了!完了!我四处找不到漾哥,我就知道,完了,完了!都是许弋那个浑球干的,都是那个浑球!”
黑人越说越激动,双手捏成拳,在地上一下一下拼命地捶。
“黑人,别说了,”我打断他,“我们去看看他吧。”
“现在没法看。”黑人说,“现场烧得一塌糊涂,死了的人有十几个,警方正在做dna的测试,漾哥的爸爸是前天赶来的,但是,他不是漾哥的亲生父亲,所以,没有办法做认领。我们需要等待。”
等待。
我知道我会等待。
像那首歌中唱到的一样,哪怕等待等待再等待,哪怕我和他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我也相信他没有远去,他总会归来,抵达我心,与我相亲相爱,永不分开。
尾声
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又见到赵海生。
我们分手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白色的休闲衬衫,打一把蓝色的伞,出现在我家门前。
我请他进来,他低头换了鞋,轻轻地把伞放在门边。
时光攸忽回到我的十五岁,他也是这样弯腰进来,用好听的声音礼貌地问:“是夏老师的家吗,我从北京来,有过电话预约。”
……
我怔忡在那里几秒钟,然后我转身进了厨房,给他泡了茶。
“对不起。”我说,“家里没咖啡。”
“吉吉,”他接过,问,“你还好吗?”
“还好。”我说,“晚上留下吃饭吧,我去买点菜。”
“不了。”他摇头,“我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对了,我看到你得奖的消息了,夏老师要是泉下有知,应该很骄傲才对。”
他说完,目光转到墙上,看到我墙上挂的两幅画,一幅是我离开时从他家里拿走的,我父亲画的《丫头》,另一幅是我这次得奖的作品《一只不会飞的鸟》。
“米米的案子,听律师说你放弃了?”海生说。
“是的,始终证据不足。”我说,“最重要的是,当事人都不在了,再纠缠下去,痛苦是无谓的。”
“他恢复得还好吗?”
“谢谢,还不错。”
“我打算九月再去澳州。”赵海生说。
“故地重游?”
“定居。”他开门见山地说,“吉吉,我希望你跟我一块去。”
我转过头看窗外。
“他并不适合你。”赵海生说,“爱情是一辈子的事。”
“也许吧。”我说,“好在他这一辈子可算刚刚开始。”
“你有没有想过,难免有天他会想起来?”
我脸色微变,却强撑着说:“没什么,也许那天他已经爱上我,离不开我。”
“祝你好运。”赵海生把咖啡一口喝完,站起身来,微笑着对我说:“吉吉,你的茶和你煮的咖啡一样好喝。我走了,你考虑我的建议,还有些时日,你不必太急。”
他出了门,门很矮,他略弯了一下腰,撑开伞,走了。
我在房间里坐了很久。这个季节,窗外可以看到成群的鸟飞过。我总喜欢在它们翅膀一张一合的时候猜测它们的来去,它们到底要飞向何方,哪里会是它们的归宿。成群结队,是否也因为它们害怕孤单?
门被人推开,是漾,他穿了明黄色的球衣,抱着个蓝球,一身的汗,大声对我说:“吉吉,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完,他伸出后面的一只手,手里拎着的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哈哈。”他笑,“瞧,我会钓鱼了,今晚咱们有好吃的了。”
“对不起。”我赶紧站起来,“我忘了做饭了。”
“我来做吧。”漾把鱼放进厨房,转身对我说,“吉吉,那个人是谁?”
“谁?”
“来找你那个?”
“你都看见了?”
“呵呵。”漾说,“你该留他吃晚饭。”
那天的晚饭,是漾做的,他坚持不让我插手。记得漾刚会做饭的时候,笨手笨脚,我家的碗差不多每天都遭殃,但现在,他已经把这一切做得可圈可点,手艺差不多要超过我了。我闻到红烧鱼的香味,胃口大开。
“你要多吃一点。”漾给我盛好饭,“你太瘦了,要不明天起,我带你打球去吧,我们学校的篮球队我已经组建起来了,你可以去当替补队员。”
“怎么你们的篮球队不分性别的吗?”
“你例外。”他说。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
“你看着我干什么?”他问。
“好看,才看着你。”
“呵呵。”他说,“被艺术家吹捧,真来劲!”
我伸出手里的筷子,轻轻敲他的头。他看着我说:“吉吉,我在哪里见过你。”
我埋头吃鱼,鱼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他把一大块鱼籽夹给我:“我爸爸说,鱼籽吃多了会聪明。”
我抬眼惊讶地看他:“你想起来了?”
他耸耸肩:“就这么一点儿,脱口而出了。”
“你爸爸一定挺好,也挺帅。”
“那是当然。”他毫不谦虚。
晚上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我们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星星。漾忽然对我说:“过两天,我把这个小屋整修一下,我都在这里白住快一年了,还没交过房租呢。”
“漾。”我说,“你喜欢这里吗?”
他叹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能这样已经很幸福了。”
“对了,你去医院复查,医生怎么说?”
“左耳的听力是没办法恢复了,至于记忆,医生说,我要是回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身边,应该还有希望。”
我坐得靠他近一些。他伸长手臂搂住我:“不过吉吉,你还是让我觉得亲切,我好像真的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嗯。”我说。
“其实你不用考虑我。”漾说,“你看,我现在恢复得很好,你要是有自己的事情,尽可以去做。”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抬起脸问他:“我们这样过一辈子,难道不会好?”
黑暗中,他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我闭上眼睛,他的吻落到我的唇边,呢喃地说:“吉吉,你知道我担心什么。”
“什么?”
“我担心我不是你最爱的那个。”
这句话击中我的心脏,我猝不及防地推开他。
“怎么了?”他试图揽回我。
“早点睡吧,”我说,“明天我还要到市里去出差。”
“是去送画吗?”他说,“我明天没课,替你当劳工吧。”
“不是。”我说,“是去见个朋友。需要两三天。”
“好!”他站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休息!”
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小屋不是很隔音,我甚至能听到他在那边换衣服,脱鞋,上床拉被子的声音。我打开我床头柜的抽屉,那里面有个手机。我还记得那天,许弋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告诉我他将用自己的方式来替米米复仇。我没来得及劝阻他,当我和赵海生赶到酒吧的时候,爆炸已经发生了,到处都是人,我们的车没法停,只好绕到酒吧的后面,正好看到他从酒吧的楼上跳下来,满脸都是血。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把他拖上车,他的头部受了重伤,看上去奄奄一息,我们把他送进了医院,他身上并没有别的东西,除了这部手机。
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因头部被燃烧的房梁击中,左耳听力失聪,不再记得过去。我看到媒体上的报道,他在那天的火灾中一共救了十三个人,在最后的爆炸中“失踪”。关于他的报道是双面的,有人称他英雄,也有人说他是元凶。他并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养父,连dna测试都困难重重。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把他留在我身边。就让他失踪吧,让所有的猜测都随风去吧,我愿意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他是一个灾难的礼物,从“一块钱”开始,慢慢游进我的生命。既然他的过去被擦得干干净净,照顾好他的明天是我的责任。
我在他出院的前一天跟赵海生提出分手,然后,我带着他回到了这个海边的小城。
赵海生没有纠缠,或许他爱的一直就是我母亲,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暂时的填空,内心永远也得不到圆满,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自己呢?
我拿起手机,走到外面,下过雨的海滩潮湿冰凉。我赤足走在上面,打开他的手机,里面只有一点点的余电,因为手机长时间不用,已经停机,我翻看上面的通讯录,翻到“小耳朵”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停了下了。
小耳朵。
在医院里,我曾经反复听他喊过这个名字。
我相信,这一定是他深爱的女孩。
当他站在客厅里长时间看那只“不会飞的鸟”的时候,我更清楚,在画的后面,藏着一个她一直深爱的女孩子。
是时候,把他还给她了。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用颤抖的手,拨通了那个电话。电话通了,我听到一个清脆而甜美的声音:“喂,请问找谁?”那一刻我仿佛看到米米,米米站在海水中央,竖起大姆指,调皮地对我微笑。
我镇定自己,轻声说:“噢,我找小耳朵。”
耿东亮来到了荷花里九幢102室。李建国总经理说了,这里住着他的“最好的老师”。耿东亮敲过门,开门的是一个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他的门只开了一个人身的宽度,而他恰好就堵在这个宽度里了。门一打开来耿东亮就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屋子里很黑,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这个很黑的背景上,宛如伦勃朗的画面,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人物的某个侧面,他的面色是苍白的、无血色的,是那种怕光和贪杯留下来的满面苍茫,仿佛没有体温的某个面具。而他的眼睛出奇地亮,凹在眉框底下,但那种亮不是炯炯有神,是飘在面上的,像玻璃的反光,像水面的反光。
中年男人说:“你找谁?”
耿东亮递上了李建国的名片。
中年男人很仔细地端详了名片,让耿东亮进去。耿东亮刚一进屋就感到屋子里不是阴冷,而是有点阴森,仿佛进了地下室。所有的窗户都被很厚的窗帘遮住了,屋子里的物什只是比屋子里的昏暗更加浓黑的黑色块,只能看出造型,却看不出质地。耿东亮闻到了久不通风的混杂气味,那是从家具、地毯和皮革上散发出来的,这样的气味总是让人联想起真丝面料上的酒迹斑点,中年男人拐了个弯,他的臀部闪耀起电视荧屏的光亮。他刚才一定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那只烟头还跷在茶几的烟缸上,发出黯红色光亮,说不上是热烈还是挣扎。烟缸旁边的高脚酒杯却相当干净,即使在昏暗里头依然保持了那份剔透,笼罩了自尊和沉着的光。耿东亮跟了几步,不敢再动了,他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踢翻了什么,中年男人坐回到沙发角落里去,耿东亮注意到他是跛足的,左腿伸得很直,不会弯曲,挂在臀部的左侧,像身体上多余的一种配件。酒鬼坐到沙发上去,打开一盏小座灯,屋子里依旧很暗,他取过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上了。耿东亮有些后悔,无论如何也应该在李建国那儿问一问这个人的姓名的,耿东亮有点紧张,都忘记了在什么地方了,很不自然地问:“你贵姓?”
中年男人说:“不要这么问,像个跑江湖的。你就叫我酒鬼。”
耿东亮站在原地,有些进退两难,耿东亮说:“能不能弄亮一点儿,比方说,拉开窗帘或者开一盏灯?”
酒鬼在黑暗处盯了耿东亮一会儿,然后说:“明亮不是光线问题,而是时间问题,耐心了就会亮了。你干吗不坐下来?”
耿东亮笑笑说:“你还没有请我呢。”
酒鬼说:“我也没有请你来。”
耿东亮看看四周,除了那张沙发,周围其实没有可以坐的地方。耿东亮情愿就这么站着也不愿意坐到他的身边去。
耿东亮突然闻到了另一股气味,这股气味有别于家具、皮革、地毯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仿佛从某个更为幽暗的角落里飘出来的,并不突出,但是闻得见,这股古怪的气味使整座屋子仿佛在水下,更幽暗,更窒息了。“那我们开始。”酒鬼说。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前不靠村后不着店,耿东亮刚想说“开始什么”,酒鬼便抬起手,拿起了另一只遥控器,摁了一下,屋子里就响起了音乐声,是《重归苏莲托》的起调。耿东亮听着这个起调就明白“开始”的意思了。酒鬼已经全准备好了,耿东亮放下肩上的小包,做好演唱的预备姿势。
耿东亮坚信自己发挥得不错,高音区又飘又稳,听得出意大利人的热烈与伤痛。酒鬼很小心地听完了,不说话,抬起手腕,用遥控器关掉音响,他侧过身,取出一支十分粗大的红蜡烛,点上了端在手上。
酒鬼在烛光底下显得更为虚妄了。烛光是柔和的,在火苗的底部蜡烛呈现出半透明的局面,既像被熔化,又保持了固态。耿东亮借助烛光注意到屋子的装潢其实很不错,尤其可爱的是角落里的那只小吧台,式样与调子都有点别致,只是与“居家”的氛围不相通融,更像酒吧的某个角落。墙上有几幅很大的相片,是一个年轻人的演出剧照。样子很疯。它们一定是酒鬼的风光岁月。
“你这哪里是歌唱。”酒鬼冷冷地说。他说完这句话顺手就拿起了一把小尖刀,小尖刀寒光闪闪的,在阴暗的屋子里头像母兽的眼睛,他没事的时候一定不停地把玩这把小尖刀,要不然刀片的正反两面是不可能这样雪亮如新的。
“你只是背诵乐谱罢了。”酒鬼说,脸上的嘲讽宛如蜡烛的烛油,化开了,却不流淌。“你只是背诵,仅此而已。”
酒鬼说完这句话便站起了身体。一手秉烛,一手执刀,他在大白天里手持了一根蜡烛向耿东亮走来,烛光从下巴的底部照上来,在酒鬼的脸上形成很古怪的受光凸凹,不像伦勃朗,更像德加笔下的舞女,一张脸全是自下而上的明暗关系,鬼气森然的。
酒鬼往前走,由于腿瘸,墙上的影子夸张了他的生理缺陷,有点像墙的阴魂了。他站在耿东亮的面前,目光停留在耿东亮的喉头上。他张开了嘴巴,喉科医生那样做了一个示范:
“啊——”
耿东亮只好张开嘴,依照他的样子,说:“啊——”
但耿东亮一开口就流露出他的美声发音习惯来了,软颚抬了上去,喉头下沉,整个发音部位都打开了,酒鬼显然不满意,用刀尖顶住了耿东亮的喉结,又来了一遍:“啊——”
耿东亮又说:“啊——”
不行。出来的声音还是美声。
酒鬼把刀片伸到了耿东亮的口腔里去,冰冷的刀片压在他的舌面上,一直凉到心窝。
酒鬼说:“把手伸出来。”
耿东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把手伸出来。酒鬼的刀尖就在这个时候猛然抽出扎向了耿东亮的手心。扎得并不猛,并不深,然而,惊心动魄。耿东亮猝不及防,失声就尖叫了起来,一声尖叫身不由己冲出了喉咙。
酒鬼站着,不动,脸上的表情似乎满意了,酒鬼说:“挺好,你的声音挺好。”
耿东亮捂住了手,手心出血了,并不多,然而疼得厉害。酒鬼退回到座位上去,放下蜡烛,把刀尖送进了嘴里,吮了几下,又放下了。酒鬼做完这一切就用手指拂拭火苗,他拂拭火苗的样子就像一个贪财的女人很用心地数钱。
“发音不能做假。”酒鬼说,“做假有什么意思?假的东西总是经不起当头棒喝。一刀下去你的真声就出来了,就像你刚才那样,你那么在乎发音的位置做什么?歌唱从来就不是肉体发出来的声音,肉体从来就没有声音,除了打嗝,还有放屁!——你记住了,歌唱只是有感而发,就像你刚才那样。”
耿东亮捂住手,愣在那儿,酒鬼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一个鬼。
“你的声音的确不错,”酒鬼说,“到底有美声做基础,呼吸、共鸣、音质都不错,需要修正的只有行腔和位置——这笔买卖我做了。”
酒鬼站起身,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告诉你的总经理,我不要支票。我只喜欢现金——这笔买卖我做了。”
耿东亮第二天登门的时候带了现金。一见面耿东亮就把信封递给酒鬼了。酒鬼坐到吧台的里侧,点上两根红蜡烛,耿东亮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像主人惟一的顾客,酒鬼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信封数钱。他数钱的样子相当仔细,口型是念念有词的,然而不出声,似乎一出声就会有一半分到耿东亮的耳朵里去了。数完了,酒鬼把钱丢到抽屉里头,他脸上就平静多了。他给自己斟满了酒杯,酒鬼说:“喝点什么?”耿东亮指指嗓子,说:“我不喝酒。”酒鬼便给耿东亮倒了一杯矿泉水,酒鬼在自饮的时候没有忘记玩弄火苗。火苗极其柔嫩,蛋黄色的,像少女的小指头,火苗在某些难以预料的时候会晃动它的腰肢,撒娇的样子,半推半就的样子。蜡烛在燃烧,安静地、美丽地燃烧,并不顾及其他,光亮与温度只是它的附带物。蜡烛从不奉献出什么,因而火苗也就格外自珍自爱了,它的温度像愉悦,它的光亮像缅怀,蜡烛亭亭玉立,烛光在酒的反光中安详,酒鬼张开手,他的指尖抚摸火的侧面。火苗光滑极了。不可久留。
酒鬼坐在他的对面,玩火,玩刀,喝酒。酒鬼有时候会把两根红蜡烛并到一处去,用不了多久蜡烛的连接处就会化开一道口子,蜡油化下来,往下淌,一边流淌一边粘结,结成不期而然的形状,淌完了酒鬼就会重新取出两支,或一支,再点上,烛光又平稳如初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火?”
“我不喜欢火,”酒鬼抬起头,说,“我只是喜欢烛光的品质。”
“什么品质?”
酒鬼抬起头,说:“性感。”
但是酒鬼把授课的事似乎给忘了。一连三四个下午都把耿东亮关在他的客厅里头,在小酒吧的内侧坐着,不说一句话。这样的静坐实在是一种受罪。酒鬼平静而又满足,他能连续好几个小时玩火,耿东亮就显得十分地窘迫了。耿东亮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耿东亮不提唱歌的事,他也不提,耿东亮忍受了一个下午,又一个下午。耿东亮简直弄不懂他这是做什么,这不是耍他又能是什么?
“该上课了吧?”耿东亮说。他心里让自己礼貌,让自己客气一些。
“上什么课?”酒鬼不解地说。
“当然是歌唱。”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酒鬼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说了,你的呼吸、共鸣、咬字、归音、行腔,样样都比我出色。我教不了你。”
“那我跟你学什么?”
“我不知道。”酒鬼说,“我怎么知道?我没有要教你,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耿东亮的脸色在烛光底下说变就变掉了,然而,他敢怒,却不敢言。
“你拿了钱了。”
“钱也是你们送过来的。”
耿东亮便不语了,站起身,往门口去,但是耿东亮只到门口就停住了,回过头来,看酒鬼。酒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平静地玩火,烛光在他的脸上一晃一晃的。
耿东亮重新走到他的面前,忍住自己,说:“你总得教我一些什么。”
“你想学什么呢?”
“当然是唱,”耿东亮说,“除了唱我还能学什么。”
“我实在弄不懂你想学唱做什么,”酒鬼说,“由美声改唱通俗,就像是鼻涕往嘴里淌,太容易了。重新摆好发音的位置,一个月你就可以毕业了。”
“你总得告诉我重新摆好的位置。”
“我告诉你了,”酒鬼说,酒鬼这么说话的时候重新拿起那只小刀片,用左手的指尖来回抚摸,酒鬼说,“我一见面就告诉你了。”
耿东亮产生了那种被欺骗的感觉。这种感觉一出来他就急了,流露出了无能加幼稚的那一面。耿东亮像个孩子那样有些气急败坏了,慌不择言,大声说:“你把钱还给我!”
一个摩托车“嗖”一声飞驰而过,随后一个气喘喘吁吁的女人紧跟在后面追喊,“我的钱包,快抓小偷呀?”
正行走的路人,有的回头,有的议论,“是不是哪家影视公司在拍电影,拍飞车贼的故事呢?”
另一个人驳斥了身边的结伴而行的朋友,“这拍电影的,怎么没看见导演和机器设备呢?”其实这些人明知道上演的是现实版的“抢包贼的故事?”,只不过他们在幸灾乐祸的看戏。
天空乌云密布,风的呼呼,一阵咆哮而过。
“这不是抢包贼吗?”程宇峰二话没想,拔腿就追,追到半路便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也许是风刮的太凶猛了,他看了看四周,只有道旁停放了一辆越野吉普车,便灵机一动,也许是警匪片看多了,气势汹汹走过去,对着车里的司机说,“愿意做英雄,还是愿意做懦夫?”
司机看着眼前身高不到一米四的程宇峰气喘吁吁,便毫无忧虑的说;“当然做英雄了!”
“前面骑摩托车的是抢包贼,抢了一个女人的包?我跑实在追不上,可以不可以,我们去拦截他?”程宇峰。
“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种事,我作为人民公仆,当然是一如返顾,全力去抓捕他?”
原来越野吉普车里的司机是个便衣警察。
便衣警察发动了引擎,挂上了档,一溜烟追去。这时飞车贼不知后面靠近的吉普车是做什么的,反正他还在洋洋得意放慢速度,吉普车一个急速慢超,把摩托车丢在了后面,便衣警察满脸笑容的说,“小伙子,我们下一步是不是靠路边停下,把他截下逮住呢?”
程宇峰皱皱眉头,说,“现在不行,后面行人太多,看时机成熟时再说吧?”
便衣警察笑着配合,继续放慢速度。
飞车贼向十字路口转弯。
程宇峰像是在导演一场警匪片。他兴奋的拍着便衣警察肩膀说,“时机到了,快,快把车后的摩托车截下,不然他就跑掉了?”
便衣警察一个急刹车停住,截下了后面的车,抢包贼一看不对头想掉头逃跑,便衣警察迅速下了车,以一个“猛虎下山”的姿势扑向了前方的抢包贼,抢包贼猛的使劲用脚蹬了一下,把便衣警察踹倒了一边,但是这时便衣警察与他拳脚相迎扭打在了一起,周围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群众如山,层层把便衣警察和抢包贼围在了一起,水泄不通。这时便衣警察终于拿出他的杀手锏把抢包贼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抢包贼不死心的用脚狠狠踹便衣警察,便衣警察便躺在了地上,这时抢包贼狼狈的想仓皇逃跑,便衣警察奋不顾身追了上去,伸出手死死,牢牢抓住抢包贼不放,又在一顿扭打过后,终于便衣警察把抢包贼制服了。正在这时辖区民警赶到了现场,便衣警察把抢包贼和钱包移交给了同行手里。
一个民警握住便衣警察的手说;“对不起副局,这是我们辖区内民警的失职?你伤势康复的如何了?”
“我们身为人民警察,在人民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时,作为人民警察都会义不容辞,保护群众生命财产。对于人民群众生命财产,我们应该放在首位,其次才是我们的生命安危。不是你们失职了,是我失职了?”
一个辖区派出所所长向那位副局敬了一个尊严的礼,然后那些警车开启了警笛,开向了远方。
周围群众自发的鼓起了掌,也许在赞扬这位正养病期间的人民警察一种至上的尊敬,以及敬仰。
便衣警察对着周围的群众深深鞠了一个躬说;“对于这片安保,我作为这片管辖区内的人民警察,失职了,对不住大家了!”
便衣警察把程宇峰拉近群众里说;“我们真正的英雄在这?”
群众问:“为什么啊?”
便衣警察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如果不是这个小伙子,抢包贼早已逃之法外了。你们知道,这个小伙子一个人追出了好远好远的一段路程后,然后遇见我在百货大楼等我老婆时,他上前问了我一句,愿意做英雄还是懦夫?”
“现在这个社会需要见义勇为的人,需要像他这样有正义的人,即便自身行动不便,也能用精神感动人,这就是英雄!他的行为让我做了二十多年的警察都深受感动!如果再遇见危机时,我们是不是挺身而出,是不是我们的社会更加和谐?”
群众的掌声感动了那位警察也感动了群众,那些陌生的人似乎一下子成为了亲人一样,都为一个感动而落泪。
“如果我是英雄,也就是你一个人的英雄,但你的行为是我们大家的大英雄!”程宇峰抱住那位警察,然后转身离开了群众。
一身时尚漂亮的装扮,皮衣,牛仔裤,长筒靴的女人从远处走来,打招呼,“朋友?”
他转过身,看见那天瓢泼大雨中为他撑伞、送他回家的女人,便笑呵呵的迎上,“怎么会在这遇上你啊,真巧?”
她热泪盈眶,二话没说,上前拥抱了程宇峰,此时她的泪水已经顺着粉嫩的脸颊落下,“谢谢你!”
他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杵在了那!
“我就是刚刚丢包的那个人!我名字叫,凌雪。”
“上次,我应该.……”他刚要把话说到一半,她已经将手堵在了程宇峰嘴巴上,“嘘,别说,我们扯平了!”
“我说过,如果在遇见你,我就将我的名字告诉你?”凌雪。
“我记住了,你叫凌雪啊!”程宇峰。
她一开始表现出了一个惊诧的表情,然后笑嘻嘻的说;“啊!你看我这记性,刚说过的话都给忘了!”
“如果没事,我该走了?”他着急的想走。
“别,我们算朋友了么?”她着急的想聊会。
“当然啊!”他笑了。
她把脖子上带的围脖缠在了程宇峰的脖子上,“天短了夜长了,一早一晚开始冷了,这个你围着吧?”
他抓住凌雪的手,“你拿回去吧,我用不上!”
一下子,她有些害羞了,脸有些红了,但她很机灵,假装出了生气的样子,用不高兴的眼神盯着程宇峰,一下子他松开了她的手,渐渐的程宇峰将头垂下,围脖从他的脖子上绕了几圈后,她才算把不高兴的眼神收回,露出友善的笑意,“自己看看,好看么?”
他别的话也不敢说了,因为那不高兴的眼神给程宇峰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微微嘴角露出了丝丝笑意,然后说:“嗯!”
她笑的很美,不知不觉也将他带笑了。
即便气氛有些了缓解,但程宇峰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便说;“我可以走了么?”
“不行!”她一把将他拉到保时捷车旁,“我要送你回家?”
“我说我不要围脖你非要给我围上,我说我要回家你非要送我回家,你这女人也太霸道了吧?”
她将手搭在了程宇峰肩膀上,笑着说;“哈哈哈,我就霸道了,你能把我怎么招?”
程宇峰如何谢绝,如何把话说尽,但凌雪还站在原地;“你不会叫一个女孩子一直站在这等吧?赶紧跟我上车吧?”
他回头看了看凌雪额头上像是写着“请不要再拒绝我了?”,又觉得身边的风再呼呼刮,他没了辙便跟她上了保时捷车。
两个人不期而遇。
“你要回家么?”凌雪。
“嗯!”程宇峰。
“我送你一程吧?”凌雪。
“不用了,因为太麻烦你了!”程宇峰。
“别啊,如果不上车,我就跟你一起走回去?”凌雪又耍起了大小姐脾气,任性的站在跟在他身后。
“我真跟贼人打上交道了,不上贼车,看来是真不行了。好吧,好吧,真服你了!”程宇峰拿她没辙了,只好上了车。
“哈哈!有这么漂亮的女贼么,有这么傻的女贼么,免费送你回家,不收一分钱!”凌雪笑着启动了她的座驾保时捷。
宽敞公路,即便两边建筑物密密麻麻矗立,即便高楼大厦盖的笔直笔直,但行驶的车辆与建筑物的距离很近很近,但他认为像摇摇欲坠,多余的担忧正使车里的他无心的听音乐,也许是因为他豆腐渣工程的新闻看多了。
建筑物上的灯显然是点亮了整条街的繁华,一辆辆车在冷风中呼啸而过,这些车辆像是怕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个比一个开的快,就像是与时间在赛跑。
凌雪把着方向盘,凝视着前方,后面的车不一会不知以什么速度追上,她不慌不忙以最安全的速度行驶着,不过不一会她也追上了前面的辆车。
凌雪通过反光镜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他额头上冒出了很多汗,便问;“你紧张什么啊?”
程宇峰攥紧了拳头,看着她说;“你听过兔子跟乌龟赛跑的故事么?”
“听过啊!哈哈,不会学乌龟的!我会只求安全不求速度的!”凌雪看出了他的紧张是因为车速过快的缘故。
“只求速度的人,即便没危险,但也有惊险!不学乌龟好!”程宇峰。
“哈哈,真不学乌龟了,安全第一!”
无论哪辆车追上哪辆车,她漠不关心,其实她没有飚车的习惯。即便车外已经上演了飙车,她心境如水,她的车即便被甩在了后面,但她依然稳如泰山,安全行驶。
凌雪转过脸,“你从事什么行业啊?”
“你说我呀?北漂一族,目前业余作家,也可以说是无业游民?”程宇峰。
她崇拜作家,崇拜像他这种有故事的北漂一族。有故事的作家都是在用灵魂创作。几乎用灵魂创作出来的作品是童话与现实参半。有故事的作家在没成名之前写出的作品都是比较有真实。成名后的作家,几乎被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写不出了自然流露的情感,即便写出了也是商业炒作。
凌雪说,“想不想成为真正的职业作家?”
他有点诧异,但他还是高兴的说;“当然想,做梦都想。”
其实写作的,没有一个不想成为真正的作家,也没有一个不想用文字来记录自己的青春。
凌雪透过车窗,那正是要远去的路灯。“这座城市好多家出版社和作家协会里,有我的朋友,如果你想出书,成为真正专业的作家,我可以帮你实现?”
他没太在意,因为他对凌雪随口那么一说的话当作了玩笑,不过他还是有点半信半疑。
“光说话了,那座大厦到了么?”凌雪。
“好像过了吧?”程宇峰。
“光说话了,这都到哪了。”她看了看前方立的标志,“啊,咱们都快到海淀区了,哈哈哈!”
在一处十字路口处挑头,车往回开。一溜烟,车行驶到了北环区最顶级的大厦前。
他下了车,她也跟着下了车。广场上没什么人走过了。
走到地下室出入口时,不知哪蹦出了一只流浪猫,它从一处垃圾箱跳到另一处垃圾箱上,她被出没的猫吓的一声尖叫“啊!”,她躲在了他身后,手死死的抱住后背的衣服。
“奇了怪,巷子里往日是那么平静,为何今夜会有猫的光临啊?”他似乎惊异的表情和口气,吓的她牢牢抱住了他的后背。
凌雪眼睛瞪的大大的,像趴在垃圾箱上的猫眼一样可怕,“你才猫呢?”
他转过身,指着垃圾箱上趴着的猫说,“哎呦,不是说你,我是说那只猫呢?”
凌雪站在了车旁,手搭在车门上说,“我不管你是说谁,反正我现在不关心。都到家门口了,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天黑了,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即便没人什么,但让别人看见了,会对我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上前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此时他疼的咬咬牙,撅着嘴。
“什么年代了,你还会有这种封建传统的思想?”凌雪。
“思想传统点不好么,非要那么开放的思想么?”程宇峰。
“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你让不让我进去坐坐?”凌雪。
“可以,不过地下室里很潮很暗很脏的,如果你真不嫌弃,那就请跟我进来吧?”程宇峰。
其实凌雪知道地下室的状况,因为她知道那里的环境就好比是流浪乞丐的藏身的,栖息之地。
跟在他身后,嘴没闲着,“我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因为我没有他们那么矫情。我很真实,并没有被金钱赋予接近不得。我很平凡,就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他推开地下室的门,直接冲进去手忙脚乱的将散落一地的衣服,尤其是不得见女人的内裤通通塞到了行李箱里,然后转过身对着门口的凌雪说;“里面点乱,请进?”
即便地下室的味道不是那么好闻,但她还是强忍着,拿出了不是大小姐的架子,她很自然很随和的坐在了床上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台破电脑,一部老旧的cd,一盏灯,一摞书,关键上方还有个通风的洞,这种安逸,幽静,简单的环境,真叫人羡慕。我喜欢这环境,真好。”
其实她说这环境好,是为了不伤害他的自尊而说的!其实他全懂,哪有人会喜欢这烂环境,即便有人喜欢也只是为了迎合对方!
“你可拉倒吧,别在这磕碜我了?”程宇峰!
“真话!”凌雪。
“如果真话,那你拿你住的地方跟我换吧,我住你那,你住我这?”程宇峰。
凌雪装不下去了,只好惨笑了一番说;“真是苦了你,如果换也不至于拿我的换?”
“你的生活是衣食无忧,你怎么知道这种安逸生活里的我们要为每天一日三餐而奔波在街头,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我们生活是多么艰辛和心酸啊?再说你怎么舍得拿你大房子大床跟我换啊?哈哈”程宇峰笑着把遮掩不了的处境说了一番,然后拿过一瓶矿泉水,“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请喝瓶水吧?刚才的话,被你笑话了,其实我这就是事实!”
她将一瓶水接过,然后心酸的将自己眼睛弄红了!
他简单介绍了自己,“吉林省延边朝鲜自治州,是我的家乡。”
她将那瓶水放下,眼睛里早已泛起了泪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也是延边人,九岁时就被爸妈带出来了。”
“北京这座城市好大,但再大也能遇见老乡真不容易是!”程宇峰。
“是啊!我好怀念那童年时在延边的日子!”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的泪彻底击溃了眼圈的堤防线。
“不说那些伤心的往事了,把你写的小说给我看看吧?”她手里拿着面纸一边不停的擦泪,一边逞强的坚持不让眼圈里的泪再爆发。
他坐在电脑前,点击鼠标打开文档,“这些都是我写的,一些初稿。”
她托着下巴,看着那些初稿,专注的样子很聚精会神。他坐在一边时常能发现她的表情在变化。她一会绽出灿烂的笑容,一会布满阴沉的表情。
“这部小说里面的故事太感人了,你看都把我弄哭了。我寓言,将来,这部小说将会是80、90后追捧的图书。你能把这个故事写的淋淋尽致,你也应该是一个用文字塑造生命的艺术家!”
他知道自己达不到她所说的是在塑造文字生命的艺术家。他知道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后退。程宇峰谦虚的说;“艺术家可不敢称!你是做什么行业的?”
“我是艺术系毕业的,现在在北京一个文化传媒公司做演员。我爸妈看我独立了,就离开北京,到上海发展他们事业去了。”凌雪。
其实凌雪只是一个专业的广告模特,只是偶尔会在一些影视作品里出演小角色,即便有些镜头也只不过是一晃而过。她只是一个小演员,真正的大制作的影视还轮不到她,她也只是给那些主角的演员偶尔衬托一下绿叶。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该走了?”凌雪。
“我送你?”他跟在凌雪身后,送她走出地下室。
她上了车,将车窗缓缓落下,探出头说;“你的事包在了我身上?”
“先谢谢你了!”程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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