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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的一摸，大建就紧皱起了眉头，这像是感染了风寒的症状，但现在天气炎热，加上这经常军事训练的老兵应该体格健壮，不会这么轻易感染才是。
“老乡，我这弟兄，他怎么样了？”汤俊担忧地问道。
大建正认真分析这病因所在，自然没有理会汤俊。汤俊见对方聚精会神地样子，也不好再敢多有打扰，毕竟他是这里唯一会看病的人。
“这位兄弟，不知您这两天可否受到枪伤？”思考片刻，大建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老黑瞥了一眼，轻描淡写的将第一天战斗时被小鬼子打伤左臂的事，告诉了对方。
听到结果，大建却没有像老黑表现的这样淡定，他一个激灵，迅速扯开了对方左胳膊的衣袖，只见在肱二头肌处，绑着一块衣布。不顾对方阻拦，大建直接扯开了那块衣布。借着明亮的月光，众人看得清楚：有一块鸡蛋般大小的伤口，那里已经发炎肿胀，同时隐约还能闻道腐臭气味！
“你这是枪伤引起的败血病！本来就耽误了治疗，在这么热的天里你还一直捂得这么严实，不严重就怪了！”大建见对方如此严重的伤情，不由得惊呼起来。
“老黑，你伤的这么重，为什么不说！”汤俊面色一紧，责怪道。
“连长，别听他胡说，以前我老黑脑袋给弹片都扎过，不也是活下来了？这就是给小鬼子的子弹咬了一口，我睡一会儿就没事了。”老黑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现在可不能睡觉啊兄弟！不然真醒不过来了！”大建急忙劝阻道。
刚想闭上眼睛的老黑，在大建等人的劝阻下，只好再把眼睛挣来，但他已经觉得眼皮子沉重了很多。
“老乡，你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汤俊焦急地问道。
“大建，你快想想办法，救救这位国军弟兄。”老赵也在一旁着急地问。
大建各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说道：“病情已经恶化到了全身，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汤俊听完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馍头也抱着老黑低头哭泣，周围人的神色黯然，对于这名久经沙场，征战多年的老兵，他们打心眼里尊敬。
“大建，你可不能偏心，老实告诉我，这病到底能不能救。”等大建退出人圈，老赵特地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大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老赵，“老赵，你把俺当什么人了？俺钱大建就是遇到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也不会去拿他的病情开玩笑！”
老赵听完，知道这是误解了对方。羞愧的低下了头。
“大建，刚才话别放心上，看见这打鬼子的汉子被一处胳膊上的枪伤夺取了性命，我这心里就是不得劲。”老赵沉闷地说道。
“唉，那能有啥办法，这个兄弟确实是个真爷们，要是别人，昨晚估计就不行了。”大建悄声道。
“那，大建你告诉我，他现在还能撑不多久？”老赵问道。
犹豫了一会儿，大建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晚是肯定撑不过去了。”
听到了答案。老赵陷入了沉默中。
已经十分虚弱的老黑望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战友，准备用右胳膊将自己上半身撑起来，却发现，右手的力道已经大减，撑不到一半，再也使不出力气来。
一旁蹲着的老馍头见到老黑的动作，立即招呼起哭泣的儿子，协力将老黑的上半身扶起来。
坐了起来的老黑伸手摸了摸衣服右边被小馍头的泪水打湿的地方，笑着说道：“小馍头，长大了，就不能再哭了，这要是被婆家看见，不得笑话死你。”
小馍头赶紧抹尽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呜咽道：“班长，俺不哭了，你也少说点话，多休息会儿。”
轻微地摇了摇头，老黑拒绝道：“别，这些话我要是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虽然刚才嘴上逞强，但老黑的心里还是十分清楚身上的伤势有多么严重，他知道自己的已经大限将至了。
老黑的话让周围人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沉重了许多。
半响，老黑缓足了力气，才缓缓开口道：“小馍头，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一直能有个爹在身边陪伴着你，而我，算起来已经快七年没见过爹娘了。”
小馍头的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小馍头，以后的日子里啊，别再跟你爹怄气了，你要知道，你爹是这个世上最爱护你的人。”
“班长，俺，俺知道了。”小馍头哽咽道。老馍头也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
“连长。”
汤俊听见老黑虚弱的声音，立即靠了过来，以免这名气若游丝的老兵，有什么想对自己说的话没能听见。
“连长，以前那会儿，我老黑老是跟你做对，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希望您别往心里去。”老黑带着苦涩的笑容说道。
“这点芝麻大的事情，还提了干嘛！”汤俊忍不住责怪道。
“好好，不提了。不过，连长您能不能答应我老黑一件事。”老黑说道。
“什么事？”汤俊问。
“能不能让我穿穿您的衣服，我老黑当了这么多年兵，老兵油子一个，老触犯军纪还大字不识几个，到头来也没能穿上过这军官的衣服。现在要走了，我就想着啊，穿着您的衣服可以体面点下去，这样看见爹娘我就可以跟他们说，你们的二狗在部队没丢人，还混了个军官哩。”
这样的要求令人心碎，充满了苍凉。汤俊听了之后，当即脱下了身上挂着上尉军衔的军装，在周围人的帮助下穿在了老黑的身上。
老黑用唯一使得上劲的右手，不停地抚摸着军衔，脸上的笑容也不再苦涩，而是充满了满足感。
“连长，你是我见过最好的长官。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老黑还愿意当你的兵。”老黑又接着望了望旁边那些熟悉的面孔，接着说道：“各位弟兄，你们多保重，我的那些老弟兄，已经催我了。”
说完，老黑面带幸福笑容，慢慢的闭上双眼，永远不会再睁开。
“班长！！！”小馍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在老黑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悲伤的情绪一下弥漫的整个洞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又一位战友的离去，众人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再次受到强烈的打击。
穿着白寸杉的汤俊，再也忍受不住这压抑的情绪，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出洞外，对着黑色的天空放声大喊：“小鬼子！你们给我听好了，此仇不报，我汤俊誓不为人！”
骤雷般的声音在山林里不停地回荡。
老赵赶紧一个箭步上去捂住汤俊的嘴巴，“快来个人帮忙，这山林里回声大，给小鬼子听见就完蛋了。”
汤俊用力挣脱开来，“来了正好，老子跟他决一死战！”
“你告诉我怎么跟小鬼子决一死战？你手上还有多少发子弹？这些人的牺牲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让你们活着走出去，还是说让你们白白去送死？”老赵激动的提高嗓门，连连问道。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都像是隐形的子弹一样穿过他的心脏，是啊，自己是他们的连长，是一名指挥官，如果连自己都不冷静了，那下面的人岂不是跟着送死？那老黑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想到这，汤俊转身回到了洞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的播放着。他要冷静，要想办法带着剩下的人活着走出虎头岭。
洞里重新回到沉寂，小馍头抱着老黑的尸体一言不发。老馍头知道儿子对老黑的感情，便坐在儿子身边静静地陪伴着。
顾杰坐在洞口望着天空上被乌云遮住一半的月亮，他开始有点相信了这“护身符”的“威力”。这两天在巨大的伤亡下，除了几处被弹壳烫伤的疤痕外，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他太想回去见到自己的哥哥顾文，想当面亲口告诉他，自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保护的弟弟，自己一个人可以独当一面，挑起重任了。
想着想着，顾杰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口袋里小馍头送的那张“护身符”了。
清晨薄雾弥漫在山林间，众人将老黑的尸体安葬在洞外一处空地上，由于没有挖土工具，大家伙儿只得轮流用石头等硬物去刨坑，好半天才刨出与老黑身材相等的坑穴。
看着地上微微隆起的小土堆，汤俊带着士兵们又一次敬出庄严的军礼。
敬完礼，老赵带着他们继续前行，根据昨天晚上三个出去侦探的人回来的报告，现在鬼子已经在各处的山口布置了重兵进行封锁，除此之外，追踪他们鬼子也分散开来，十几二十人一组，漫山遍野的搜查。
为了躲开这些搜查的人，以及避开山口的封锁线。老赵只得改变路线，带着这些国军弟兄，多绕些路，走他们安排的“第二条路线”，一天干涸婉。
山路弯弯，绵延崎岖。一个是占据人数优势鬼子们，一个是地形上有优势的汤俊等人，两边展开了一场角逐。但对于汤俊来说，这更是一场生死大逃亡，高度的紧迫感让他不敢有片刻停息，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正午时分，走了一上午山路的他们终于在半山腰的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休息下来。
这里四周都有灌木丛围绕，像是天然的屏障保护着汤俊等人做短暂的休整。
巨大的体能消耗和高温的天气，让官兵们一下子就喝完了昨晚刚灌满的水壶。汤俊问着老赵还有多远的路，老赵告诉他就快要到了。汤俊苦笑，这一上午这个答案已经听了七八遍了，显然有敷衍的嫌疑，不过毕竟人家无私帮助自己，敷衍就敷衍一下吧，只要能让弟兄们活命就行。
众人休息完毕，刚准备起身要走，在右前方传来阵阵饭菜的香味和鬼子的说话声。
怕是遇到敌情，汤俊让队伍做好隐蔽工作后，派了一名身手较为矫健的士兵去打探下情况。
没一会儿，这名士兵回来报告，那里有一个班的鬼子正开火吃饭。
老赵长舒一口气，那里不是必经之路，而且这伙鬼子在吃饭中警惕性也要小的多，正是走出去的良机。
但汤俊不这么想，他在又一次详细问了情况后犹豫了，这支队伍从昨天早晨到现在一点食物都没吃上，现在水又没了，正好这伙鬼子人数不足，手上又没有重火力，完全可以趁机消灭，然后带着队伍吃饱饭在出发。
老赵听了这个要求当即拒绝道，他表示出口就在眼前，千万不要因小失大。汤俊此时却有些听不进去了，毕竟这样的理由他听了一上午，他有些不耐烦了，身边闻到饭菜香的士兵也是在不停地砸巴嘴。思来想去，汤俊还是做出之前的决定，打这伙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见对方执拗，老赵无奈只好要求汤俊速战速决，不要耽误了行程。
将头微微探出灌木丛，汤俊清晰的看见围坐在一口行军锅前吃饭畅聊的鬼子们，现在他这边只有五发子弹了，士兵们的手里最多也就三四发的样子，有的甚至只有一发两发。
看来这次战斗必须要速战速决，拿定了主意，汤俊开了第一枪。
这场战机、人数都在优势的战斗在十几声枪响后迅速结束。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汤俊命令士兵赶紧吃饱肚子，同时还将鬼子身上的饼干弹药也同时一扫而空。
老赵等五人在旁边焦急的等待着这伙像是饿死鬼投胎的官兵。
大家伙儿吃的正香的时候，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抛来的手雷出现在了人群中，这些个“地瓜”一落地就冒出白烟来。
“卧倒！”汤俊立即下达命令并作出反应，几声巨响，一些个没来得卧倒的士兵当场死于这些散开的弹片中。
爆炸声刚一结束，左右两边就听到鬼子叽里呱啦的冲锋声。
“撤！快！”老赵一个机灵赶紧上去拉起惊魂未定的汤俊就跑，刚才侥幸活下来的士兵惊慌失措的起身紧随其后。
“龟儿子！快跑！”老馍头大喊一声，已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他拉起身后的儿子没命的跑起来。
老赵带着汤俊穿插在崎岖的山路中，跑了好半天，终于在一干涸的河床前停了下来，顺着这条河道，就是他们出山的路了。
“呼哧呼哧………”老赵喘着粗气望了望后边的情况，见没了枪响追逐声才放下心来。
“龟儿子，咱，咱们总算逃出来了，这，这下爹跟你娘能有个交代了。”劫后余生的老馍头拉着儿子的手，笑着说道。
“俺，俺咋成了你儿子类……”身后不一样的回答声让老馍头突然心头一紧。
待转身看去，老馍头傻眼了，这个一直被拉着跑的人，是那郭大勇！
“俺龟儿子去哪了！这路上你为啥不说一声？！”老馍头质问道。
“俺，俺哪知道，你二话不说，拉着俺就跑，俺想开口，可这气都跑得喘不上来了，哪说的出话嘛！”郭大勇委屈道。
脑袋“嗡”的一声，老馍头彻底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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