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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蹦！”爆炸声接连响起，将大量的尘土迸射到小馍头和顾杰两人的身上。
耳朵像进了苍蝇一样的发出“嗡嗡嗡”声音。小馍头使劲揉着耳朵试图把这几只“苍蝇”赶出来。
等他重新恢复好听力，左右两边又传来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喊声。小馍头起身看着身边，七八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陈四周，刚才似乎听见父亲再叫唤自己，等他起身后却看见父亲拉着郭大勇的飞奔而去。
看来父亲是认错人了，小馍头捡起步枪，想冲过去跟解释一下，没走几步，就听见刚才卧倒的地方有人在**。
“不好！”小馍头忽然想起顾杰来，赶紧过去一望，果然顾杰的右腿被炸的鲜血淋淋，他正要咬着牙痛苦不堪的抱着伤腿发出“哼唧哼唧”的**声。
“兄弟，坚持住，俺带你出山找大夫。”小馍头过去把顾杰的左胳膊放在肩膀上，用右胳膊环住他的腰，用力将顾杰扶了起来。
再一起身，发现父亲他们已经跑远，两边的鬼子声音也越来越近。
小馍头搀扶着顾杰艰难的走着，更确切的说，是挪。
“天赐哥，你快放下我跑出去吧，不然小鬼子过来，我俩一个都跑不了。”顾杰要求道。
“不，不可能，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小馍头拒绝道。
“呵呵。”顾杰苦笑道：“天赐哥，别傻了，我这废了一只脚，只会耽误你，只求你回去后替告诉我哥一声，他弟弟不是孬种就中。”
“不。”小馍头摇摇头，“你俺的好兄弟，好战友，俺不会丢下你，要说，你自己回去当着你哥的面亲自说。”
就这样，小馍头带着顾杰一步一步往前移动，汗水顺着两人的脸颊直直流下。
鬼子的叫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们从两边的灌木丛里冲了出来将这两人团团围住。
左右望了一眼，小馍头暗自心惊，这小鬼子的人数有四五十人之多。
怎么办，怎么办？小馍头不停地在心里问着自己，身旁的顾杰呼吸也沉重起来。
“叽里呱啦。”几个鬼子兵叫喊着两人听不懂的日语，上前将他们踹倒在地。
还没等把背上的枪取下来，俩人就被几个鬼子兵制伏住了，那支中正步枪，自然被缴了械。
小馍头想要挣脱，无奈身后那俩名鬼子将他的两只胳膊分别用力卡住。
一个少尉军官带着两名鬼子军曹来到俩人面前，三人相互交头接耳说些什么，不时的还对他俩指指点点。
顾杰和小馍头心里慌乱起来，鬼子的手段残忍他俩早有所耳闻，今日落入敌手，恐怕要遭遇不测了。
果然，耳语过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军曹晃荡着两个膀子走了过来。不过他走到的，是顾杰的面前。
顾杰一脸惊恐的望着面前这位个头一样，身材却比自己强壮的多的鬼子。小馍头也在一旁不明所以的看着，不知道鬼子这是要玩什么把戏。
五大三粗的鬼子打量着顾杰，尤其是在那条血淋淋的伤腿上，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再抬起头时，脸上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接着，这个鬼子军曹突然用右手卡着了顾杰的脖子，一个用力，生生的将顾杰的身子提了起来。
小馍头看见这鬼子那比自己小腿还粗壮的胳膊上青筋爆出，可以想象对方是使出了多大的力气，他眼睁睁的看着带着痛苦表情的顾杰双手不停地在空中乱抓，周围的鬼子兵立即爆发出阵阵哄笑，仿佛在看一场滑稽表演一样。
“小鬼子，老子日你八辈祖宗！”小馍头不停扭动着身躯怒骂着，可身后的俩鬼子硬生生的抓住他的胳膊，动弹一次，就疼一次。后来那名少尉直接过来硬生生的给了好几个大嘴巴，扇得小馍头七荤八素得，这才停了动作。
鬼子军曹的劲越使越大，顾杰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眼看着快要差不多了，军曹这才松开手，奄奄一息的顾杰从半空中直接摔落到地。
然而折磨远没有结束，顾杰刚喘过气来没一会儿，就近的七八个鬼子兵立刻冲了上来，狞笑着用枪托狠狠地砸向顾杰本就虚弱的身体。
“不！兄弟！兄弟！小鬼子，俺日你们八辈祖宗！你们不得好死……”小馍头挣扎不了，只得扯开来嗓门把知道的骂人语句通通的用上，两行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遭到这一顿毒打后，顾杰彻底没了气息，待这几名鬼子兵散开。小馍头竟看见他的伤腿已被砸烂，而他的面部，更是血肉模糊让人分辨不得！
小馍头不再喊骂，他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住了，在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有人狠毒到如此地步，就是以前怨恨的财主，最多也是将人打的鼻青脸肿，而这些鬼子，竟是生生的将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活活打成面目全非的尸体！
少尉满意地看着自己部下的“战果”，夸了这几个手下后，带着部下，押着小馍头返身往山林里走去。
山外，干涸的河道中，汤俊阴沉着脸坐在角落，由于他的失误，又损失了好几个弟兄，现在队伍只有十几个人了。老馍头又找到他请求找回自己的儿子，老赵那边却是催促他尽快带队伍走出去，所有的问题一股脑的出现在了面前，汤俊陷入无尽的苦恼中。
“连长。”老馍头终于等不及再次找到了汤俊，“俺王德贵知道事情轻重，您先带人回去吧，俺一个人回去找就中了了。找到了，俺们父子俩一块回去，要是真遇到了啥事，俺大不了下去陪姜大牙他们。”
一听到姜大牙的名字，汤俊内心又自责起来，当初率领两百多号人浩浩荡荡的进军虎头岭，本以为剿共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什么事情都考虑的非常简单。结果后来遭遇日军，接二连三的事情下来硬是把两百多人的队伍，变成了现在的十几号人。
老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忍不住叹气安慰道：“汤连长，您就不要自责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老赵看得出来，您是个好长官，日后回到部队，定能再带出一支虎狼之师。”
看了看老赵又看了看老馍头，汤俊缓缓开口，“王德贵，你放心，我汤俊帮你一块找你的儿子。”
老赵和老馍头吃惊的看着他。
“老赵，请求你再给我点时间。如果日落之前我和王德贵回不来，你们一定要把剩下的弟兄给活着带出山。”汤俊恳求道。
“连，连长，俺一个人去就中了。”老馍头劝阻道。
“王德贵，这次的祸是我汤俊闯下来的，如果能帮你找回王天赐，我的心里会好受很多。”
见老馍头还想开口，汤俊做了个无需多言的手势说道：“不要再说了，我说去就一定会去，况且王天赐是块好模子，这样的好兵就更不能丢了。”
这次老馍头无话可说了，只好不语算是默认。
“既然你们要去，那就把老赵也带上吧。”老赵淡淡地说道。
俩人一惊，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老赵，老赵旁边的同伴也是吃惊不已。
“老赵，你疯了…”
还没等小胖在他耳边把话说完，老赵就伸出手，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下去了。
“赵兄，你们帮的够多了，这次进山，本就是冒险之举，十死九生，我们俩人去，就够了。”汤俊说道。
老赵一笑，问道：“这路，二位不知还记得么？”
老馍头和汤俊面面相觑起来，一路上跑得急，谁也不没有刻意的留意路，再说七绕八绕的，也要把人绕昏了。
看见二人尴尬的神色，老赵笑道：“还是让我给你们带路吧。”
就着刚才的路线，三人一路急奔，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后，终于来到了出事地点。
看着地上为了吃口饭而牺牲的弟兄，汤俊突然悲从中来，要不是因为自己的武断，这些人已经跟自己一起呆在河道里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具具即将腐烂的尸体。
老馍头焦急的在尸体上一个个的望去，没有发现一个是自己的儿子，正在侥幸间，他忽然瞥见离得不远处，一具面目全非，断了右腿的尸体，见其身形，十分像极了小馍头。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老馍头走上前去仔细查看，由于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犹豫半天后，他还是提心吊胆的把手伸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看着手上从右边口袋里掏出的护身符，老馍头脸颊两边的肌肉顿时松弛下来，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凉袭上心头。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儿子，却不得不信服手上的“证据”。老馍头抖动着双手，两行浑浊的泪水缓缓划过脸庞。
“小鬼子！你们这帮天杀的畜生啊！！！”老馍头仰天长啸，声如鬼魅！
汤俊和老赵立即凑了过来，看见老馍头趴在一具身材矮小，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嚎啕大哭，瞬间他们就明白了一切。
老馍头扑在“儿子”身上，手中紧紧的握住当初买给儿子的护身符，一边落泪，一边喃喃道：“龟儿子，你叫爹咋跟你娘交代啊，龟儿子，都怨爹么能保护好你。你丢下爹一人，这以后的日子，爹呀活呀…”
听着老馍头带着哭腔的声音，老赵和汤俊的心里很是不好受，他们很想安慰几句，可是陷入丧子之痛的老馍头显然是听不得任何人的劝，也许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放声大哭才是更好的办法。
看见如如此凄惨无比的场景，二人在老馍头的身后偷偷的抹起了眼泪。他们也顾不得会不会引来鬼子了，只希望老馍头哭出来心里能稍微好受些。
看见自己又一名优秀的战士陨落，汤俊的心情压抑无比，他想先找个角落好好静静，可正当他转身时，老馍头却突然起身从他旁边擦肩而过，加快着步伐伸着头朝一颗粗壮的树上撞去。
汤俊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老馍头这是要自杀。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的老赵迅速一个箭步上前抱开了老馍头。
反应过来的汤俊也跟着上前去拦着他。
“王德贵，你想干嘛？！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不想再死任何一个弟兄了！”汤俊双手抓着老馍头么衣襟喊道。
“连长，让俺死吧，俺龟儿子死了，俺活着么啥意思。死了，啥都解脱了，到了地下，还可以跟他们娘俩团聚，巧的话，还可以见到那些个弟兄。”老馍头神色迷离的喃喃道。
“你以为你死了什么事情就解决了么？天赐牺牲了，我也很难受，我也很自责，我也很想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着他们发动这次袭击。可是后悔有用么？后悔了他们就能活过来了么？”
老馍头怔怔地看着连长。
“不能，他们活不过来，因为这就是战争，它无情无义，不会同情任何人，也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机会。所以，与其去后悔，倒不如做点实实在在的事，那就是打小鬼子给他们报仇！”汤俊咬牙切齿地说道。
“报仇……报仇…打小鬼子……报仇……”老馍头含糊不清的重复着这些字眼。
“对！报仇！天赐走了，加上老黑、大牙、老贺他们，我们这两天已经陆续牺牲了两百多个弟兄，这些与我们同吃一锅饭的好兄弟好战友，是谁杀了他们？你告诉我王德贵。”
“是，是，是小鬼子。”老馍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那又是谁杀了你的龟儿子，杀了我的好战士王天赐？！”汤俊提高了音量。
“是小鬼子！是小鬼子杀了俺龟儿子，也是他们杀了俺们这么多好弟兄，这些天杀的，连具整尸都没留！”老馍头终于口齿清晰的回答出来。
“那我问你，你现在撞树自杀了，还怎么去给这些战友，给你龟儿子去报仇！”
老馍头的思路清晰了起来，神色也不再慌乱，迷离的眼神也瞬间坚定了许多。
“连长！你放心，俺王德贵不会在做这傻事了，俺要杀了那些狗日的小鬼子，替大牙他们，替俺的龟儿子报仇！就是死，也得死在打他们的战场上！”老馍头的眼神里，仿佛能喷出愤怒的火焰！
汤俊的悬着心，这才慢慢的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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