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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余也不知道他们再吵些什么，眼下无非就两件事要紧，除了熠王登基，就是将重病却还未咽气的皇帝尊为太上皇，这些老头子吵了快半个月都还没吵完，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打着哈欠，刚上马准备往裁云馆去，就看到了宫门口有个熟悉的影子，有人在和侍卫争执。
顾余连忙走过去：“星城？”
在外面，顾余都是喊傅玉夭给硕木里取的中原名字。
硕木里原本急的直哭，看见顾余像是看见了救星：“姐夫，你快救救我姐姐吧！”
“怎么了？”
“今天下午有个哥哥过来找姐姐，姐姐跟他走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回来，姐姐还把她的簪子交给我保管，但是……簪子突然不见了，姐姐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硕木里脸上掉下来，顾余却没心思安慰。
那簪子肯定就是玲珑断，玲珑断突然不见，那就肯定是傅玉夭召唤过去了，要什么样的危险情况才会让傅玉夭召出玲珑断呢？
又会是谁让傅玉夭跟他走呢？
“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毕竟硕木里认识的人不多。
“他长得和你很像，他说要带姐姐去什么花楼……”
王晟之，花月楼。
顾余马上就明白了，于是马上吩咐刚刚在和硕木里争执着的侍卫：“把我的妻弟送回御史府，若是出了半分差错，我要你的命。”
御史顾余向来在宫里无所畏惧，此次若不是他执意不肯登基，来日他就是这大梁的新主人，也就是说这少年也和国舅差不多身份，侍卫哪里知道自己拦住的少年是这么惹不得的，吓都要吓死，听了这话马上应道：“是是是……”
“硕木里，你跟着他回去，我去找你姐姐，在我回来之前，你在家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许去，乖乖等着我们回来，明白了吗？”
“嗯……”硕木里点了点头。
顾余上马，从身边的侍卫腰间抽出了刀藏在怀里，就策马离开了宫门。
……
傅玉夭神情呆滞，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噩梦里，每一天都是无休止地折磨，他们要把那带血的沉重王冠硬生生扣在自己的头上，自己不答应，不想挑起战乱，他们就用各种方法逼迫她，肉体上的疼痛，还有奇奇怪怪的药物，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无数双手揉捏一样，痛苦的叫嚣。
此刻的自己坐在这群人中间，就和多年前一模一样，原来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吗？之前的那些，都只是一场空？
可能不是，玲珑断还在身边，她并不是毫无胜算，玲珑断不能指向同一族人，否则会受到诅咒。但是如果真的要拼到鱼死网破了，傅玉夭不会管有什么诅咒，她都会杀了这些人。
白衣的艳丽女人恭敬地单膝跪在傅玉夭面前：“陛下，终于又见到您了，您果然出落得很漂亮了。”
说这话的是程玉长老，还和以前一样没变，一样的漂亮。
“听说陛下即将成亲，实在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陛下，可是我等筹谋已久，只等此刻了，不知陛下可否赏脸，帮我等一个忙？”白发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说，看上去彬彬有礼，他是合意长老。
“我看陛下的神情，一定是愿意的吧？您也不希望臣下等动粗，闹得跟那许多年前一样不好看，对吗？”年轻的男人说着，他有一双上挑的邪眼，让人过目难忘，辟欢长老，正是将傅玉夭带来的人。
“你们，是怎么到帝都来的？”傅玉夭问，稍微从麻木里清醒了一些。
“确实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因为大梁皇帝在各地设下了灵监司，我等行走不便，便先去了南陆，原本想觐见真神以求得帮助，在腐穴之内却并未得召见，后来我们又凭借着合意长老的能力潜入了海城祭司的梦境，拿到了可以随意穿行各地的灵器，那原本是海城祭司留给自己用的，后来我们就来到了帝都，只是比陛下早了一些日子，等到陛下再回来的时候，却没想到硕木里殿下也在您身边，他的灵脉天生排斥我们这些人，我们便请了王公子帮忙，这才让您见到我们。”
果然是王晟之在搞鬼，是因为惊华的死吗？惊华是怎么死的？
“所以，海城祭司被困梦中，我也能自由出入梦境，都是因为你们已经去过了？”
白发的合意长老恭敬道：“陛下英明，那梦境留下了我们玉族人的气息，所以您也可以自由进出。”
“你们有军队了？”傅玉夭问，刻意掩藏着自己的目的。
“不多，但是能让陛下拿下大梁帝都，凭借您和初延王上的关系，借兵应该不是难事……”
“我没说要当皇帝，”傅玉夭道，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和多年前一样，“我说过了，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因为要满足你们的野心而让生灵涂炭，我已经不是和伦布尔其娅了，你们的国度已经死去，你们也应该死去……”
一拳重重地打在傅玉夭的腹部，辟欢长老生气了，他向来是这些长老里面脾气最暴躁的。
一旁的程玉长老和合意长老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向来不反对对傅玉夭的肉体刑罚。
傅玉夭满头冷汗，却在笑：“我还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能有什么新手段来治我呢，也还是这些手段，连我父亲都制服不了，还想要对我怎么样吗？”
她笑着，放松大笑，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因为她大概探清楚了这些人的底子，只要自己不答应，他们凭借着手里微末的军队根本没办法动摇大梁帝都，只要自己不答应，所有人都会是安全的。
傅玉夭慢慢闭上了眼，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这是第一次，身处危险之中的傅玉夭希望顾余不要来，她知道顾余不是他们的对手，也无法从他们手中抢走自己。
“或者，你们杀了我；或者，放了我，没有第三个选择。”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曾经手刃了杀死我母亲的仇人，你们也是逼死我父亲的凶手，你们猜一猜，我和你们谁会先死？”
合意长老豪爽地笑了，笑里是轻蔑不屑：“看来陛下果然成长了，但是您焉知我们手上还是那几样老东西吗？最终闹到这个局面我们很抱歉，但是也是希望陛下早日清醒过来。”
……
到花月楼时，顾余才知道花月楼被烧的事情，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隐隐感觉到这件事一定不小，而且和傅玉夭遇到危险有关。
他从可以进去的后门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王晟之，抱着坛子，喝着从地窖里挖出来的酒，面前只有一盏油灯，在风中要灭不灭。
几天不见，王晟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变成了一滩烂泥。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是惊华的尸体。
顾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跑上去将王晟之从地上拎起来：“发生了什么？惊华怎么回事？夭夭呢？”
王晟之转动眼珠，看向顾余，就好像地狱的恶鬼看向人间那样，他又褪下了白天的伪装，恢复了昨天晚上的呆滞。
“王云起杀了惊华，杀了我母亲，抢走了灵蕴图，他不肯放过我们，表哥，”眼泪从王晟之眼里流出来，自然而然，声音呜咽，“我只能比他还狠，有人愿意帮我，只要我把玉夭引出来，离开那个承桑身边，他们就可以捉到玉夭，作为交易，他们会帮我达成我的目的。”
顾余血都凉了。
他不敢相信真的是王晟之出卖了傅玉夭，他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想象是傅玉夭和王晟之一起遇到了危险。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王晟之推开了顾余的手，喃喃自语道，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也像是在安慰顾余，显得有些疯癫，“那些人是玉族人，他们只想让玉夭继承玉族皇位而已，到时候玉夭就是皇帝，就算王云起真的登基称帝了，我们也可以和他抗衡……”
重重一拳打在王晟之脸上，顾余失去了理智，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你把她卖给了玉族的人？”
百里明渊的话还在耳边：傅玉夭的父皇是在战局未定之时自杀身亡的，什么样的折磨，才会让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帝选择自杀呢？
他们不会让傅玉夭死，也没法让她死，只会给她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他们在哪？”顾余吼着问，“他们在哪？！”
如果王晟之再不开口，那么顾余真的会杀了他。
“他们都有灵脉啊，你救不出来的……”王晟之说，他眼眶通红，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我最后问你一遍，傅玉夭在哪？你如果不说，我就保你的仇人长命百岁，让你永远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看着他们逍遥快活！”
“在……”王晟之恍恍惚惚，“在恒裕坊的那个废弃染坊里吧……”
……
傅玉夭疼得眼前模糊了，她全身的经脉没有一处不在疼痛的，她突然觉得死了也很好，但是这些人不让她死，他们像地狱的恶鬼一样，将傅玉夭浑身浸在腥臭的血水里，只露出一个头让她求饶，想让她就范。
他们喂自己喝下各种各样的药水，在她身上切出伤口，灌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东西会让她皮肤溃烂，然后又愈合，循环往复，灌进去的东西像小虫子一样，用尖利的牙齿撕咬着她内里的每一寸血脉。
好像有无数蘸着盐水的刀在活生生剐下自己的肉，然后又贴回去，长好之后再割下来。
好疼，好疼……
多少年了，傅玉夭都没有这种感觉了，除了身体反馈给自己的疼痛，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大人……”
她迷迷糊糊喊着，接着就像是呼应一般，有人杀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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