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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言知晨的声音颤抖且沙哑，带着上一世的遥远问候，和她心底一直以来的愧疚。
“我很好我很好。”柏时深连忙应声，眼里带笑，“刚刚不小心让车门给划伤，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了。”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而下，紧贴着额头，一双含笑的眼睛反而显得有些憔悴。
言知晨一再地平复心情，可最后大脑还是没能掌控得住，眼泪面无表情地流了出来，她不想哭的，泪水有她自己的想法。
柏时深顿时慌乱，他顾不上自己的胳膊，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给女孩，“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在皮肤的映衬下，分布的血管清晰可见，隐隐凸起，和言知晨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出神地看着这只手，没有接过纸来，而是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双手覆了上去，紧紧地与他相握。他的手掌很宽阔，冰凉凉的，并不温暖，却让人不想放开。
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狂风大作的公路边，她握着柏时深渐渐失掉温度的手，直到他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回忆总是让人喘不过气。
有什么流了下来，红色的。言知晨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的胳膊还有伤，她好像是在呓语一般：“对不起，对不起……”双手则着急地在身上乱摸，只得到一包纸巾，其他有用的一概没有。
柏时深收回刚刚僵在半空的手，他缓缓起身，看着女孩眉头紧锁，满脸着急的样子，轻声安慰：“只是皮外伤，不严重。只不过让这雨水给晕染了而已，很快就会愈合。”
“我知道哪儿有纱布。”言知晨指着身后的小区，“这里有熟人，可以帮忙。”
她迅速捡起伞，抖掉水滴，举起来高过他的头顶，为两人隔绝了雨幕，顺势把伞向旁边倾斜过去。
柏时深本无意前行，他不喜欢去别人家里，也不太喜欢和人交流，尽管他的交际可以做到完美无缺。
只是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在乎自己的陌生人，看着女孩湿漉漉海藻一般的长发，以及那双对他格外担忧的眼眸，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同意。
陈主任坐在沙发上，看着几乎湿透的两人，很是纳闷。言知晨是他帮忙弄进一中的，来这座城市也不过两天，怎么就认识他们一中的学生了，而且还这么不见外。
他让妻子拿来药箱，放在茶几上。言知晨忙道：“谢谢舅妈，我自己来。”
她很熟练地褪下柏时深的半边衣服，露出一只胳膊，伤口稍长，幸好不深，还没到缝针的地步。她有条不紊地消毒、涂药、包扎。
陈主任注视着整个过程，而后和妻子相视一笑。
言知晨看他们还盯着自己，于是赶忙道谢：“舅舅、舅妈，今天真是麻烦你们，太谢谢了，你们好好休假，我就不打扰了。”
柏时深也起身弯腰，语气郑重：“谢谢陈老师，谢谢师母。”
舅妈笑道：“不麻烦，这有什么要紧，你们衣服都湿了，要不要给烘干？”
言知晨摇摇头，将两条毛巾递过去，微笑道：“不了，舅妈，我回家再换衣服。”
离开陈主任的家，外面依旧雨淋淋的。
“我来吧。”柏时深将伞接了过去，把一大半面积撑在女孩上方。
言知晨没有察觉，她鼻腔里混合着雨水、香水和血的味道，脑袋七荤八素，一个喷嚏快速飞出，她来不及捂住口鼻，已经溅到握伞柄的手上，她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柏时深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责备，他将身子挡在迎风处，把伞全部撑在女孩的头顶，“我……”
言知晨抢先一步说：“不要紧，只是室内外温度相差太大，我这鼻子敏感，不关你的事。”
潮湿给她的身体带来很强的不适感，她捏着鼻子，防止再打喷嚏。
“我背你吧？”柏时深眼神坚定，语气却很有商量的余地，“这样暖和点。”
言知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衣服都湿成这样了，暖和不说，恐怕都有些冷呢？”
“人的体温是热的，可以……”柏时深将后边的话咽了下去，视线移动在不断前行的脚步上。
言知晨见他突然沉默，只当是自己行为太过异常，让对方不舒服。她好像是有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侵入了他的生活空间。
氛围变得奇怪，她为了缓解尴尬，将手伸出伞外，“你看这雨下得多好。”少时，强烈的感情从心里喷涌而出，她冲进了雨帘之中，享受着雨水的洗涤。
她欣喜、她雀跃，这是年少的她，喜欢的人在，自由也在，一切都在。
柏时深将伞撑过去，在旋转的身体下抓住了她的手腕，皱着眉头说：“这秋天的雨很冷，容易受凉。”
“可是我真的很开心。”她微笑着，眼睛里并没有少女单纯的快乐，而是一种历经沧桑的劫后余生，像一潭死水焕发了生机。
柏时深的眼神突然有些躲闪，他不再正眼和女孩对视，而是看着旁边的一棵绿化树说：“你衣服湿了……”
言知晨心想你的也湿了，反应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原来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她顿时明白柏时深的意思，一下子红了耳根，急忙转过身去，双手环身，跑进了雨雾之中。
良久，柏时深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已经没人，他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一种不自然地落寞感萦绕在心头，心里某处好像张开了一个缺口。他用手抚摸着伞柄，竟有些不舍。
对于言知晨来说，她之所以连道别都没有，因为她相信，属于他们的时光还很漫长。
门铃声响起，陈筠看着女儿乱糟糟的立在门口，愣了神。双手抓住女儿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急切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伞呢？怎么这副模样？”
言知晨笑道：“妈，我没事。都怪风太大，吹折了伞骨，用不了。”
“真的？”
“是真的。”言知晨拉下陈筠的双手，“您先让我换件衣服。”
陈筠拍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对对，赶紧去。”
言知晨刚刚收拾妥当，陈筠就进门来，手里拿着一杯充好的颗粒，说是预防感冒，让她喝下。
接着又拿出来自己准备的衣服、鞋子、袜子甚至是发圈，说是明天的行头。
言知晨现在倒也不生气这种做法，她突然觉得有人把一切都准备好，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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