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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红马发出一阵嘶哑的长鸣。
它本能地扬起了前蹄，想将千羽从马背上甩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陆姑娘，小心！”
孙永晖惊呼一声，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马儿他最清楚。
一旦发了狂，就连他这个成年男子都奈何不了，更别提千羽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了。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敢去看接下来会发生的惨剧。
可意料之中的惨叫声却迟迟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围观百姓们一阵接着一阵的叫好声。
他怔怔地睁开眼，意外的发现千羽不仅没有坠马，反倒让马儿安静了下来。
此刻，千羽已经勒紧了缰绳，轻踮足尖，稳稳地站在了马背之上。
寒风凛冽，裙裾飞扬。
马背上的少女英姿飒爽，一脸傲然，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周围呐喊声不绝于耳。
可千羽却恍若未闻。
她冷着一张脸，用尽全力将弓拉满，甚至还在弓箭上注了一股灵力。
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疾风，直冲纪小侯爷的小腿而去。
纪小侯爷大惊失色。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中缰绳一松，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可那支箭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半空转了方向，擦着纪小侯爷的头皮而过，截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纪小侯爷吓傻了。
他双手抱头，浑身止不住得颤抖了起来。
眼泪连同鼻涕一同落下，和披散下来的乱发一起，黏哒哒地糊了一脸。
“你……你……”他几次开口，声音里除了颤抖还是颤抖，竟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千羽并未理会纪小侯爷，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她翻身下马，轻轻地抚了抚马鬃。
“有人带匕首了么？”她扬声问道。
全场鸦雀无声。
倒是周煜弘笑着递过来了一把镶着紫玉的匕首。
千羽伸手去接。
周煜弘又将匕首收了回来。
“陆姑娘，杀人是要偿命的。”他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千羽蹙眉，“我没想杀他。”
“是么？”周煜弘不置可否，探究地看了千羽一眼，却还是将匕首递了过去。
千羽接过匕首，又再次回到枣红马的身前。
她先是用匕首削去了大半箭身，又按压住了伤口周围，利落将箭头拔了出来。
箭头带出的血迹喷了千羽一脸，她却浑然未觉，顺手从衣裳上扯下了一块布条，将伤口缠了起来。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看起来，竟比宫中的御医还要有经验。
而更奇怪的是，那匹枣红马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似是知道了千羽一心想要帮助自己。
见血止住了，千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冲着孙永晖招了招手，嘱咐了很多关于伤口护理的问题。
“陆姑娘，你的脸色不太好。”孙永晖低声道。
“无妨。”千羽摇了摇头。
她转世为人，虽然不曾懈怠，可身体还是虚得厉害。
方才，为了和纪小侯爷比箭，她已经用了不少的灵力。
如今又强行替枣红马止疼疗伤，更是耗尽了所有元气。
若不是前两日她靠着紫晶石提升了修为，只怕这会子她已经要晕过去了。
“可是……”孙永晖欲言又止，目光中含着三分担忧。
比起千羽的身子，他其实更担心纪小侯爷日后会不会用更加狠毒的手段报复千羽。
“陆姑娘，你莽撞了。”孙永晖叹气道，“那可是纪小侯爷！”
是宣平侯和暮云郡主唯一的儿子啊！
“所以呢？”千羽扬了扬眉，“因为身份尊贵，他就可以肆意妄为？就可以出尔反尔？就可以视众生命为草芥？”
千羽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孙永晖哑口无言。
“陆姑娘，”周煜弘忍不住反驳道，“那不过是一匹马。”
如果纪小侯爷的箭对准的是千羽，她这般恼怒倒是情有可原。但事实上，小侯爷射得不过是一匹马罢了。
一匹普普通通的枣红马，就是死了，又能如何？
“是啊！不过就是一匹马罢了。”千羽喃喃两声，忽然笑了出来。
她笑得古怪，连带着目光都跟着幽深绵长了起来。
周煜弘拧了拧眉，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陆姑娘？”孙永晖试探地唤了一声。
千羽这才回过神来，笑着问道，“你也和他想得一样，对么？”
“我……”孙永晖迟疑了一下。
纪小侯爷伤的是他的马，他其实应该比谁都愤怒。但当理智回笼，他却也不得不认同二皇子的说法。
毕竟，只是一匹马罢了。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说不定还会觉得我凶狠毒辣。”千羽自嘲地笑了两声，却又忽然严肃了起来，“然古人有云，人者,裸虫也,与夫鳞毛羽甲虫俱焉,同生于地,交气而已,无所异也。众生平等，又何来高低贵贱？”
“众生平等？”周煜弘意味深长地看了千羽一眼。
“陆姑娘，不可胡言。”孙永晖赶忙提醒道。
在皇室面前说什么“众生平等”，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可千羽却并未在意周煜弘的态度，而是缓缓落下一言，“万物皆有灵，不可妄欺生。万般皆有因，万般皆是果。”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了纪小侯爷。
只一眼，就吓得纪小侯爷眼皮一跳。
“你、你要做什么？”
千羽淡然勾唇，一字一顿道，“你输了。”
她的脸上还残存着未干的血迹，再配上唇角挂着的笑意，竟让纪小侯爷陡然产生了一种被冤魂索命的恐惧来。
他怕极了。
也不知怎地，竟脱口挤出了两个字来。
“师、师父。”他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
可千羽却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收你这种徒弟。”
说完，千羽便扬长而去了。
她走得干脆利落，可适才发生的一切却像是一粒种子，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挥之不去。
许久。
周煜弘才回过了神来。
“这丫头倒是有趣。”他看着许子明道，“说起来，国子监里也已经许久没有招收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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