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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他才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早就不知道在弹什么了，从卫汐开始变调开始，他就完全找不到了自己的节奏。
此时看到对方收手，竟然下意识朝后摔倒去，好像卫汐不是一个琴师，而是一个索命的煞神。
卫汐是收手了，但她心中澎湃的情绪却没有丝毫平静下来的意思。
没错，刚刚她所想到的就是父亲惨死，卫家在大火中覆灭的场景，那种滔天的恨意和杀意充斥着她的内心，她恨皇家，恨萧氏，所有害卫家的人，她都要一一血债血偿！
这几日的刻意引导让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正在慢慢平静下来，可是刚刚在那肃杀的琴音中，被她狠狠压制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又重新被释放了出来。
她要报仇，要杀了那昏君！
“你，你是什么人！”
对面琴师颤声的质问才将卫汐的思绪拉了回来，被仇恨蒙蔽的双眼才慢慢恢复清明。
不怪这中年人会有此疑问，因为刚刚卫汐所用的指法是失传已久的无影，正如这个名字一样，这样弹琴的时候双手如同无影，让人只闻琴声，不见抚琴之人的手指。
这样的技艺，他只在多年前在宫宴上得以一窥，那时候他都还是宫中的乐师，当时的他就像现在一样，被惊到失态。
“偶然所学而已，先生不必惊慌。”
卫汐已经完全收敛了情绪，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将军府的小姐自然是样样都要拔尖的，父亲为他请的琴师又岂是一般人。
啪！啪！
场边响起拍手声总算是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这才像是被点了穴恢复一样，连忙大口喘气，才发现刚刚他们竟然是下意识地屏息凝神了。
鼓掌的自然是陆明，他很满意，非常满意，不仅是对卫汐这位将军府小姐的多才多艺，而是从她的琴音中，他听到了滔天的仇恨，看到了不甘和斗志。
这样的人，会甘于平庸？
只怕不会，不仅不会，而且这样被压制的恨意，一旦释放开来，只会更加可怕。
“这位公子果然技艺高超，不过琴为心音，刚刚公子琴声中的杀伐之气，可不像是一个市井乐师会有的。”
卫汐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回过身看向说话的陆明，这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就是冲着自己的身份来的，所以她虽然意外，但是并不有何惊慌。
“陆少主见笑了，陆少主此行也不见得是为了听琴的。”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地的打量。
还是陆明先打破了沉寂，“好马配好鞍，陆某这里有一架上好的焦尾琴，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到前方茶楼品鉴一二？”
“荣幸。”
卫汐率先伸手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喂，记得把金元宝留下。”
这时候还能记得这件事的自然是彩衣了，跳出来朝陆明伸出手，下一刻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她的掌心多了三枚金元宝，陆家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耍赖。
茶楼雅间落座，陆明就开门见山地说：“卫小姐就没必要再戴着这个面具了吧，在下也想一睹太子妃的芳容。”
这话听着轻佻，卫汐也没有生气，果然从容地把面具取了下来，神情依旧，“陆少主如果只是想看卫家现在落魄的样子，没必要还绕这么大的圈子。”
陆明笑，这位将军府小姐果然如传言中那样生得好看，虽然现在是作男装打扮，但身上的那份从容气度，让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她身为将军府大小姐时是怎样的风采斐然。
“我自然没有这个意思，今日请卫小姐来的确是有正事商量的，比如，一起东山再起什么的。”
他好像是无意地说出这个话题，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卫汐有些疑惑，从上次春芜院的事情她就在留意这个陆家了，在知道他们竟然是西北足以和长平王府叫板的存在之后，还特意去查了陆家的来历。
这才知道这原来也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世家，只是被政敌挤兑，最终落到西北成了地头蛇。
他现在说东山再起，看来这陆家果然是还没死心的。
“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陆家和你们卫家一样，都是皇族的弃子，当年开国征战中陆家出力可不比你们卫家少，后来的权位更是如日中天。”
他转动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好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你们卫家懂得急流勇退讨了西陵封地远远退开，我们陆家的祖上不懂得遮蔽锋芒，最终落得发配西北的下场。
陆家在这西北吃沙子多年了，是时候重返陵都，让那帮忘恩负义的东西血债血偿了。”
倒是和卫汐了解到的差不多，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陆家现在对朝廷还有这么大的怨恨。
“陆少主所言，卫汐并不全信，但是卫家现在的确是很缺盟友，而且卫家的立场陆少主大可放心。”
陆明嗤笑一声，倒是很直接的丫头。
在卫汐和陆明互相试探的时候，一道消息快速传递到了长平王府的书房。
“她和陆明？有什么好聊的。”
一旁的高正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于公于私这两人都不应该勾搭在一起的。
陆家一直给王府使绊子，要不是在西北根基过于庞大，早就除之后快，卫汐代表的是西陵卫家，要是两家联合在一起，那他们的王府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私，就是高正再迟钝也看得出来殿下对卫汐是有别于其他人的关注，那陆家少主风流倜傥，两人还私下见面......
“好像是卫兄在南市卖艺，陆明主动找上去的，据说今夜还在夜市斗琴——”
“卖艺？”
拓跋禹一下就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手中的奏折已经放下了，盯着高正，“她很缺钱吗？”
“好像，好像是的，探子来报，张大人似乎是借了卫兄五两银子没还，那是卫家人这半个月的口粮，加上俸禄还没发.....”
高正越说声音越小，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们长平王府的暗探掌管西北大小事务，严查官员之间的私相授受，当下面的人报上来卫汐和张齐偕有钱财上的往来，他还担心这新来的卫汐不懂西北的规矩。
谁知道一查之下，五两银子，也亏得张齐偕能厚着脸皮不还人家！
现在听闻事情原委的拓跋禹就和高正当时的表情一样无语，只不过他想到的是更多的东西，卫家竟然艰难成这样吗？
她宁愿自己去当街卖艺，也不肯开口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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