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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一个人在实验室等离心，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萧何戴着口罩和护目镜，低声道。
“萧何啊，这有个毕业生要借用一下实验室，你带带她，就接手你现在做的项目就行。”导师开门，对萧何说。
“师哥好。”外边进来一个女生，声音有些低落。
萧何闻声一愣，抬起头来。
余生生跟在导师身后，板板正正地鞠了一躬。
萧何心头大震，一时间无数被压制的情绪喷薄而出，血脉迅速奔涌起来，耳边充斥着剧烈的轰鸣，他心脏狂跳不止，像是一汪死水落入一条活跃的鱼，溅起汹涌的水花。
萧何还在愣神，却见余生生已经来到自己面前。
依旧是精致小巧的面容，只是眼下有些发红，强撑着的嘴角遮不住她面上的倦色，看得萧何心尖一紧。
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打扰师哥了，我是q师大的余生生，来这做毕业设计的。”
“……嗯。”萧何强迫自己回神，他起身给余生生拿本子。
“这是实验原理和步骤吗？”余生生看着萧何潇洒的字迹问。
“对，自己看。”萧何紧张到手心出汗，明明很想跟她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变得异常冰冷。
余生生点头，边看边抄了下来。
萧何远远站着，看到余生生的字也是大方潇洒，连笔流畅却不杂乱，整齐却不死板，同她的人一样，溢满了张扬与自信。
只是她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像霜打的茄子，一点活力也没有。
萧何拿了护目镜和口罩给她，沉声道：“戴上，试剂有毒。”
“好，谢谢师哥。”余生生乖乖照做，跟在萧何身边认真地听起来。
实验室的生活很枯燥，萧何习惯了一个人，身边多了个人反而让他束手束脚起来，尤其这个人还是余生生，他彻底紧张起来。
只是跟记忆中开朗的少女有些不同，余生生几乎很少说话，她在等待的时候总是在看手机，给一个不怎么回她的人发消息，要么就是出去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总是眼眶红红的，看得萧何揪心不已。
他总会不小心把纸巾顺到余生生的桌子上，然后佯装去擦桌子上不存在的水渍。
余生生做实验很认真，萧何就会在仪器后边偷偷看她，在她疑惑的时候故作路过，告诉她这里怎么做才对。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余生生的毕业设计就到了尾声。
“你怎么了？”终于有一次，萧何看着余生生摘下护目镜擦眼泪的时候，忍不住问她，声音冷淡。
“嘿嘿，被甩了……”余生生撇嘴，硬是扯了个笑脸出来。
萧何心间猛动：被甩了？
“好早就被甩了，我纠缠他快半年了。”余生生撇嘴。
萧何关仪器的手一顿。
“师哥，你们男生会不会觉得倒贴很掉价？我这样的女生是不是很丢人？”余生生苦笑。
相处数周，她从来没见过这位师哥摘下护目镜和口罩的样子，只是他个子很高，腿长肩宽，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平平淡淡的，声音也是没有半点情绪，不太想跟自己讲话一样。
这个师哥很孤僻，而且好像不太喜欢与自己接触，余生生如是想着，恰逢自己情绪低谷，她也没有多造次。两个人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除了在研究所说那么一两句话，其他时候能不交流就不交流。
见萧何不搭话，余生生泄了气。
“我也觉得自己很丢人，很没出息，师哥你一定烦透我了，我天天苦着张脸，做实验跟挤牙膏一样磨磨唧唧，还动不动就要看手机打电话，跟个大蔫瓜一样惹人厌……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大麻烦。”余生生趴，一连串骂起自己来。
萧何不知道该说什么，却看到余生生忽然站起来，从包里翻了研究所的报告本子出来。
她誊抄了一遍，将本子递给萧何。
“师哥，我的数据差不多整理完了，我要准备毕业答辩了，可能过两天就不会过来了，很谢谢这段时间师哥对我的照顾，虽然我不怎么跟师哥接触，但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余生生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为什么这么说……”萧何愣。
“因为……师哥很温柔。”余生生想了想道。
“我？温柔？”萧何有些不可思议，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他。
“虽然有点冷冰冰地，但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师哥都会悄悄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带着情绪做实验很影响操作，但师哥也从来没有因为我磨叽而训我；虽然师哥不爱说话，但还是会在我疑惑的时候指点一二；我走地很晚的时候，师哥也会找各种理由留到最后。”余生生认真道。
萧何静静听着，看余生生的模样，忽然有些心酸。
原来她都知道。
“总之，我很感谢师哥对我的包容，希望师哥接下来的项目进行顺利，而且要天天开心，不要跟我一样整日整夜苦着脸，别人看到我都问我欠了多少钱。”余生生又扯了个笑容。
“那你就不要难过了啊……”萧何干涩开口。
“嘿嘿，我会的。”余生生吸了吸鼻子，笑了起来，“我不知道给你点什么做谢礼，那天帮导师买牛奶，就多买了两箱，我自己留了一箱，另一箱就给师哥吧。”
“牛奶？”萧何彻底愣住。
“嗯，师哥过敏吗？”余生生看萧何整个人僵住，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不是……”他湿了眼眶，护目镜挡住他因为触动而苦涩的神色。
“那我就放在外边了，虽然不是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但也是我的心意。”余生生背起包来。
“那么师哥，我走了，再见，再见！”余生生摆摆手，轻轻掩上门。
实验室摇床轻微作响，萧何呆愣着，看着余生生消失的门口，久违的记忆扑来。
那个扎羊角辫的、抱着一袋牛奶的小女孩踩着漫长的岁月，来到他面前，稚气的笑脸笑嘻嘻地，然后又伴着幼儿园的上课铃，一蹦一跳地跟他摆手，说着“再见，再见！”
怎么能忘？怎么会忘？
萧何热泪盈眶，思念彻底决堤，在寂寞的实验室里，一颗尘封的心再次为余生生蓬勃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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