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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页川一看,笑了:“行啊罗爷,打算晚上逮蛐蛐儿去?”
罗之幻也笑了:“待着也是待着,不如晚上出去转转。”
佟页川说:“得嘞,这个咱哥俩可有的聊,因为我也好这个,那我也来把手电筒,来个蛐蛐儿罩,晚上咱哥俩一块儿趴草丛里逮去!”
罗之幻自小就家境富裕,没事也爱养个鸟,玩个蛐蛐。而佟页川就更别提了,八旗子弟出身,花鸟鱼虫样样精通。
二人买完手电筒和蛐蛐罩,继续漫无目的的闲逛。
这时,只见前面街边站定一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
这人头发花白,看年龄应该已经六七十岁了,但人往那里一站,精神抖擞,跟个小伙子似的。
他身穿蓝布长袍,外套绿色短马褂,头戴黄缎小帽,肩上斜挎个大布袋子,腰里挂着一个油亮的红色酒葫芦,左手上盘着一串念珠,右手拄着个龙头拐杖,花白胡子散满了胸前。
这人刚往这里一站,呼啦一下子就围过来一圈人,罗之幻和佟业川也走过去,凑进人群里看着。不一会儿,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越聚越多,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这人睁开眼环视了一下人群,突然举起龙头拐杖,使劲儿的往旁边一棵小树上一砸,说道:“妈了个巴子的!这世道让人没法活了,好好的北平城就这么让鬼子给占了,可怜倒霉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能活着就感谢老天爷了!这帮该死的小鬼子,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这人停了一下,这时围观的人群齐声鼓掌叫好。
这人拿起腰里的酒葫芦,拧开嘴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今天爷们心情不错,给大伙讲个武大郎外传。话说从前,有个武大郎,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潘金莲。可惜啊,武大郎命不好,漂亮的媳妇被西门庆给霸占了。人家西门庆有钱有势,武大郎呢,除了有几个烧饼,就什么都没有了,当然斗不过这西门庆了,武大郎呢也只好忍气吞声,远走他乡去了。”
“武大郎越走越远,这一天,坐船出了海,可是武大郎的命太不好了,坐船遇到大风浪了,一个浪头过来,就把船给拍碎了,所有人都掉海里了。可是呢,天不绝武大郎,武大郎抱着一根木头桅杆得救了,他漂啊漂啊,就漂得一个岛上去了。”
“这个岛可不是个荒岛,上面还住着一群野人呢,这些野人都光着身子露着腚,张牙舞爪的。野人们哇哇叫着跑了过来,把武大郎围了起来,武大郎撑着地站了起来,这些野人一看武大郎,哇!吓得全都跪在了地上,使劲儿的磕响头。原来这些野人都个子矮小,都还不到武大郎的腰呢。野人们一看武大郎这么壮实,人高马大的,就要拜武大郎为王。”
“武大郎也不客气,你们让我当皇上我就当,然后他就先挑选了十几个长得好看些的女野人当媳妇。接着武大郎就想我已经当了一国的皇上了,可这个国家得有自己得文字啊。可惜这武大郎就没上过私塾,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的,每个字写了一半就不会写后面的一半了,全都是半个字。算了,就这样吧,武大郎就弄了一大堆缺胳膊少腿的半拉字当这个国家的文字了。”
“武大郎又想我们这个国家得有自己得国旗啊,于是叫手下的野人找来红色的颜料,再把桅杆上的白船帆扯下来,裁出一个方块形的,武大郎拿出随身带着的烧饼,沾满了红颜料,使劲儿往方块形的白船帆正中央一按,一个圆圆的红印就印在了这白帆的正中。齐活儿!就是它了,这就是野人国的国旗。”
“武大郎低头环视了一下自己的臣民们,一个个赤身裸体的实在不像个样子。于是命人把剩下的白船帆裁成一条一条的,让男野人们用这些白布条把他们下身那玩意儿给遮挡起来。至于女野人们么,还是都继续光着吧,方便武大郎随时宠幸她们。”
“武大郎又低头看了看,野人们都光着脚丫子,再看看自己,也只穿了一双拖鞋,于是赶紧命手下野人砍倒了一些大树,做出了一双双的木拖鞋,给野人们穿上。”
“最后,武大郎对这群野人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皇上了,女人全都归我所有,而你们这些男野人,就只能自己日自己本人了。所以我们的国家就叫倭瓜国,你们都听明白了么?”
讲到这里,这个人停了下来继续喝酒,围着的人群是齐声鼓掌喝彩,就连罗之幻和佟业川也忍不住高声叫好。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有名的“天桥八怪”之一的“大兵黄”。
“大兵黄”姓黄,由于早年间当过兵打过仗,因此人称“大兵黄”。晚年期间,他流落到了天桥,于是在这里卖起了薄荷药糖。
大兵黄每次都是一上来就先骂那些军阀权贵,骂种种世事不平。他骂的是畅快淋漓,老百姓们听的也都很是过瘾。
大兵黄讲完“武大郎外传”后便停了下来,开始卖他的薄荷药糖,许多围观的老百姓纷纷掏钱购买,不一会儿药糖就卖下去多一半。
突然人群一分,走进来了两个人,这俩人都是黑衣黑帽,斜挎盒子枪,原来是侦缉队的汉奸来了。
这两个人走进人群,径直来到大兵黄面前,其中一个说:“老家伙,你刚才说什么,胆敢辱骂皇军,你活腻歪了?”
说完照着大兵黄就是一个嘴巴,把大兵黄打了个趔趄,另一个上来照着大兵黄就是一脚,一下子就把大兵黄踹得坐在了地上。
二人扯过大兵黄的药糖袋子,往地上一扔,药糖撒了一地,同时这两人抓起大兵黄放钱用的纸盒子,一把撕开,把里面刚刚卖药糖的钱分了个干净。
大兵黄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冲着这两个人说:“你们这两个狗汉奸,专门祸害老百姓,早晚得遭报应。”
其中一个人说:“他妈的,老不死的,你是活腻歪了,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说完伸手就去掏枪。
罗之幻见状,一步跨了过去,左手牢牢抓住了这个人掏枪的手臂,右掌照着这人的脖子动脉就是一下子,这人立即就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另一人见状,也赶快掏枪,但为时已晚,佟页川早已快步上前,一招就让这人晕倒在地上。
罗之幻走过去扶起了大兵黄,佟页川捡起药糖袋子和散落在地上的钱,交还给大兵黄。大兵黄接过袋子,千恩万谢了两人,然后扭身走出人群,钻入了胡同。
罗之幻和佟页川也钻出人群,消失在混乱的人流当中。两人离开天桥,拐过一个路口后,钻入一条胡同中。
佟页川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刚一迈入胡同口,他便像见了鬼似的,一下子就站住了脚,双眼紧盯着前方。
罗之幻也急忙跟着站住,往前方望去。
这条胡同很长,大概得有两三百米。而在对面的胡同口处,正有八九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朝着这边走来。
他俩不知道,出了前方胡同口一拐弯,就是个鬼子的驻点,所以这条胡同平时根本没人敢走,而他俩已经离开北平多年了,哪里知道这些。
对面的鬼子兵一见这边有人露头,二话不说,端起枪就朝着这边放了一枪,以示警告。
罗之幻急忙一闪身,躲到了胡同口的墙后面,然后他探出了半个脑袋,向着胡同里看去,却见佟页川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罗之幻小声叫道:“燕子,你没事吧……燕子!你言语一声啊……燕子!”
佟页川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之幻顿时心里一紧,但此时也顾不上难过了,他迅速掏出手枪,准备跟对面这些鬼子兵拼了。
突然,佟页川从地上一下跳了起来,对着那些鬼子兵挑衅的挥了挥手,然后撒腿就跑。
罗之幻见状,急忙收起枪来,和佟页川并肩跑了出去。
后面的鬼子兵见状,全都哇哇怪叫着,举着枪追了过来。
两人一口气跑出去老远,在路边停下来喘着粗气,罗之幻说:“你他妈吓死了我了,我还以为你中枪了。”
佟页川说:“别提了,枪响后我就顺势趴下了,子弹倒是没打到我。但我趴下后,发现路边草丛里,有两只蛐蛐儿正在掐架呢,其中一只的品相还不错,通身乌黑油亮,呲着两颗大牙,咬得另一只都招架不住了。这眼看着就要分出胜负了,结果你一叫我,我也就顾不上继续看了,只能跳起来跑了。”
罗之幻说:“你大爷的,敢情还是我打扰了你看蛐蛐儿掐架?你现在赶快回去,接着趴那看去!”
两人正说着,那几个鬼子兵居然追过来了。
佟页川说:“嘿!这几个小鬼子挺他妈的轴啊,还追呢!得嘞,今儿爷爷就带你们溜溜北平城玩!”
说完,他拉上罗之幻就跑,两个人是故意逗鬼子兵玩,跑一段就歇会儿,等那几个鬼子兵露头了,再继续跑。
这几个鬼子兵呢,也犯上轴劲儿了,居然不嫌累,没完没了的紧跟在后面,不停的追着。
罗之幻和佟页川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原来两人跑进了一条死胡同里,这下可是玩完了。
空荡荡的胡同尽头,只有一口枯井,井台上固定着一根胳膊粗细的铜链子,铜链子顺着井口伸进井里。
这时,后面的鬼子兵也已经追进了死胡同,二人再想翻墙逃跑也来不及了。佟页川一拽罗之幻,两人一前一后攀着铜链子就跳进了井里。
这井挺深但却是口枯井,下面的井水早就干涸了。
二人攀着铜链下滑了十几米到了井底,在井底的侧壁上居然有个半人高的黑洞,铜链子便延伸进这个黑洞里。
佟页川到井底后一闪身就钻进了这个洞里,罗之幻也紧随其后而入。
两人钻进洞口往里走了几步后,里面的空间变得大了些,人可以站直了身子。两人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后停住蹲下,掏出枪对准了洞口外面。
这时,后面的几个鬼子兵也追到了井口,他们举枪朝着井底一通的射击,子弹当然打不到罗之幻和佟页川。
鬼子兵打了十几枪后就住手了,他们也没敢顺着铁链下来,而是站在井边唧唧哇哇的不知说着什么。
佟页川低声说:“多年不在北平了,这条胡同什么时候给堵死了,变成死胡同了?”
罗之幻也低声说:“谁说不是呢,我也记得这条胡同前面能直通一个三岔路口。”
佟页川说:“这回歇菜了,让小鬼子给瓮中捉鳖了。”
罗之幻说:“这不就是那口锁龙井么,你怎么知道这口井里面还有个洞的?”
佟页川说:“年轻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曾经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下过这井一探究竟,下来后发现有这个洞,往里走了几步漆黑一片,那几个怂货扭头就跑,顺着铜链子又爬上去了,我也就跟着一起爬上去了。”
这时,井口变得异常的安静,不知是鬼子兵走了,还是他们守在井口等着二人上去。
突然,随着“哐当”一声响,井口一下子变黑了。
罗之幻立时一怔,心道不好,下井时瞥到墙角边立着一块厚厚的大石板,看样子得有个二三百斤重。而刚才这几个鬼子兵唧唧哇哇的商量了半天,就是决定把石板抬过来,盖住井口。
两人这下可慌了神,这石板可有二三百斤,两人顺着铜链爬上去,悬在空中根本使不上劲儿来推动这石板,小鬼子这招可够狠的,要把哥俩儿给活活的困死在井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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