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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暮婉睁开眼时，正趴在师父肩上，似是有所感觉，云一先生驻足，将她放了下来，手指轻抚她脸颊，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斑驳血迹，时不时叹口气。
“可怜的孩子，以后就跟着师父吧。有师父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
叶暮婉也不说话，小鹿般的眼睛闪着水光，一眨不眨看着他。
她有多久没见过师父了……
眼前的师父还很年轻，脸上并无多少皱纹，头上也没多少白发，胡须还未续起，但冒了青茬，估计是几日没睡个好觉了，显得憔悴狼狈了很多。
记忆里的师父比姑娘家还爱干净，甚至可以说十分苛刻，关键自己还懒得收拾，全都交到了徒弟手里。
许多师兄师姐都忍不住给他提意见，问他收这么多徒弟是不是单纯为了给他收拾房间，他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论气人，绝对没有谁能比得过师父，薛师兄和柳师兄的部分性情就随了他，却没有青出于蓝。
忆起往事，叶暮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吓的云一先生手都抖了，还没来得及问她笑什么，就见她仰着小脸，笑着落了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还努力朝他笑，好玩又令人心疼。
云一先生抿抿唇，再次重重叹了口气，把人抱起来拍拍后背，哄起人来并不生疏。
“不开口还以为是个小哑巴，开了口又让人心疼的紧，你啊你，是老天爷送来折磨我的吧。快别哭了，等上了山啊，让师兄师姐们带你玩。师父老咯，玩不动咯。”
叶暮婉的小手一巴掌拍在了他脸上，轻轻捏了捏，扯的他哎呦乱叫才松手，嫩声嫩语道。
“不老，师父也陪我玩。”
云一先生揉揉被她扯过的地方，对着她这双眼睛是说不出半句重话，也下不了狠手，不禁摇头苦笑，怀疑自己捡了个小祖宗回来。
换做山上任何一个敢在他面前造次，早就挨打好几回了。
“好好好，师父也陪你玩。”
叶暮婉吸吸鼻子，搂着他的脖子趴回去，看向来路。
“山上好玩吗？”
“好玩的很，有山，有水，有小猴子，还有鹰，喜欢什么就让他们去给你抓，但是只能看不能摸，你还太小，容易被伤到，等过两年，师父带你去后山抓……”
后面的话叶暮婉听不清了，但这段对话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记忆里说过的话，一字不落。
“从今天开始啊，你就是为师的小徒弟了。有你这个小祖宗，不愁没乐趣咯。我也累了，收不动了，就到此为止吧。你的师兄师姐们肯定会很喜欢你这个小师妹的。”
……
擦掉叶暮婉眼角的泪水，云一先生眉头紧锁，落下最后一枚金针，坐在床边兀自嘟囔。
“小丫头，你到底是醒着，还是睡了啊。”
外面杀声震天，与屋内死一般的寂静产生强烈对比，火烛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却怎么都不肯燃尽，只剩个底了。
随着城门大开，楚韵带人杀了出去，屋内也彻底陷入昏暗，叶暮婉缓缓睁开了眼睛，定了定神，视线自头顶的床幔一点点挪向床边。
梦中的身影陡然出现，她一下没控制住，抿唇红了眼眶，哑声开口。
“师父。”
师父是真的老了很多，他们也都变了。
过去就是过去，再多回忆也变不成现实，是时候忘了。
……
尸体横七竖八，从城外一直铺到城内，数不清的伤兵被抬进来，百姓们这才发觉是真的开战了，能逃的连忙收拾行李往最近的城池去，不能逃的便锁紧门窗，抱着脑袋躲在家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总有醒的一天。
楚韵从一人胸口处拔出弯刀，始终冲在最前面，在他身后，是他从京城带出来的侍卫，和杜显云领的漠北军。
他们围在楚韵身边，帮他杀出了一条血路，竟是要将他直接送到月岚风面前。
一旁的契丹人都看呆了。
“云帝不要命了？”
“是啊，楚帝到现在还没动过手，他明显体力不济，刀都握不稳了，还想擒王？”
为首之人双眸微眯，手指交握，缰绳在指尖缠绕，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腿。
在他看来，云帝的确已经穷途末路了，便是冲上去又能如何，到那时，赔的可是整个漠北城。
不过……
他视线微转，看向打开的漠北城。
绝佳的入城机会啊，到底进不进呢。
“陛下！”
一声惊呼自纷乱的人群中传来，战斗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双方俱是损失惨重。
楚韵拔出身上的剑，扔掉刚砍掉的人头，抬眸看向还没放下弓的月岚风，蓦地笑了，满是嘲讽。
“月岚风，除了搞些偷袭的把戏，你还会干什么？”
月岚风笑的坦然，又抽了支箭搭在弓上，瞄准楚韵心口处。
便是叶暮婉不在，也有许多人争着抢着挡在他面前，胳膊挽胳膊，怒目而视。
然，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月岚风眼里，都是笑话。
“我也有一事不解，云帝除了会躲在别人身后当缩头乌龟，还会干什么？要不是婉儿，你早死在我手里了，还有命站在这跟我叫嚣？”
“住口！”
楚韵拿弯刀的手指着他，恨得咬牙切齿。
“你也配叫她的名字！”
“她是我的皇后，人都是我的，一个名字算的了什么？”
月岚风就是故意说这些话刺激楚韵，也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好胜心。
“敢不敢跟我赌一次。”
楚韵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站在最前面，弯刀用力扎在地上，沉声道。
“不用武器，只比拳脚，赌注，是我和你的命。”
他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肉眼可见的疲惫，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处于弱势的时候摆生死局，就连月岚风都有些意外。
他扔弓下马，一步步走到楚韵面前，身上一点脏污都没有。
两人面对面而站，给人一种恶鬼和天神的错觉。
半晌，月岚风笑了。
“好啊。你敢赌，我就敢应，事后千万别不认账啊。”
楚韵懒得跟他废话，五指握拳就要朝他脸上招呼，忽闻身后传来擂鼓声，一下顿住了。
其他人也都闻声望去，那迎着黄沙走来的，正是叶暮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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