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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一先生淡然而笑，端起茶杯，以此掩盖眼底泛起的水花。
往日种种浮现眼前，好似是昨天才发生过的，没想到七岁的小丫头，眨眼间就长成了要嫁人的年纪。
微微颤抖的手突然覆上一片柔软，云一先生微怔。
趁此机会，叶暮婉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又拿了帕子擦着他身上的茶水，轻声道。
“我七岁上就没了爹娘，是您手把手把我带大，将您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于我，教我为人处事的道理，教我分辨是非，教我识人要清，您对我的恩情，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是您给了我第二条命，对我而言，您既是爹，又是娘，更是师父。而今女儿要出嫁，您无论如何都要再送女儿一程，不然，女儿会抱憾终生的。”
单凭“女儿”二字，云一先生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拍拍叶暮婉的脊背，抬头看了眼含笑点头的楚韵，无奈叹口气，终是应了下来。
“为师，就再送你一程。”
……
闹腾了数日，都没能引起楚韵的任何反应，城中还莫名多了许多兵马，哪也不去，就轮流在他们周围巡视。
银白色的盔甲来回摩擦，手拿长枪，腰间配着刀剑，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能把人吓的浑身发抖。
有传闻说，这些兵马都是京郊大营的将士，大婚在即，陛下担心有人闹事，特意安排他们进城，维持安定的。
所以说，陛下并非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不过是懒得搭理他们罢了，让这些人露面，也只是为了震慑他们，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慢慢的，心性不够强大，不够沉稳的，实在受不了被人长时间盯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脑袋，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妥协。
能坚持到最后的，寥寥无几，放眼望去，全都是读书人，早就迂腐到分不清是非了。
更重要的是，在叶暮婉的一番安排下，他们仗着潘岩弟子的身份，为非作歹，做下的丑事，恶事，一夜之间全都被翻了出来，公之于众。
失去了参加科举的机会不说，还沦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大好的前程就这么被毁了，他们如何能不恨。
可悲的是，他们从未想过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而是把所有过错都按在了楚韵和叶暮婉身上。
彼时，两人正立于皇城之上，冷眼看着下面的闹剧。
叶暮婉懒洋洋趴在城墙上，淡声道。
“你说，他们真就不怕死吗？”
楚韵帮她裹紧披风，拉离城墙，说什么都不肯让她靠过去。
“太凉，累了就靠在我身上，或者我们直接回去。一群跳梁小丑罢了，看多了伤眼睛。”
叶暮婉后仰，后脑勺不轻不重撞进他的胸膛，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楚韵握着她的手，从后面抱住她，垂首在她耳边道。
“没有人不怕死，有的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在他们眼里，只要刀没架到脖子上，离鬼门关就还远着，等真到了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们就嚣张不起来了。”
“古往今来，但凡造反且成功的，没有哪一个是死读书的文人，因为他们骨子里带着软弱，就注定了不会功成名就，再闹腾，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
为了不给叶暮婉添堵，也为了更好的筹备他们的大婚，楚韵不再刻意吓唬他们，转而玩起了真的。
利刃架到脖子上的那一刻，坚守在皇城脚下的几人就怂了，连滚带爬离开了皇城，直至将他们尽数驱逐出京城，楚韵才肯罢休。
京郊大营的将士依旧在城中游荡，但都换上了侍卫的便衣，隐藏于人群之中，俨然与市井融为一体，不知情的人，绝对发现不了。
……
京兆府的大牢里，几个老臣衣衫褴褛，双目无神的坐在稻草堆上，望着空荡荡的牢狱发呆。
他们的牢房都是单独的，彼此不挨着，说话只能靠喊，偏又有许多事不足为外人道，憋都快把他们憋死了。
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墙上刻字，把他们想说的话留在墙上，之后再胡画一通，抹平痕迹。
原以为很快就能重见天日，再煎熬也都受了，可日复一日，也不见有人来看他们，更没有任何要放他们出去的苗头。
几人心里的期望，破灭了。
就在他们做好准备，打算在牢里度过余生时，沉寂了许久的大牢突然传来脚步声，沿途的火把都亮了起来，突然洒进来的光亮，让几人都难以适应，痛苦的直眯眼。
吱呀一声，牢门从外面打开，负责看守他们的衙役扯着他们身上的锁链带到外面，排成一排，距离刚刚好。
“几位大人，好久不见。”
叶暮婉目光平静，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波动，只有无尽的冷漠。
她对这些人倒是没有什么非杀不可的冲动，但也不会因他们年纪大，还要受苦受难就可怜他们。
毕竟他们出言不逊，对她百般谩骂，侮辱时，可从未想要放过她。
几人恍然抬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负手站在她旁边的，赫然就是陛下。
可惜，他们非但不抓住机会求饶，还死不悔改，固执己见，张口闭口的“妖女”，听的楚韵气血翻滚，想杀人的冲动就快要克制不住了。
叶暮婉拦下他，笑着摇摇头。
这是他们之间的“误会”，理应由他们来解决。
“几位大人说我是妖女，可有证据？”
年纪最大的先开了口。
只听他冷哼一声，嘲讽又厌恶道。
“从古至今，就没听说有女子入朝为官的，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正是如此！封侯拜相本就是男子该做的，女儿家就该本分守己，于闺阁之中绣花学礼，出阁后相夫教子。此乃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岂是说坏就能坏的！”
叶暮婉还未说话，楚韵就先笑了。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审视众人，言语中嘲讽更甚。
“尔等看不起女子，觉得女子不该入朝为官，但在朕眼里，朝中文武百官加起来，都比不上婉儿一人有能力。尔等眼瞎，心也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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