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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辰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在梦中。
微暗的烛光下，公主一双杏眼滟潋，因为他许久没有回应，而泛起一层雾气，挺翘的鼻尖也冻得有些微红，像一只泫然欲泣的小白兔。
莫辰敏锐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在轻轻颤抖，手腕上的两只白玉叮当镯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此时，他才如梦初醒般，紧了紧被子，小心翼翼地将公主抱起放在床上。
顾妍之缩在被子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却等到莫辰过来，还听得他的脚步声好像越来越远了。
身上的锦被实在裹得太紧，她忍不住扑腾着奋力往上挪了挪，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前方。
隔着轻纱幔帐，只见清俊的少年立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银剪，将铜雀行灯里燃着的烛芯剪了剪。
因为是先把烛芯轻挑出来，再剪的，烛光并没有灭，微闪了闪，便又更热烈地燃了起来。
柔和的暖光，将室内都照得更亮了。莫辰又把铜雀行灯往里推了推，确认它不会被风吹到，才将银剪收好。
莫辰知道公主就寝时，从来都是点着灯的，想来是常梦魇的缘故，她很怕黑。
所以他特意剪了烛花，若公主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能看到他，便不会那么害怕了。
在莫辰要转过身前，顾妍之又挣扎着往被褥里钻了钻，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
不一会儿，她感觉床往微微下陷了一些，是莫辰合衣躺在了床边，与公主之间还隔着两拳宽的距离。
虽是在秦王府，但公主想要他陪着，莫辰便坦然留了下来。
府中暗卫众多，明日，秦王多半会知道此事了，他倒没什么，只是不知公主会不会介意。
虽与公主隔着些距离，但那淡淡的桂花香一直萦绕在他鼻尖，她绵软的声音，也仿佛回响在他耳边，连清浅的呼吸都让他沉醉。
“莫辰，你不冷吗？”
顾妍之见他闭上了眼，似乎准备就这样凑合一晚，忍不住开口问。
莫辰收敛了心神，假装陷入了深眠，睫毛却轻颤着。
他一闭眼，公主那双湿漉漉的杏眼，被冻得微红的鼻头，莹白如玉的纤指，就浮现在莫辰脑海中。
顾妍之仍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莫辰才仿佛悠悠醒转般，轻声说：“属下不冷。已经三更了，公主早些睡吧。”
这个木头，她都说得这样明白了，竟然还说不冷，还说让她早些睡。难道他真就睡得这样安稳吗？
其实莫辰怎么可能睡得着？不过是假寐罢了。
可顾妍之不知道他内心是怎样煎熬，偏头观察了半晌，以为莫辰又睡着了。
她赌气踹了几下被子，将两只玉白的小手都放在外面。
他不冷？她倒要看看莫辰怕不怕她冷。等会儿她就要把冰凉的小手，放进他衣裳里，将他冻醒。
顾妍之一动作，镯子叮当的响声就传入了莫辰耳中，下一秒，她作怪的小手就被轻轻逮住。
炙热而带着些许薄茧的手包裹住她。
莫辰定定地看着公主，声音喑哑，似乎在抑制着什么。
“风寒才好，又想喝苦药了？公主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与属下说。不要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来与属下赌气。”
莫辰平时对别人都是冷心冷面，唯独对公主，无论何时都是柔声细语的，此时却有些冷硬。
顾妍之有些无措，不知他是不是生气了，慌忙往他那边挪了挪，委屈地靠在他肩上。
见她神色恹恹，莫辰也知道自己说话太重了，又缓和了语气。
“公主病了难受，属下心中更难受，不知公主何时才能懂得？”
莫辰就这样直白地将心意说了出来。
突然的坦率，让顾妍之有些诧异，愣了一会儿，才喃喃道：“莫辰，你担心我，难道我就不担心你了吗？我不过是想着你会冷，想让你也盖些被子而已。”
“你只知你的心，却从没想过我的心。”
莫辰呼吸微滞，一阵酥麻从心间直传遍四肢百骸。
他再也抑制不住，将她揽在怀中。一床月白的锦被，还是大半都在顾妍之那边，但两人总算是躺在了一起。
顾妍之只规矩了一会，就伸手将他的发冠取下，如流泉般的发散开来，与她的交叠在一起，无限旖旎。
莫辰宠溺得看着她拨弄他的发，将两束发丝搓在一起，挽成一个小小的圈，又打散开来。
她玩了一会儿，觉得乏了，还是忍不住又将手放在莫辰的腰际，回想着那日看到的一点微红，是在哪个位置。
顾妍之知道，现在只要开口问，或者干脆直接看看，都能得到答案。但顾妍之此时又犹豫了。
若莫辰腰间真的有樱花形状的胎记当如何？如果没有，又如何？
就算是有也不能证明，莫辰就是那在行宫中出生的皇子。
虽然顾妍之不想承认，但当楚将离意有所指地对她说出那些话时，她知道，自己从前就怀疑过，只是她一直想回避这件事。
彼时，莫辰说自己的身世与那五彩穗子相关，顾妍之就觉得它眼熟。
后来，顾妍之回去翻出了乳娘给她编的一串珠串，编制的方式与莫辰手中的完全一样。
而且材质似乎都是东边岛国进贡的火浣绳。此绳耐火，即使用火烧，也完好无损，是宫中才有的物件。
但她不敢去验证，也没有再与莫辰提起此事。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传言也不可尽信。
顾妍之一直这样安慰自己，她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她宁愿莫辰是一个普普通通，身份地位的侍卫，也不愿他是前朝皇子。
她明白，莫辰对她已经有了爱慕之情，他们已经算得上是两情相悦。
但莫辰对她的感情能否抵过国仇家恨？顾妍之不敢赌。
若他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若莫辰知道他原本应当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待她？
天边隐隐露出了鱼肚白，夜里最黑暗的时分已经过去，怀里的人儿还是毫无睡意，好几次欲言又止。
莫辰不禁开口问：“公主是有什么要跟属下说吗？”
他问得轻声，却还是将公主吓到了。
顾妍之心里一惊，手就控制不住得抱紧了莫辰。
莫辰见她怔怔的，抬头轻抚她的背。
只听得怀里传来一声闷闷的低语：“莫辰，你喜欢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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