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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祖母,留她一命吧。”玄烨终是不忍。
“她是温庄公主的血脉,就让她在后宫中了却余生吧。”太皇太后感叹,“皇上勿用劳神,遴选秀女,哀家一定添几个你心宜的女子。而且,后宫哪能不相见?只要你心已放下,今后待良贵人宛如常人便是。”
“一切谨遵皇祖母教诲,孙儿告退。”玄烨混混僵僵地走出宁寿宫。
苏麻,姑姑不会怪我吧。”只要有一颗威胁到大清的基业的火种,她都会掐死在萌芽中,大清的盛世,是她拿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她定要坚守。
“格格,这是良贵人的命啊,今后要看老天的造化了。”苏麻嬷嬷静静答。
主仆二人从盛京的咸福宫到今日的宁寿宫,度过多少个漫长的黑夜,谁都记不清了,只留下无数的叹息声。
长春宫的岚音也没有入睡,她总觉得手腕上的镯子仿佛吸食着她的血水,变得越发柔亮,慈宁宫的一幕幕仍在眼前。难道太皇太后知晓镯子的来历?她忽而听到簌簌的脚步声。
“岚儿。”
“皇上?”岚音被玄烨紧紧搂在怀中。她感到他身上无尽的失落和绝望,慈宁宫出事了?她不敢多言,更不期盼位份,只求在长春宫这一方天地中,与他长相厮守,白首偕老。哪怕一月只见一次,一年只见一次也好,她对他充满了眷恋和痴情。
“岚儿,朕失言了。”今夜过后,他将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岚音的泪珠滴落到脖颈,流到玄烨的心田。为何刚刚品味到最美好的情感,还未来得及全心付出,还未来得及说爱你,已无缘无份。心痛!痛的如受凌迟,她抑制不住疼痛,失声痛哭。
玄烨强忍着眼中的湿润:“怪我吧。”登基将近二十年,第一次没有自称为朕。
岚音听到耳边无奈的话语,刹那间抽干了她所有的思绪。她怎能怨?怎能恨?只能怪自己命薄,无福消受天子之爱。
黑夜中,玄烨席卷着她的红唇,由浅入深,唇齿缠绕,彼此发泄着内心的苦闷和无奈,浓浓的情感尽情倾诉绽放。岚音品尝到舌尖上淡淡的苦涩,她知道那是他落下的泪水。天子之泪,该是何等的锥心之痛。
倍受捉弄和煎熬的两个人,在阴寒的夜中,相互依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祈祷上苍,让瞬间的美好停留在永恒的时刻。无情的时光却在岚音的泪滴中匆匆流逝,终是传来了交泰殿自鸣钟的声音,玄烨缓缓放开了她。
岚音不舍地拽住了玄烨温暖的手掌。
玄烨不敢回头,他怕,他怕回眸一瞬,在慈宁宫痛下的决心会轰然倒塌,他更怕自己失了魂魄,成为爱新觉罗家族的罪人。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岚音终于放弃,她收回了手,流了一夜的泪水再一次涌出,淹没眼眶。
玄烨猛然间回首,握住了岚音还未落下的柔荑。
“在长春宫养好身子,不许收回对朕的一片痴心。”玄烨命令的口吻。他绝不能接受,在后宫漫漫的孤灯长夜中,岚儿渐渐将他忘却。更难以接受,那份得之不易的深情,最终湮没成灰随风流逝。他是大清的皇帝,他绝不能允许岚儿收回对自己的爱恋。
岚音闭上双眼,她懂他的心。
玄烨透过岚音的双眸,捕捉到他想要的答案,才缓缓放下了手,决然而去。只留下伤心的岚音无尽的哽咽哭声。
从今以后,她再不是皇上的岚儿,只是紫禁城中,无依无靠的良贵人。
转眼到了二月二,民间传言龙抬头的日子,皇上已经接连五日未去长春宫的消息,飘荡在宫中的每个角落,长春宫内寒意阵阵,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主子,勿要伤神,内务府已经着人来撤彩妆门神。”落霜安慰。
“哦。”岚音红肿的眼中尽显悲伤,从元旦节到二月二,竟已过去这么久。
“主子,今日御膳房会做油炸黍面枣糕,河豚肉,和芦芽汤,味道鲜美,玉珠已经去取。”落霜说着开心的事情。
岚音仍未出声,天下美味又如何?仍是食之无味。
“主子,宫中的日子还长,何必在意太多?这才区区五日,今后的路?”落霜实在不解,主子何时变得多愁伤感了?
岚音忆起玄烨诀别的话语,她已经失去了他的心,他的呵护,“皇上这几日去了哪里?”
“皇上翻了宜嫔、郭贵人和佟佳贵妃的牌子。”落霜瞄着岚音,“听宫人讲,过了清明节,便要遴选秀女。”
遴选秀女?原来又要入新人了,她成了旧人。
“主子。”玉珠哭喊着入内。
“怎么?”落霜见玉珠脸颊一记明晃晃的掌印。
“奴婢去御膳房领长春宫二月二的日例。晚了半个时辰,日例被翊坤宫的掌事宫女柳桃领走了,奴婢找她理论,她说宜嫔娘娘和郭贵人都喜欢食用,不但不给奴婢,还恶言相激,出手打了奴婢。”玉珠哭哭啼啼讲述。
“御膳房的人怎么说?”落霜追问。
“奴婢找了当年一同入宫,被分到御膳房当值的春喜,听她说这几日御膳房都是独自为翊坤宫做膳食。皇上口谕,着御膳房,翊坤宫的两位主子想用什么,便着御膳房优先置办。”
“算了,都给她们吧,也没什么胃口。”岚音心里愈加难受,难道昔日里的柔情都如那春风,转眼即逝?夜夜的柔情誓言,只因祖训而烟消云散?即使身蒙盛宠,她怎能是妖言惑众的女子,怎能蛊惑江山?他为何了断的如此痛快?帝王之爱,果然不可信!
“主子。”玉珠心中愤愤不平。落霜给了她安抚的眼神。玉珠捂着红肿的脸颊,伤心离去。
岚音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外面阳光和煦,院中的苹果树抽着嫩芽,萌发着蓬勃的浅绿,她却在阴冷的屋内满怀伤感,漫漫孤灯下,暗自催泪,他在做什么?
玄烨在乾清宫内平静地看着古书,看不出任何喜怒。
“皇上,今儿?”梁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敬事房的张公公还在外面候着,”
“朕累了,让他们撤下吧。”玄烨没有抬头。
“是,皇上。”梁公公叹着气离去。
玄烨缓缓放下手中的古书,书中言:爱离别,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难道终有一日,他与岚儿真的会走到那步吗?不宠、不爱、不视、不见便真的能剜去,那心中深埋的情爱吗?作为帝王一言九鼎,却对一女子失言,还是她心中最爱的岚儿。这五日,不敢去想,不敢去念,只能闭上双眼,想象着夜里怀中的女子便是岚儿,这笑人的欺骗能持续多久?
他望着窗外,她是察哈尔部的嫡血传人,她的身份何其尊贵?如若不是八旗的铁骑灭了这只猛虎,他的岚儿便是世间最尊贵的公主。她若知晓身世?会不会恨绝了他。
玄烨攥紧十指,孤家寡人的凄凉盖过了乾清宫的满眼明黄:“岚儿。”
岚音也在思念玄烨:“皇上……”
永和宫的宫女宛碧到了:“拜见良贵人,娘娘让奴婢来请贵人去永和宫为小阿哥升摇篮呢。”
“好。”岚音点头。
“谢娘娘。”宛碧微笑,宫中传出良贵人失宠的消息,长春宫果然冷清了许多。
落霜扶起岚音:“主子,今儿是喜气日子,不能愁眉苦脸啊。”岚音一路埋着头,跨进了永和门。
“良贵人吉祥。”宛碧迎了出来,“奴婢前脚刚到,没想到良贵人便到了,我家娘娘正念叨着呢。”
“姐姐。”岚音唤道。
“妹妹快坐。”德嫔笑着拉起她的手,“妹妹瘦了。”
“最近消食,用不下。”岚音打着精神。
“妹妹莫非有喜了,请太医瞧过吗?”德嫔关切地问。
岚音摇头:“姐姐莫要担心,妹妹命薄,何来喜气。”
“姐姐知道,妹妹心里难受,但妹妹要看得开些,后宫本是如此,女子众多,皇上只有一个,三千佳丽,哪能都为盛宠,有可怜人一生未被临幸。”德嫔劝慰。
“多谢姐姐,妹妹知道。”岚音在乎的不是独守空房,而是痛心诀别。
“娘娘、良贵人,老嬷嬷已准备好,这是红纸。”宛碧捧着什锦象牙竹盒,里面红色一片。
“那就劳累妹妹,为小阿哥多剪些喜气吧。”德嫔笑着,“妹妹无事,多来永和宫走动走动,姐姐如今还在月里,也不便出门。”
岚音对德嫔添了几分好感,人在低落之时,滴水之恩永记在心。她拿起红纸,反复折剪,一副百子图便剪好了。
“妹妹真是心灵手巧啊。”德嫔看着她手中的喜图。
“这等功夫,哪能上的了台面。”岚音羞愧地笑,“让福寿之人贴上去。”老嬷嬷哼唱着小曲儿,将百子图贴到摇篮上。
“劳烦妹妹将小阿哥放入摇篮。”德嫔望着熟睡的小阿哥。
岚音看着小阿哥红通的脸蛋,轻轻抱在怀中,放入摇篮。她推着摇篮,悦耳的铜铃声响满屋子。
傍晚,岚音离去。宛碧在德嫔身边侍候,她擦拭着案上的水晶天鸡尊:“娘娘,皇上真的厌烦了良贵人?听说,长春宫没有领到二月二的食例。”
“太皇太后刚回宫,便提前了遴选秀女的日子,皇上也再未夜夜宿于长春宫,良贵人定是讨了太皇太后的不喜。”德嫔深思熟虑。
“娘娘的意思是?”宛碧不解。
“皇上的意思不一定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德嫔接着说道,“我们定要在众人推的时候,拉她一把,这样才好。”
“可是娘娘,如若良主子失宠,娘娘公然偏向良主子,岂不惹了众怒?”宛碧时刻惦记着德嫔的安危。
“哪能明晃晃的向着,当然是恰到好处。”德嫔精明地笑,她算着秀女入宫的日子,那时,她已可以侍寝,必须要重新获得皇上的怜爱,良贵人是她最好的助力!
岚音从永和宫回来,夜不梦寐,伤心的泪湿浸绣着梅花的头枕,如若心未动,犹如花蓓该有多好。她想到皇上临走的话,心痛如锥。她掩着云锦被角,失声痛哭。
乾清宫东暖阁内,玄烨手握着莱州湘竹紫毫在宣纸上写了“放下”二字,字如心境,她孤立在烛光下,克制着对岚儿的思念。今后如何面对?他竟有了逃避的念头。
“朕的心好痛。”他独对圆月。
“皇上,日子久了,许就不同了,还请皇上保重身子,良贵人定也是夜夜不眠啊。”梁公公劝慰。
“岚儿。”玄烨深情地苦唤淹没在龙案上那摞厚厚的“放下”二字中。
次日清晨,长春宫的角落里传来安抚之声:“好姐姐,不要哭了。”机灵的小安子安慰玉珠。
“皇上不来,主子无根无派,咱们奴才随着受辱。”玉珠想着昨日被打的耳光,脸颊仍火辣。
“好姐姐,咱们奴才不就是侍候主子吗?受苦受辱也是替主子受的,主子定也会记得。”小安子献媚。
“理儿虽这么讲,但咱们主子也未曾想过争啊,这宫中如若不争,哪里还有一席之地?主子无依无靠,咱们今后也难出头。”玉珠一直爱慕虚荣,她不甘心在落霜之下,又逢岚音失宠,心里窝火。
“哎呦,我的好姐姐啊,您可小声儿些啊,对主子不敬,可是宫中的重罪。”小安子轻轻捂住了她的小嘴。
“怕什么?”玉珠打下小安子细皮嫩肉的手,“真不是个爷们儿。”
“嘻嘻,奴才本来也不是爷们儿。”小安子羞红着脸。
“好了,忙去吧。”玉珠拍了拍身上的晦气,转身去了。小安子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阴险的笑容。
平静的长春宫,开始了不平静的日子。
严厉古板的老嬷嬷站在长春宫的正殿:“良贵人接旨。”
岚音刚刚用过早膳,正准备绣对儿帕子,被突来的喊声惊吓。
“永和宫的小阿哥昨夜一直哭闹吐奶,经太医们看过,小阿哥吸了戟草的香气,昨日只有良贵人去过永和宫,佟佳贵妃懿旨,特来搜宫。”
岚音睁大了眼睛,是佟佳贵妃设好的局?
“良主子得罪了。”老嬷嬷面无表情,“搜。”一众宫人凶神恶煞般进来,四处乱翻。
“你们,你们?”玉珠急得语无伦次,哭了起来。
岚音静静地坐着,她如案板上的鱼肉,还有什么期盼?
“嬷嬷,您看?”单薄的小太监从镂雕山石状红木座底下取出一个绿色的香囊。
嬷嬷手中攥着香囊:“良主子,永和宫走一趟吧,各宫的主子都在呢。”
落霜拽住欲要反驳的玉珠,这一切布置的天衣无缝,既离间了主子和德嫔,又将主子致以不义。
岚音望着满屋狼藉:“落霜,我去去便回,你带着宫人将屋内收拾一番,我回来时,长春宫必要恢复原来的模样。”
“是,主子。”落霜想起佛堂走火后时的约定,危难之际,必要保全一人。
岚音微笑:“走吧,嬷嬷,莫让众位姐姐等急了。”
嬷嬷攥着香囊不禁愣住:“良主子请。”
岚音一路上都低沉未语,太过平静的后宫,才最为可怕。整日提心吊胆,不如来个痛快,却没想到她们在小阿哥身上下功夫。她忽然想起毓庆宫的那晚汤药?太子自幼丧母,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虽有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护着,也终有被害之时,想着那夜崔公公的谨慎,送药宫人的震惊,她才知道,原来太子那夜根本没有饮下太医们熬制的汤药,在等着宫外的药。即使太医为心腹,取药之人、熬药之人、奉药之人一环扣一环地呈上来,或许救病之药,早已成夺命的药。这便是后宫,无声的厮杀,比驰骋战场更为血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失去皇上的庇护,只能依靠自己。
这是岚音第三次踏入永和宫的门槛,每一次都觉得心神不宁,她缓步来到屋内。
今日的人确是齐全,连许久不见的景阳宫成嫔娘娘都挺着肚子到场,永和宫变得狭窄。
各宫的娘娘或是面带笑意,或是怨恨绵绵,坐等她的到来。尚未满月的德嫔躺在内屋的床榻上,盯着门口,未言一语。
“贱人,还不跪下。”忍耐不住的僖嫔指着岚音的鼻子怒骂。
岚音欠着身子,看着主位上的佟佳贵妃:“妹妹给贵妃姐姐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
“娘娘,这是从长春宫搜出来的香囊。”
“李太医,给瞧瞧,这香囊中的物件?”佟佳贵妃唤起正在为小阿哥诊脉的李太医。
“是,娘娘。”李太医接过香囊放在鼻前嗅了嗅,又打开香囊,取出碎末儿在口中尝了尝,“启禀娘娘,香囊中是研磨成粉的戟草,还掺着些鸡舌香,掩盖了戟草的味道。戟草在民间是毒蚊虫之用,此味道大量吸入体中,会令人呕吐、腹泻不止。大人还好讲,这未满月的婴孩儿,可夺命啊。”李太医据实禀告。
德嫔听到李太医所言,怒意地看着佟佳贵妃,好狠毒的心肠。昔日的主仆二人,虽未撕破脸皮,却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思,从承乾宫夺去四阿哥那日起,德嫔便暗自积攒着怨恨,终有一日,要连本带利的讨回。
佟佳贵妃重重拍着桌子:“良贵人,你可知罪?”
“妹妹何罪之有?”岚音不服。
“哼,这是什么话?谋害皇子,可是大罪,怎能讲的如此轻松,良贵人这是藐视皇上呢?还是没将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啊?又是觉得德嫔好欺负?”郭贵人掩口笑。她哪里还有妹妹长妹妹短的话,只有怨恨。
承乾宫的布贵人也假惺惺地掩面哭着:“良贵人的心好狠啊,小阿哥虽救回了一条命,今后恐落下病根儿啊。”
岚音仔细看清着每个人的表情:“回禀贵妃姐姐,此事不是妹妹所为,妹妹也没有理由害小阿哥。”
“你们有同样的出身!人家德嫔都已有两位阿哥,良贵人夜夜盛宠二十余日,心生妒忌?”成嫔句句紧逼。
岚音不想反驳,也无心反驳,不如一了百了,也不必一生凄苦,受锥心之痛。她放弃了辩解,顺从地跪下:“妹妹知罪,请贵妃姐姐责罚。”
佟佳贵妃眯着凤眸,既然一心求死,本宫便成全你:“良贵人毒害永和宫小阿哥,交与内务府严加查办。”
“如此缜密狠毒的心思,良贵人许是受人教唆。”荣嫔的心思更深。
“贵妃姐姐明察,此事是妹妹一人所为,绝没有他人教唆。”岚音要保住落霜。
“呦,良贵人果真是玲珑之人啊。”郭贵人蔑视地耻笑。
佟佳贵妃厉声:“来人,将良贵人收押内务府。”
岚音闭上双眼,心死成灰又有何贪恋红尘?
“太皇太后驾到。”屋外传来老太监的喊声。
屋内的人立即站立:“太皇太后(皇祖母)万福金安。”
“今儿的人可真齐全啊,都起来吧,德嫔和小阿哥可好啊,让太嬷嬷好好看看小阿哥。”太皇太后在苏麻嬷嬷的搀扶下,迈入正殿。
各宫的嫔妃都站着,不敢安坐。岚音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臣妾祝太皇太后身康体健。”德嫔忙着起身。
“别起来。”太皇太后阻拦道,“咱们女人家啊,这做月子便是养身子,陈年的病啊,要在月子中才能养好,养好了身子,才能给哀家多生几位小太孙啊。”
“谢太皇太后。”德嫔羞红脸庞。
“太皇太后,小阿哥在摇篮中安睡呢。”永和宫的掌事宫女宛碧指引。
“好啊,好啊。”太皇太后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小阿哥笑口颜开。
各宫的嫔妃七嘴八舌地围绕在太皇太后身边,笑语不断。
岚音听着内屋中传出的阵阵笑声,不经意地看了德嫔一眼,刚好碰到德嫔关切的目光。
“皇祖母饮些热茶吧。”佟佳贵妃吩咐着宛碧和贴身宫女玉镯。
“也好,哀家确是老了,不中用啊,才这么一番功夫,便觉着累了。”太皇太后被众人的簇拥着缓缓坐下。
岚音卑微地低着头,迎着四周嘲讽的目光。
“这不是良贵人吗?”太皇太后惊讶道,“怎么跪着?”
佟佳贵妃说出了岚音谋害小阿哥的种种云烟。
“皇祖母,宫中规矩都是定好的,良贵人又认了,已经交付内务府查办。”
太皇太后盯着岚音,没有言语。
“皇上驾到。”所有人的脸上都透过惊讶,岚音的心颤动划过。
“皇上万福金安。”各宫的嫔妃拿捏着最为柔声的声调。
“起。”玄烨刚进一门,便看到跪倒在地的岚音,单薄的身子,卑微地低着头,他看不清朝思暮想的容颜,只见到那只蜻蜓簪子和木槿坠子。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玄烨收回了短暂的注视。
“皇上怎么来了?”太皇太后端起富贵锦花的茶杯。
“听宫人报,小阿哥昨夜哭闹了一夜,又吐了奶水,特过来看看。”玄烨缓缓坐下。
“小阿哥已好大半,这昨夜哭闹,是良贵人嫉恨德嫔,起了歹心,佟贵妃已查清原委,良贵人自己也认了,正要将良贵人交与去内务府呢。”太皇太后重复着听到的话语。
“噢,竟有此事?”玄烨盯着跪倒在地的岚音,眼中带着怒火,短短几日冷落便如此,今后的她该如何熬下去?岚音对他淡淡一笑,求死之心昭然而知。
佟佳贵妃拿不准玄烨的态度,颇为踌躇。
“皇上,良贵人心肠歹毒,谋害小阿哥,此罪当诛啊。”成嫔挺着肚子。
玄烨淡薄的口吻:“良贵人,朕问你,你是不是毒害了小阿哥?”
岚音忍着委屈的泪水,入耳的良贵人二字如利刃插进心间。
“大胆良贵人,还不回话?”成嫔总是耐不住性子。
玄烨盯着含着热泪的岚音,难道她忘记了对他的约定?
“回皇上,确是臣妾做的。”岚音语调哀婉。
“好啊,哈哈。”玄烨从岚音的话语中寻不到一丝留恋之情,“着朕旨意,将长春宫所有宫人,一同送往内务府查办。”他怒火的眼神喷向她。
岚音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对待她,难道她连选择死去的权利都没有吗?
“皇上明察,此事皆是臣妾一人所为,和长春宫的宫人无关,皇上圣明,不能滥杀无辜。”
“放肆,竟敢对皇上如此无礼?”佟佳贵妃怒气地站立。
太皇太后阵阵重咳。
“格格。”苏麻嬷嬷轻捶。
“皇祖母。”玄烨关切。
“哀家出宫这么久,宫中发生所有事,也是这几天才悉数知晓的。”太皇太后叹着气,“今儿都是自家人,哀家便要好好讲一讲宫中的事情。”
“请太皇太后(皇祖母)训诫。”各宫的嫔妃们恭敬地跪倒在地。
太皇太后盯着的岚音:“皇上的圣旨已下,那良贵人就是宫中的正经的主子,哀家已经拟好了懿旨,送去宗人府入玉牒吧,今后不准再提卑微之类的话语,那便是藐视哀家和皇上。”
岚音一惊,没想到太皇太后会提起她的位份一事:“谢太皇太后恩典。”
玄烨的心松了口气,皇祖母认可了岚儿的身份,便是给了岚儿一条生路。
“还有梵华佛堂走水一事,哀家亲自问过裕亲王,也着苏麻去问过浣衣局的宫女宝英,魏公公确是恶人,罪该万死,也是佟贵妃掌管后宫失职,从即日起罚承乾宫三月月例,以儆效尤,此事便到此为止,莫要再提,你们都听清楚了吗?”太皇太后犀利的眼神瞄向各宫嫔妃。
“臣妾谨遵教诲。”各宫的嫔妃都面面相觑,实在不懂太皇太后的深意,向来公正的太皇太后怎会有失公允。只有荣嫔和佟佳贵妃暗自得意。
“最后便是良贵人毒害小阿哥一事,良贵人侍候皇上尚浅,甚得盛宠,皇上极为宠爱,才短短几日便交与宗人府,外面该如何看待皇上,岂不辱了皇上的圣明?”太皇太后温柔地看着岚音。
“依哀家看啊。良贵人有些恃宠若娇,传哀家旨意,从即日起,长春宫封宫百日,所有人不得探望,以做惩戒,良贵人,你可不服?”
岚音未缓过神儿来,太皇太后也相信自己未毒害小阿哥吗?
“臣妾惶恐,谢太皇太后大恩,臣妾自当在宫中为大清祈福诵经。”岚音没有再看玄烨,一则心冷,二则心伤。
玄烨内心极为凌乱,太皇太后始终都是他的依靠,三件事情表面上不偏不正,却是最好的办法。
“好了,过了清明节,后宫便要添人,你们要做出表率才好。”太皇太后语重心长。
“臣妾谨遵教诲。”众人齐声,自皇上大婚以来,宫中的嫔妃从未有过如此重的责罚,封宫百日,长春宫的荣耀也到头了。
卧床的德嫔将众人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对良贵人的情谊根本不是表面那边简单。
“好了,良贵人留下,你们都散了吧。”太皇太后挑着眉毛,头上墨绿的蝴蝶簪子泛着寒意。
“太皇太后(皇祖母)身康体健,皇上万福金安。”佟佳贵妃领衔着众人,先后离去。
“良贵人,你可有话对哀家、对皇上,对德嫔说吗?”太皇太后问。
岚音心情泛着波澜:“岚音谢太皇太后和皇上大恩,望德嫔姐姐知晓妹妹的苦心。”
太皇太后瞄着内屋的德嫔,又转向玄烨:“皇上可满意哀家做的?”
玄烨苦涩:“皇祖母做的甚好。”
“臣妾谢太皇太后为小阿哥做主。”德嫔柔声。
“你们两个是皇上亲选的,断不能伤了皇上的真心。”太皇太后看似无意的背后,暗藏心机。
玄烨想起慈宁宫的黄瓷小碗,他还有何理由反复?岚音伤心至极的痛哭,帝王之爱如此浅薄,挥之即来,挥手即去,只留给她满心伤疤。
“今后在宫中,只要你们二人循规蹈矩,恪守宫规,哀家自会保你们一生无忧。”太皇太后站起,“皇上的国事都办完了?”
玄烨急忙站立:“回皇祖母,小阿哥既然无恙,孙儿这便回了。”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厉色地盯了眼皇上身边的梁公公。梁公公慎微的看着太皇太后,更加低弓着腰:“恭送太皇太后。”
“臣妾谢太皇太后恩德。”岚音闭上双眼,从此以后再难以见到他。也好,紫禁城的主子是掌握天下苍生的帝王,她卑贱的身份怎能与其相亲相爱?朝朝暮暮、长长久久的情爱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妹妹?”德嫔唤着,“妹妹莫要伤心,今日亏了太皇太后赏赐恩典,妹妹休养时日,定会重新获得是皇上宠爱。”
“多谢姐姐,”岚音抬起头,“妹妹绝无害小阿哥之心,还请姐姐小心为妙。”
“妹妹,这便是后宫啊,有人见不得你受宠,更有人见不得你好,咱们包衣出身的奴才啊,总归是奴才。”
岚音深有感触着德嫔的苦闷,宽大的城门都分着尊贵卑微,更何况后宫的女子?德嫔姐姐入宫数载,生下两位皇子,仍然受制于人,她又有何哀怨?
“妹妹,自此之后,你我姐妹便要同心,定不能让贵族格格们将咱们看扁了。”德嫔脱口而出。
“谢姐姐,妹妹定会记得姐姐的恩情。”岚音心存感激,在长春宫的路上,她感触长叹。百日后秀女入宫,他是否还会记得她吗?她伤感地走向长春宫……
数日后,长春宫院内的苹果树已发出新芽,却阻挡不住死寂般的气氛。奉太皇太后懿旨,空寂的长春宫内被锁上宫钥,正殿所有的窗子都被厚厚的粗纸封死,岚音被禁足在此,黑黑如也。
“主子,这已半月了,你一日只用一餐。皇上最重情义,不会扔下主子不管的。”落霜劝慰。想起那日的凶险,她仍心有余悸,主子被带到永和宫,她冒着忌讳,去乾清宫求了师傅梁公公,皇上也是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去。看着皇上前去永和宫的背影儿,她的心才安稳下来。
待主子平安归来,慈宁宫的嬷嬷便带着内务府的小太监们宣读了太皇太后的封宫懿旨,堵住长春宫的正殿,落下门钥。自此长春宫便与世隔绝,一切物品和一日二餐都由专人送进来。主子越发消瘦了,落霜心疼于心。
“哎。”这是多少声叹气,岚音已经记不清。她抬起苍白发尖的小脸,半月了,若为心动,皇上早已偷偷看她。不是他不能来,而是他不愿来。太皇太后辅佐盛世三代,功德高耸,惩戒了她,却未撤掉她贵人的身份,但长春宫的荣耀已不复存在,她也从云端高阳跌入万丈深渊。
她看着落霜熬红的双眼:“落霜,你回乾清宫吧,出宫也行,不要死守长春宫。”
“主子不要落霜了吗?落霜愿与主子同生共死。”落霜坚定地跪下,清秀的容颜尽是淡然,一遍遍的重复,“主子,皇上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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