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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康雍秘史之良妃 > 第十章、情到深处无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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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的昭仁殿,玄烨隐忍地坐在龙案之上,缓缓放下手中的古籍札记。

    “微臣拜见皇上。”裕亲王福全行着君臣之礼。

    “平身。”玄烨声音很轻。

    “皇上可是有心事?”福全见玄烨面带愁容,试探地问。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纳兰果真是我大清的第一才子。”玄烨将浣溪沙的诗词在心中默念了数回,尤其最后一句: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越品越觉得贴切。

    福全低沉地说道:“皇上,情到深处无怨尤,还请皇上宽些心思。”

    “裕亲王来的正好,陪朕痛饮一杯。”裕亲王是唯一可以畅所欲言的人。

    “好,臣定当奉陪。”福全盘算着如何宽解皇上的心结,两人一同到了弘德殿。

    一盏茶的功夫,宫人们端着白玉九曲酒盏和数碟清淡的小菜奉到桌前。

    玄烨饮下几杯热酒:“裕亲王,朕是不是个好皇帝?”

    福全惊地倾洒了手中的美酒,立即跪地:“皇上何出此言?皇上的功绩天下世人皆知。”

    “哈哈,今儿无旁人,你且讲讲,让朕高兴高兴。”玄烨略带醉意。

    福全知晓长春宫封宫百日一事,却不知内在的缘由,看着玄烨微红的双颊,说道:“臣且不说丰功伟绩,单单御门听政一事,足矣证明一切。”前朝御门听政在太和门,玄烨亲政以后,便改到乾清门,乾清门虽不如太和门气派尊贵,但乾清门紧挨着乾清宫,帝王不讲究排场,重实效,实属难得。

    “这都是尔等小事,不足挂齿。”玄烨摆着手。

    “虽为小事,却彰显皇上勤政爱民啊。”福全端起酒杯,“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话引得玄烨大笑:“朕与裕亲王同为亲兄,无需客套,万岁的话在朝堂上说说也罢了,万岁都是虚言,这皇上的难处,恐是裕亲王早已预料到了吧。”当年裕亲王回答父皇的话语,“愿为贤王。”他历历在目。

    “皇上莫要取笑微臣。”福全倒着佳酿,“微臣的确没本事,这入关以来,皇上的功绩可与太祖、太宗齐名。”

    “朕自坐上那龙椅,再未睡得安稳过,从未有片刻的喘息,十九年过去了,朕的心也劳累不堪啊,朕连一个心爱的女子都?”玄烨无奈地闭上眼睛。

    “微臣虽不懂得情爱一事,不过前几日皇上嘱咐的事,微臣留意了。”福全从怀中拿出一薄纸,“这是令女子受孕的药方,请皇上过目。”他寻遍了大江两岸从江浙富贾家中寻来。

    玄烨缓缓接过药方,心中泛着苦意,岚儿的身世尊贵,若无所出,意味着草原上的黄金家族绝嗣。

    不,那是他与岚儿的孩子,不是没落的黄金家族传人,是如金子般的爱新觉罗家族。有了皇子,岚儿便有了依靠。

    “裕亲王,朕是大清的皇帝,必要守住着祖宗的江山。还是裕亲王着人送去长春宫吧。”

    “皇祖母那边?”福全谨慎地问。

    “皇祖母那边,朕会挡着,你着人熬好,当作补药,送去便是。”玄烨盯着墙上的苍劲的古言:求全之毁,吉德也。

    福全想到岚音的处境,极为担心:“微臣斗胆问一句,皇祖母那边是不是再让母后去劝一劝。”

    玄烨摇头,岚儿的身世若众人皆知,恐引起蒙古部落大乱。

    他举起酒杯:“裕亲王,如何让女子永远不能忘却心中的爱人呢?”

    “皇上,世上本无永恒,要么是刻骨铭心的情爱,要么是蚀骨之恨的仇恨,才能令人难以忘却。”福全苦涩,其实从没拥有过的无奈遗憾和无缘错过,也同样难以忘怀。

    “裕亲王果然比朕聪慧,你看那上书房的书桌上,还有当年朕与你刻的棋盘呢。”玄烨顿时茅塞顿开,绝不能让岚儿忘却他,收回对他的情意,既然她心无眷恋,失了爱意,那留下对他的恨也好。从此便这般怨恨吧!

    昭仁殿杯盏交错,兄弟间互诉衷肠。

    与此同时,承乾宫的佟佳贵妃正在翻看内务府上报遴选秀女的折子。

    “娘娘,方才内务府的人来报,浣衣局的宫女宝英死了。”玉镯禀告。

    “告知家人去领尸身。”佟佳贵妃没有丝毫在意,一个低贱的宫女而已。

    “是,娘娘。”玉镯应着。

    佟佳贵妃又发出一声叹息:“此次秀女来头不小,宫中又要热闹了。”

    “内务府的单子已拟出来了?”玉镯问道。

    “这是内务府先给本宫送来的,惠嫔和荣嫔要明日才能见到。”佟佳贵妃傲气地说,“钮钴禄家终是盼到了,送来了孝昭皇后的同母亲妹。”

    “听人讲,孝昭皇后的亲妹天资极笨,四岁才会行走,就连讲话都是晚的,入宫了能怎么样?成不了大气候。”玉镯宽慰。

    “老人们说过,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满门的亲贵怎能有白丁之人?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佟佳贵妃皱着眉头,她必须要时刻把握住后宫中的每个人,每件事。不管对她有心还是无心,绝不能被眼前的繁华迷离了双眼。

    “那其他秀女呢?”玉镯关切地问道。

    “本宫瞧着海宽之女甚为喜欢,章佳氏与佟佳氏为世交,祖上是从赫图阿城一同打进关内,只不过是章佳氏当年跟错了人。”佟佳贵妃想起阿玛提起的那些心酸往事。

    灵气的玉镯微微欠着头,盛京的八王亭仍在,却早已物是人非。

    “昨日皇祖母还找过本宫和惠嫔和荣嫔去慈宁宫问话,有意将慈宁宫的宫女万琉哈氏送给皇上暖床。”佟佳贵妃摆弄着金鞘。

    “万琉哈氏?”玉镯想起慈宁宫那张乖巧的面孔。

    “也罢。”佟佳贵妃又深深叹着长气,皇祖母深知皇上的心思,万琉哈氏与德嫔和良贵人同为羸弱之人,皇上定会喜爱。

    “皇祖母的意思,此次中选的秀女先在宫中学着礼仪,再从其中选出几个优异之人侍寝。这宫中啊,确是少了年轻靓丽的主子,才让那两个贱人摆了一道。”佟佳贵妃吐着葡萄籽儿,“明日将惠嫔和荣嫔都叫到承乾宫来,我们共同商议一下遴选秀女的事宜。对了,长春宫和永和宫那对贱人最近可有动静?”

    “长春宫啊,估摸着都捂出一股子腥臭味了。至于永和宫,皇上去了两回,都是只坐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走了。”

    佟佳贵妃娇颜如蝶的脸上笑面如花,阻挡不住内心的喜悦:“贱人就是贱人,都是一副德行。”承乾宫内春意盎然,处处透着喜气儿。

    永寿宫也没闲着,副位布贵人逢迎:“姐姐。太皇太后如此注重姐姐,妃位已是囊中之物。”

    荣嫔想起宫宴上太皇太后的询问,好不得意:“宫里又要添新人了,咱们今后依靠的还是亲生的皇子。”

    “还是娘娘想的周全。”布贵人称赞。

    “娘娘,”春意从外而进,“娘娘吉祥,布贵人吉祥。”

    “事情如何了?”荣嫔话里藏话。

    “娘娘放心,一切都办妥了。”春意传递着得意的眼神。

    “听内务府的人说,明日要给娘娘送来遴选秀女的名册呢。”春意倒着热茶。

    “好,本宫这次定要为皇上选出几位心宜之人。”荣嫔抚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听宫人讲,如今的长春宫啊,呦呦,好不凄惨啊,良贵人连出恭都得在屋子呢。”布贵人咂着舌头,虚伪的笑。

    “贱人的命,还想当凤凰?”荣嫔狠毒地笑。各宫都是笑语不断,只有长春宫阴雨绵绵,这便是尊卑分明的紫禁城,这便是世态炎凉的人心。

    三日后,落霜从长春门的小门洞内接过食盒:“这是?”

    “奴婢是宁悫太妃跟前的人,这是裕亲王送给良贵人,奴婢每日都会来送温补汤药,如若姑姑有何交代,可提前对奴婢说。”小宫女谦恭地说。

    “多谢太妃和裕亲王。”落霜疑虑地接过食盒。

    长春宫正殿内熏香浓郁,重重的梵香掩盖着霉烂的气味,昔日鲜果熏香的盛宠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的长春宫连每日应有的例份都时有时无,送来的也是腐烂之物。岚音面容苍白地躺在床榻上。

    “主子?”落霜见她毫无声息,着急的唤道。岚音的眼睛眨动,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落霜取出食盒中的汤药:“这是裕亲王送来给主子调理身子的汤药,主子还是服用一些吧。”

    他不知避嫌吗?岚音苦涩。

    “主子,裕亲王与皇上为至亲,许是得了皇上的默许,或许是皇上的意思。”落霜劝解。

    岚音摇头,如若是皇上的意思,她怎能受苦?面对一日不如一日的膳食,她早已知晓自己的境遇。早知今日会被抛心弃情,又何必敞开心扉?毫无顾忌的深爱,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不足一月的盛宠,宛如繁花一现,已经碾落成泥。

    “主子?”落霜拿着红花汤勺儿。

    岚音流下的泪水喝下苦涩的汤药。

    落霜回身收拾食盒时,忽然发现食盒底部的厚厚棉布下有蹊跷,仔细挑开,原来里面是密封的信函。岚音接过那信函时,热泪盈眶,憋着许久的委屈,终于迸发出来。

    阴冷的青石砖上泛着寒意,迎着淡淡的烛光。这是弟弟写来的平安信。她入主长春宫,晋封为贵人的诏书已经昭告天下,贫寒的家中顿时成为当地的荣耀。弟弟的境遇也大不相同,稚嫩的字迹如今风骨傲然,俨然是学士之风。

    字里行间饱含着深情,显然他们都不知晓紫禁城中发生的一切。

    另一张白纸上,有二行小字。字迹行云飘缈、风骨卓越: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岚音想起初见时温润入耳的声音,充满感激。雪中送炭之情,重如泰山。

    “主子,勿要伤神。”落霜看过岚音手中的信函,喜极而笑,“主子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家中的老小可都是依靠着主子呢,送汤药的宫人讲,主子若有何吩咐可直接告知她。”

    岚音潋滟如雾的眼中盛满浓情:“落霜,我饿了。”

    “奴婢去准备。”落霜喜悦,“后宫的人都等着看主子的笑话,咱们定要一鸣惊人。”

    岚音点头,除了情爱,她还有亲人,有落霜,有长春宫的宫人,她绝不不能如此下去。她心中默念:“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他亦懂自己,她怎能让他失望?

    落霜端着餐食,歉意,“委屈主子了。”

    岚音看着残羹剩肴,又看着眼眶深陷的落霜,“跟着我,委屈了你们。从明日起,长春宫上下,一同用膳。”她紧握着汤勺儿,一口口咽下生冷的膳食。

    “宫人说是些什么汤药?”她忽然问。

    落霜倒着热茶:“都是一些温补调养之药,为主子调理寒宫。主子,百日过得很快,今后的日子才更为难熬,主子可有打算?”

    “如今的我还能如何?皇上的眼中只有大清的江山,怎能由得我一小女子妖祸明君?”岚音第一次吐露心声。

    “主子的意思是,皇上弃了主子?”落霜不愿相信。透过一丝宝贵的光亮,岚音微微点头。

    “是太皇太后”落霜抱着希望。

    “皇上亲政多年,雷厉风行,怎能受人掣肘?再则太皇太后辅佐三代帝君,怎能胡乱下旨?”岚音放下茶杯,心如刀割。

    “真的苦了主子。”

    “谈何为苦,没有皇上的恩泽,或许我早已命丧浣衣局,没有心动,便无今日的痛苦,这一切的殊荣、恩宠、责罚,都是昨日种下的因,才有今日的果。”岚音握着落霜的手,“只是苦了你。”

    “主子,可有想法?”落霜心疼。

    “在永和宫时,为谢太皇太后之恩,我说要为大清祈福,誊写佛经,还有……”岚音讲诉着心中的想法。

    落霜满心欢喜:“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岚音被白蜡熏了喉咙,重重的咳了几声,宫中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长春宫的笑话,她偏不能让众人称心如意。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她也亦不能辜负他的期待。这样也好,她迎着那丝珍贵的光亮,驱散着心中的阴冷。待开宫之日,必定要让他后悔那夜的决定,她泛着自己都看不清的恨意。

    慈宁宫内,苏麻嬷嬷为太皇太后穿上红缎彩绣的平底凤靴:“格格,今日宁悫太妃跟前的小宫女为长春宫送去了汤药,好似是奉了裕亲王的旨意。”

    “由他去吧。”太皇太后睁开微闭的双眸,透出柔和的目光,“到头来啊,最苦的就是这些金枝玉叶的公主。”她也是联姻嫁过来的公主。

    “如今啊,科尔沁的老王爷们,一定还是怪哀家啊,是哀家斩断了这蒙古为后的规矩。”太皇太后暗自伤怀。

    “格格也是为了大清的江山啊。”苏麻嬷嬷劝慰。

    “可是哀家也是科尔沁的格格啊。”太皇太后疾声。

    苏麻嬷嬷叹着气,忠孝不能双全,更何况是夫家亲情?

    “所以哀家必要保住良贵人的命,又要斩断皇上的情丝。”太皇太后转而想着,“苏麻啊,哀家要为良贵人留条后路。”

    苏麻嬷嬷会意:“格格仁慈,皇后不会怪格格。”

    “但愿如此,哀家也有哀家的难处。”太皇太后想起盛京时的光景。一晃儿这么多年过去,情仇爱恨,恩怨烟云都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恩情和悔意。这也是岚音始终感激太皇太后的原因,正是太皇太后长远又睿智的决定,正是这道护身的懿旨,令她终是逃离了凶险之地,离开了他。

    翌日,承乾宫一大早便热闹非凡,佟佳贵妃安坐主位之上:“两位可都看仔细了?”

    荣嫔翻看着烫金的名册,面带笑意。惠嫔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呦,两位姐姐来的真早啊。”头顶大红锦花的宜嫔意气风华地走了进来,皇上接连几日翻了翊坤宫的牌子,郭络罗氏家的格格恩宠并加。

    “妹妹来的真巧,快坐吧。”佟佳贵妃极为欣喜,“妹妹也来瞧瞧内务府的秀女册子。”

    荣嫔应声抬头,笑意的脸上透出恶意的眼神。

    “皇祖母交代的差事,本宫尽力而为。宜嫔极为盛宠,也帮着瞧瞧。”佟佳贵妃解释。

    “妹妹有什么本事,还是三位姐姐定主意吧。”宜嫔话中谦让,却毫不推辞地接过了宫女玉镯呈上的名册。

    荣嫔冷笑着转向佟佳贵妃:“皇上以往对臣妾讲过,后宫之中不想多进新人,适可而止为上策,不知此回要留几人呢?”

    佟佳贵妃怎能不知她的话中意思,她陪伴皇上最久,最得盛宠,深知皇上的秉性。她沉思片刻微:“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也是为皇上着想,宫中年少的嫔妃少,都上不了台面,皇上又正值盛年,为了延续子嗣,这次定要多选几位,充盈后宫。”

    荣嫔强忍着怒火:“贵妃所言极是,不过皇上最念旧情,恐是等长春宫百日开宫之后,后宫众多嫔妃岂不又成了摆设?”

    “两位姐姐讲的都在理儿,但咱们还得听太皇太后的意思啊。”宜嫔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归来之后,日日去请安拜见,深得皇上赞赏。

    惠嫔不动声色地开口:“慈宁宫的定儿,是太皇太后钦点,苏麻嬷嬷亲自调教,要许个贵人身份,孝昭皇后的亲妹,也要许与妃位,至于其他人,我们姐妹四人各推荐一人可好?”

    佟佳贵妃瞪着凤眸,她身为贵妃是遴选秀女的主位,怎能受人束缚?

    荣嫔笑着:“姐姐此意甚好,不偏不正,按照个人对皇上的心思,定能选出皇上可心的人啊。”

    她得意的望着宜嫔。

    宜嫔莞尔一笑:“太皇太后并未令臣妾参与遴选秀女一事,贵妃姐姐虽看得重妹妹,但臣妾还有些自知自明,三位姐姐推荐即可,妹妹是无关之人。”她暗自偷笑,年老色衰者才图谋新人,她正是花季,皇上又极为宠爱,后宫还是自己受宠更为实在。

    佟佳贵妃冷笑,好一个明哲保身,各自为谋。自古身居中宫高位者,哪有极得盛宠?为了家族的荣耀,还不是独守空房?她冷眼瞧着安坐不语的惠嫔和荣嫔,什么时候她们竟弄到一起去了?

    荣嫔和惠嫔入宫最早,恩怨最深,两人竟冰释前嫌?她不露声色地说道:“其实本宫也是这般想的,待单子拟好,便交与皇祖母和皇太后过目,最后呈到皇上那里,等皇上定夺。”

    “咱们真是姐妹连心啊。”荣嫔假笑,与惠嫔眼神融汇,恩宠已过,宫中的形势早已不同当年了,容貌不在,皇子又小,只能依靠常年累月中越发强硬的手腕。

    “咦,宜妹妹身边的宫人好是面生啊?”惠嫔仔细地看着。

    原来宜嫔身边不是平日里容颜姣好的宫女柳桃,而是面容平坦,长相平平的小宫女。

    宜嫔慢慢的拿起茶杯:“瞧妹妹这浆糊脑袋,还未和各位姐姐说,柳桃心怀不轨,意图勾引皇上,妹妹将她交与慎刑司了,妹妹可并不是逾越规矩,而是得了皇上口谕。”

    “奴婢含翠拜见贵妃娘娘,荣嫔娘娘,惠嫔娘娘。”含翠伶俐地跪倒在地。

    “噢?”佟佳贵妃撇了玉镯一眼。玉镯轻轻摇着头,表示并不知晓此事。

    宜嫔拿出绢帕,掩着口道:“贵妃娘娘是要好好整顿后宫,这生的狐狸媚的小蹄子们,日夜做着永和宫和长春宫的春秋大梦,如此下去,岂不坏了规矩?”

    佟佳贵妃忍着怒火:“妹妹所言极是,本宫定会严加管束后宫。”

    荣嫔未语,她怎能不知晓柳桃是谁的人?郭络罗氏家的格格果真与众不同,竟敢挑着宫中的平衡。看着宜嫔趾高气扬的心气儿,真不知郭贵人如何了?

    佟佳贵妃转到正题:“咱们姐妹三人在遴选秀女时,各选一心宜之人。”

    “好,一切听从贵妃吩咐。”荣嫔与惠嫔相视而笑。

    各宫娘娘相继离去,承乾宫内归为平静。佟佳贵妃追问:“怎么样?”

    玉镯回道:“娘娘,奴婢去问过,柳桃凭借自己有几分姿色,在皇上亲临翊坤宫时刻意打扮了一番。被粗使宫女含翠告到了宜嫔娘娘那里。其实宜嫔早就萌生了调走柳桃的打算,正好顺手推舟,以心存不轨的名义,将柳桃交与慎刑司查办,如今柳桃在慎刑司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娘娘可是要?”

    佟佳贵妃沉静了好一会儿:“柳桃到底是本宫的人,断不能让其他为本宫办事的人寒了心,但柳桃已成弃子,还是多给些银两给她家里人。”

    “是,奴婢替柳桃谢娘娘大恩。”玉镯明白,柳桃定会无命,她成了两方的弃子。

    佟佳贵妃微闭双眼,长叹着气,宜嫔这是给她一记耳光,竟然没有告知她,便拔掉了她好不容易埋在翊坤宫的钉子。真是一波未起,一波又来,难道大家都在等着看她与钮钴禄氏的好戏?钮钴禄氏进宫便要与她平起平坐?绝不能让此事发生。她抚摸着光滑细腻的脸颊,何日才能怀上龙子?

    “娘娘?”玉镯吞吞吐吐。

    “何事?”佟佳贵妃不悦。

    “还有一事,奴婢也是刚刚知道的。”玉镯揣摩着佟佳贵妃的心思。

    “噢?”佟佳贵妃皱着眉头。

    “奴婢听那看守长春宫的宫人来报,宁悫太妃的小宫女曾去给良贵人送过汤药。”玉镯柔声。

    “竟有此事?”佟佳贵妃厉色。

    “莫非是裕亲王?”玉镯试探的问道。

    “如是裕亲王,必是经过了皇上的默许,或许裕亲王也藏了私心,但慈宁宫未传出消息,那本宫也不便插手。”佟佳贵妃敏锐的觉得此事不简单,长春宫已失了宠,皇祖母却处处维护,到底为何?

    “听宫人讲,良主子拟了个单子,想要佛经一本,纸张百份,盆栽数盆。”玉镯轻道。

    “准。”佟佳贵妃打定着主意,“良贵人要什么,便送去什么,她毕竟是宫中的贵人,封宫百日,也是给了她教训,以后莫要痴心妄想。得到太多,失去的更多。着长春宫的宫人好生侍候主子,莫要起了歹心。”

    “是,娘娘。”玉镯知晓贵妃的深意,长春宫中的宫人的确乖巧懂事。瞧着佟佳贵妃舒展的笑颜,她深吸着口气,“娘娘,永和宫的乳娘得了失心疯,被逐出宫外。”

    “什么?”佟佳贵妃立即换了一副容颜,宫中要反了吗?

    “听说,正逢皇上去探望德嫔时,乳娘险些摔了小阿哥,德嫔娘娘哭诉,又讲了乳娘的好多不是。皇上听闻气愤,寻了太医院的宫值,竟诊出乳娘得了失心疯,德嫔娘娘又转而讲了贵妃娘娘不知情的好话,皇上叹那乳娘可怜,未加惩戒,直接逐出宫门。”玉镯小心翼翼地讲述。

    佟佳贵妃的红指掐入肉中,眼前浮现永和宫上演的那场精心策划的闹剧。入宫数载,遭受二次滑胎,至今无子,只能抢来德嫔所出的四阿哥为子。为守住佟佳氏的满门荣耀,在后宫中几经辗转反复,铺筑道路,谁知才短短几年,便被雄心之人悉数斩断,她不甘啊。虽为贵妃之位,妃嫔之首,但百年之后仍不能入主皇陵。所有的委屈顷刻而涌,她的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滴。

    “娘娘?”玉镯深知主子心中的苦。

    “皇上的心中的良人到底是谁?”从几何时,她已深深爱上她的夫君。

    玉镯不敢随意妄语:“娘娘,皇上的心中只有大清的江山啊。”

    “哈哈。”佟佳贵妃大笑,原本以为皇上心中的良人是逝去的孝诚皇后,良贵人的出现,她才恍然大悟,皇上对孝诚皇后的情分是歉意,所以才加倍地对太子好。玉镯一句无意的话语,她才清醒,皇上的心中只有大清的江山,她终有一日能入主中宫,因为她是任谁也不能磨灭的佟佳氏。

    任谁在宫中生得歹意,她都不会轻易低头,想起人生二喜,她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气力。斗吧,哪怕斗的血流成河,最后站在高处的人,也定是本宫的四阿哥,她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永和宫的德嫔喜气地饮着补气养血的补汤。

    “娘娘,已经按您的吩咐,将补汤送去长春宫。”宛碧笑着入内。

    “好。”德嫔想起前几日皇上来探望小阿哥时,她无心提起长春宫的凄凉时,皇上脸上密布的愁云,便定准了心思。皇上对良贵人并不表面那边简单。这宫里啊,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看表面那一层,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坚硬无比的内心下仍是柔情似水的汪洋。

    “承乾宫那边?”德嫔望着摇篮上的大红喜图问。

    “娘娘且放心,承乾宫那边都忙着遴选秀女的事情,顾及不到咱们。”宛碧安抚。

    德嫔脸色红晕:“本宫的葵水来了,请太医院的宫直过来诊脉,过几日,本宫便可侍寝。”

    “是,娘娘,听闻太医院有位林太医,医术高超,曾给长春宫的良贵人瞧过病,咱们是不是请他过来。”宛碧慢慢地铺垫着永和宫的势力。

    “那便请林太医,先看看此人的心术如何?”德嫔赞许。永和宫阳光普照,一片安宁,长春宫却是阴冷万分。

    岚音站在屋内,面对跪落满地的宫人,缓缓说道:“封宫仅仅是开始,如若有人想离开,趁着我还是贵人,必为你们求个好去处。”

    众宫人面带惊讶和悲伤:“奴才(婢)愿誓死追随贵人。”

    岚音冷笑:“如若你们都留下,就要守着长春宫的规矩。香囊一事,我且不追究,给你们一次改过的机会。今后如若再犯,定要交与慎刑司严加处置。你们时刻要记得,主子再不得宠也是主子。”

    宫人从未见过岚音发此重怒和火气,面前的她,面色苍白,身子单薄,眼神中却多了分凌厉和执着,多了分主子的威严。

    玉珠口上感恩,内心却满是妒忌,她与岚音一同进宫为婢,如果不是岚音运气好,在浣衣局被皇上看中,怎能会翻身为主?怪就怪兰嬷嬷,是她调换了自己与岚音的差事,否则皇上看中是她。她极力隐藏的表情尽收落霜的眼底。

    落霜暗自叹气,宫中最忌讳争强好胜,心比天高的人注定凄凉悲惨,她会意地打发走了所有人。

    正殿烛光点点,只有沙沙的落笔之声。

    “主子。”落霜轻唤着奋笔疾书的岚音。

    “噢?”岚音放下手中的紫毫,“佟佳贵妃还是宽待了我啊。”她要的物件,第二日便悉数送了过来,连膳食都比前几日好了些许。

    “主子,贵妃娘娘统领六宫,她的意图也不仅仅是贵妃之位。”落霜提醒。

    “那她的意图是?”在宫中,有皇上的宠爱和信任,又身居高位,她还想要什么?

    “主子仁慈,一心只想着皇上,并不在乎妃位,但贵妃娘娘是佟佳氏嫡女,皇上亲母孝康章皇后的亲侄女,怎能甘心只为贵妃?”落霜点拨。

    岚音惊讶万分地看着她:“她想……”落霜点头。

    “主子与云端之位数步之遥,贵妃娘娘却是一步之遥,她怎能甘心?”落霜想起贵妃娘娘的二次滑胎,她曾答应过皇上,绝不能告知旁人,“贵妃娘娘素有孝诚皇后的遗风,却没有得到皇上的喜爱,这也是给贵妃娘娘训诫。”

    岚音内心疼痛,初愈的伤口又被撕裂。

    “不论主子与皇上之间发生过什么,请主子念着皇上的难处。”落霜见她伤楚,劝解。

    “情爱已不在,还提什么无为之事?我只是一柔弱女子,怎能与皇上鹣鲽情深?”岚音带着哀怨。她重新提起紫毫,凝着心气,誊抄着佛经。

    “主子,玉镯是不是让宁悫太妃给瞧瞧?”落霜忽然想起那对玉镯。

    “也好,明儿宫女来送汤药,将额娘留给我的飞龙玉镯交与太妃,暗中打听一番。”岚音同意,每日送来的汤药里,都含着裕亲王的手书,无半分旖旎情思,只有安抚,令她感动。奈何她的心早已装满了无情之人,她揉着手腕。

    落霜看着莺莺的盆栽:“主子,您真的要以血水喂盆栽?”

    “这是给太皇太后的寿礼,马虎不得。”岚音打定心思。

    “主子身子本就羸弱,皇上会心疼。”落霜小声道。

    岚音透过苦涩,心都已放下,又何来心疼,痛彻心扉的只有她。

    忽然,外面喧闹。小安子大声禀告:“主子,是两江的鲥鱼到了,宫中正备着鲥鱼宴呢。”

    岚音闭上双眸,今年寒意,桃花晚开了几日。多日前,正是在这张桌子上,她还与皇上同席而食,情浓意深。笑语闲聊鲥鱼宴时,宠爱之语的真言依在耳边,如今却已冰封寒意,物尽人非。

    她发觉自己真的柔弱不堪,心中所有的坚强,在提到他时都会砰然倒塌,她到底还是忘却不了他!

    “主子,勿要伤神,鲥鱼年年有,熬过了苦难,才尽是欢颜。”落霜劝解。

    “快清明节了吧。”岚音淡淡地问道。

    “是啊,三日后便是清明节,主子再熬过一段时日,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天气越来越暖和,屋内闷热无比,霉味愈重,的确艰难。

    “额娘的坟前,定是长满了蒿草。”岚音幽幽道。

    “是啊。”落霜也想起了额娘。

    两人重重的叹气声,飘荡在空旷漆黑的长春宫。紫禁城却是另一番光景,含苞欲放的桃花蓓蕾下,一片喧嚣,鲥鱼宴席上,位高权重、金尊玉贵之人欢笑而语,一派祥和喜气。鲜嫩的鲥鱼肉,白如羊乳的鲥鱼汤,摆满了蟠龙餐桌,各宫的娘娘们嘘寒问暖,莺声婉转,谁会想着餐风饮雪的可怜之人?

    心情低落的玄烨看着窗外的绿意若有所思,岚儿还好吗?炙热的心如春意盎然的天气般蠕动,鲜美的鲥鱼入口却如嚼烛蜡。他怎能忘记岚儿为自己拨鱼刺儿的情景?他轻揉着发胀的头,压制着心底的浓情。

    “皇上,敬事房的张公公来了。”梁公公极为谨慎。

    “传。”难道要用其他女子来忘记岚儿吗?玄烨的心底失去了寄托。

    张公公面带喜气,弓着腰,手捧装着各宫主子绿头签的浅雕百子图托盘:“皇上,请。”

    玄烨心烦地盯着绿头签上一个个工整的字迹,停留在德嫔的名字上,翻了过去。

    “永和宫,德嫔娘娘侍寝。”张公公一记长调。

    “朕去永和宫。”乖巧的德嫔如岚儿般柔弱,拥在怀中时,那扑鼻的清香,仿佛岚儿在他的身边。

    “是,皇上。”张公公谦恭地叩首行礼,德嫔的签子今日刚呈上来,皇上便翻阅,看来德嫔今后定会是宫中的第二个荣嫔娘娘。他入宫数载,阅人无数,深知皇上的秉性,他偷瞧了眼大内主管梁公公。梁公公使着眼色,他领会地退了出去。

    “皇上,为长春宫送去一份鲥鱼汤吗?”梁公公问。

    玄烨注视了窗外许久,最终摆着手:“不必。”

    “是,皇上。”梁公公应声而去。

    玄烨却盘算着,岚儿正在服用暖宫的汤药,还是少沾些油腥为好。待开宫之后,必要给岚音一个孩儿依靠,最好是位公主,定如岚儿一般清美怡人。岚儿,再忍耐时日,等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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